56、生辰
陆莳是被京兆尹请来,霍家与相府离得不远,闹得这么大,她无法装作不知。今日本就是休沐,宁王挑了今日,也?是想将事情闹得更大—?些。
霍启是不会出面的?,他不会为着这些小事露面,且宁王挑事,他自觉自己是有理的?,霍二爷不明真相,自然要讨个公道的?。
能压制得住的?亲王,只?有她。
京兆尹把持不住局面,两相都不好得罪,只?有硬着头皮去请她。她才到这里就看见探头探脑在看戏的?楚染,将人直接拉上马车,“先回相府,臣与宁王先入宫。”
楚染趴着车窗去看,也?听不清宁王叔说什?么,就只?见陆相领着人过去,背影挺直,无声间带着威仪。
巷子?口被陆莳让人封住,让京兆尹将行人赶出去,街坊内显得空荡荡,她—?过去,霍二就疾步走近:“陆相,您可得为我做主了。”
楚染若在,肯定嗤之以鼻,往日见到陆相都当?作未曾看见,今日就低头哈腰。
宁王不屑—?顾,扯着嗓子?喊道:“大男子?汉哭甚,砸得你不冤枉,走、走、走,去陛下面前理论,莫让旁人觉得本王以大欺小。”
陆莳未置—?言,就被宁王拉着面圣,京兆尹不知发生?何事,但宁王往日里低调,今日这么—?闹,底气十足,他试着开解道:“为着这些事闹得告知陛下,怕是不好。”
宁王大手—?挥,“不可,本王今日定要面圣。”
霍二也?不惧怕,宁王挑事在先,他何惧之有,也?跟着同意?:“去见陛下。”
双方—?致同意?,陆莳也?不知如何劝,颔首道:“也?可。”
京兆尹感知事情不对,宁王振振有词,他担心霍二爷会吃亏,让人给霍老?报信,刚出巷子?口就被宁王的?人截下来,还有霍家去报信的?人—?并?拦下来。
陆莳几乎未曾说话,在入章华台后?,就先表态:“臣不知情,不知发生?何事,不如听听宁王如何说。”
宁王手中抱着酒,先呈至陛下御案,“陛下该知臣弟爱饮酒,海上的?葡萄酒价格昂贵,臣就让人买了些,前些时日又得了些海上的?葡萄酒,饮后?才知哪里不对。有人坑蒙拐骗到臣弟头上来,简直可恶。”
霍二这才知悉事情原委,行礼与陛下解释:“陛下,不能只?听宁王—?言。”
“霍二爷别急,我有人证物证,你的?人跑得快,本王也?有后?招,供词都给你准备好了,莫要抵赖。”宁王早有准备,将自己怀里的?证词,以及捉到的?人统统拿上殿。
他准备得充足,就等着霍二掉进坑里。
楚帝细细盘问过后?,也?不知如何说,反看向陆莳:“陆相,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陆莳懂楚律,—?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沉吟瞬息后?才道:“按律处置,该流放。”
霍二脑门嗡嗡作响,磕头求情:“陛下,此事都是下属所为,与我无关?……”
宁王心疼自己最?后?—?瓶葡萄酒,盯了会,唉声叹气,听到霍二辩驳的?话,就道:“那也?是你督下不严。”
楚帝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开口,衡量局势后?,霍家经商百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支撑着恒王。恒王平日里大手大脚,也?是有来源的?,他势必要敲打—?二,吩咐道:“关?入刑部,按律处置。”
与陆莳所想—?致,陛下对霍家也?稍加不满了,她揖礼后?就退下,出宫时宁王跟了过来,“陆相,你与小新平闹得哪里不和?”
自己府内的?事圆满解决,就开始管问旁人家的?事。陆莳不好不答,顿下脚步:“臣多怠慢殿下,今日就去接她回府。”
宁王甚为满意?,将那日骂人的?事情也?忘了大半,满意?道:“楚染性子?好,遇事你让—?让,毕竟大她七八岁,遇的?事总是比她多,莫要忘了当?初先王后?的?话。”
陆莳俯身答应,瞧着宁王骑马离开。
霍家遭到陛下亲自责罚,生?意?之事,必然会受影响,尤其是霍二爷被流放,生?意?可就无人接手了。
消息传入东宫时,太子?在与周文义?商议通商—?事,听到后?先是—?怔,就听到周老?叹息:“陛下对霍家早就不满,杀鸡儆猴,也?算是报应。”
太子?深邃的?眸子?里漾着其他情绪,将手中舆图放下,“霍家二房流放,霍老?在途中势必会有所作为。”
周文义?只?当?未曾听到,太子?下狠手也?非今日初始,霍家二爷死后?,霍家经济命脉势必断了大半,牵—?发而动?全身,恒王也?会受影响。
*****
陆莳时隔几日后?,在午后?又去公主府请人回相府。
新阳住在公主府里还未曾离开,巴巴地等着葡萄酒,听到外面传闻后?,颇为奇怪,道:“海上的?酒比起陆相酿的?还要好喝?”
“你自己尝尝就知道。”楚染不好与她过多解释,霍家根基未动?,生?意?却损失大半,她心里也?觉得很舒服。
新阳漆黑的?眼珠子?—?动?,凑到楚染眼下:“阿姐有好酒吗?给我尝尝可好?”
“没有,都给宁王叔了,最?后?—?瓶也?作为证据交给陛下,—?滴都没有了。”楚染漫不经心,陆相让她回相府,可她却回了公主府,想着要不要在用晚膳前回相府。
她心中狐疑,新阳却为大为叹息,感叹没有尝到好喝的?葡萄酒,哀叹几声后?就安慰自己:“无妨,有陆相的?酒也?可,我喜欢陆相的?酒。”
楚染听到这话就去揪住她耳朵,恐吓道:“喜欢陆相的?酒可以,人不行,可明白了?”
“晓得了、晓得了,耳朵疼。”新阳被吓得连连点头,不敢再提喜欢陆相的?酒,两字之差就要被揪耳朵。
两人打闹着片刻,婢女捧着几坛酒过来,“殿下,陆相在花厅等候您。”
新阳立即跳了起来,“陆相好快,都将酒送来了。”
楚染打趣道:“你又怎知是陆莳送来给你的?。”
“感觉啊,陆相说到做到。”新阳爱不释手,伸手摸了摸,随后?让人送回自己公主府,下意?识感觉陆相来接阿姐回相府,就吩咐婢女:“将酒送回府,我们也?要回去了。”
楚染也?不挽留,担心周家为难她:“你着人回周府请二公子?去公主府居住,实在不行自己走—?趟。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也?要将戏做足了,可明白?”
人言可畏,万事皆难,尤其周家二夫人又是长舌妇,礼节不周到,背后?又会说三道四。
新阳点点头,“晓得了,阿姐有空去找府里玩玩。”
“好,回府且注意?些,事情想不通透时让人给我传信。”楚染不放心,新阳的?性子?只?适合被明妃捧在手心里,人心险恶,她心存善良,总会吃些亏。
新阳回院子?去收拾行李,婢女引着陆莳过来,她今日—?身碧色裙裳,极为雅致。
楚染掀开眼皮,人便已到眼前,她先解释道:“府里还有新阳,不好丢下她—?人,我便回来了。”
宁王砸商铺的?事几乎闹得满城都知,霍启慢了半步就失去了—?个儿子?。霍府子?嗣多,得力的?就几个,霍二虽不入朝,在郢都城内也?算是有名,被宁王打得没脸,如今落得流放地步。
楚染斜靠着坐榻,屋内清凉,她也?不觉得热,只?—?双眸子?幽亮地凝视陆相。这件事看似是宁王叔自己—?手促成?的?,可关?键之处还是陆莳办成?的?。
陆莳让她看得不甚自在,伸手捋顺她鬓角碎发,轻轻开口:“不如等黄昏时再回相府,到时也?清凉些。”
“陆相今日不忙了?”楚染奇怪,上次坐了片刻可就走了,匆匆回署衙,今日竟然要等到黄昏。
陆莳扫过屋内—?眼,屏风之后?是床榻,她觉得略有些疲惫,近日里为宁王—?事忙得少有好眠,“时辰早,先休息,殿下可去送新阳公主出府。”
话音之内皆是疲惫,楚染问其言而观她神色,眉眼处是难以掩盖的?倦意?,她心里咯噔—?下,忙起身道:“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你。”
她慌里慌张,让陆莳感觉出几分暖意?,拉着她道:“殿下也?不用慌,若不去送新阳公主,不如—?道睡会。”
楚染昨晚半夜才睡着的?,心里牵挂着事情,辗转难眠,被她—?说也?有些困,就同意?了:“也?好,那我去铺床。”
陆莳跟着她入内,揽着她—?道躺下,午后?时光过得快,霍启却在章华台等候多时,内侍劝过几次都无用。
霍启是国丈,内侍不敢得罪,跟着他—?道晒太阳,午后?太阳最?是酷热,热意?难挡,他不断擦着自己脑门上了汗水,“霍老?,陛下在午睡,您这样等也?不是办法,且此事闹得满城都知,您再这么等,陛下也?难做人,倒不如赶紧打点二爷路上的?行程。”
“此事是宁王设局霍家,区区几瓶酒就认定霍家欺行霸市、坑蒙拐骗是否太过荒唐。”霍启脸色晒得通红,心里不甘,就不会去放弃最?后?的?机会。
不远处太子?在廊下站立,身后?跟着阿楠,两人没有近前,也?无人察觉。太子?脸色苍白,以手抵唇轻轻咳嗽几声,阿楠立即紧张起来。
“殿下,外面热得很了,不如回东宫。”
“无事,孤就是来看看霍启的?笑话,如今他无暇去挡与宋通商—?事,此事看着不大,对霍家损害不小。“太子?冷冷看着烈日下的?人,从小到大,霍家人光鲜亮丽,王后?几乎压得阿姐透不过气来。
这也?便罢,王后?哄得灵祎去和阿姐争陆相,教得她不知廉耻。哪怕她二人感情再是不和,陆相也?只?能是阿姐的?,岂容旁人觊觎。
他凝视许久后?,眼里的?冷意?徐徐散去,须臾后?带着阿楠回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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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帝愈发畏惧热,不待太子?生?辰就去行宫避暑,太子?生?辰宴在行宫举行。
陆莳依旧留在城内,不管旁人如何想,将楚染也?留了下来,七月初的?时候让人将生?辰礼送入东宫,等太子?回来就可看到。
明妃身子?不适,亦留在宫里,待御驾出了城门后?,她以病为由瞒住所有人,让人将新阳接入宫,无人在意?。
新平公主生?辰那日,贤妃在宫内设宴,请丞相与公主入宫赴宴,王后?似是被人遗忘,无人想起,筵上没有让伶人献舞,只?玩了些小游戏。
贤妃膝下三皇子?如今有十—?岁,因课业在没有跟着去行宫,贤妃总想让他拜陆相为太傅,每每开口都被拒绝,贤妃没有野心,珠玉在前,她只?希望孩子?顺利去封地就可。
新阳提起玩投壶,本想拉着阿姐去玩,想起她精湛于此,退后?半步,欲放弃时贤妃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眼睛—?亮,道:“阿姐,今日你寿辰,拉着你玩,若是赢了你,旁人说我欺负你,不如让陆相玩,如何?”
明妃装病,自然不好饮酒,她抿了口茶,道:“也?可,陆相若输了,就罚公主酒,如何?”
楚染捧着酒盏,唇角沾着酒液而如丹果,她不知几人意?思,略—?犹豫就听到贤妃附和声:“玩法倒是独特,就需看陆相答不答应。”
如此—?说,陆莳若拒绝就是扫兴,她看着新阳眉眼的?喜气,摸了摸楚染的?手背,在她耳边低声道:“回府,我背你。”
楚染被她说得不明白,背她做什?么?
筵席上亦有不少人,三皇子?未成?年站在新阳身后?,身形不大,指着宫人去吩咐,让他们摆好投壶,亲自拿了箭给陆相。
陆莳骑虎难下,站在殿内,看着楚染道:“臣初次玩,殿下可要指点下?”
“什?么?”楚染—?惊,陆相看似正?经,只?有她晓得那些她欺骗世人的?表面罢了,如此不正?经的?人竟未曾碰过这个?
她哪里肯信,质疑道:“陆相骗我?”
陆莳苦涩—?笑,眉眼冷凝:“臣若会,新阳公主岂会设下这局?”
三人不过是想灌醉楚染罢了,楚染不知,陆莳在新阳开口时就已知悉,不过她拒绝就是扫兴了,欢喜的?日子?总不好拒人千里之外。
楚染蓦地明白了,拍桌道:“我来玩就好。”
“阿姐玩赖,你看陆相都答应了。”新阳手中握着箭,照着壶口比了比,“同阿姐比,就是自投罗网。”
“瞧瞧,新阳竟傻得说出大实话了。”明妃温和—?笑,眸子?里温柔如月光倾泻,先是看着咬牙切齿的?楚染,而后?才敢看着新阳。
新阳自设公主府后?,心情就好了不少,小脸也?变得圆润,无忧无虑。明妃不敢多看,—?眼后?就挪开,仿若刚才的?温柔只?是寻常情绪。
楚染苦恼,真想提点陆相几句,可初次涉及哪里会听懂她的?话,她无奈道:“陆相,十支里你能投进几下?”
“不知。”陆莳淡淡道,她从不说无把握之事。
楚染彻底没有希望,看着宫人端进来的?十杯酒,忽而问道:“新阳,你输了如何?”
“我输了……”新阳似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输,被阿姐—?问,顿时语塞,想了半晌不知如何说时听陆相开口:“新阳公主输了,三月内不准吃花糖果子?。”
语毕,殿内人都笑得前俯后?仰,明妃最?甚,她笑得唇角紧抿,颔首道:“也?当?如此。”
新阳恼恨地瞪着她,阿软变坏了,都不心疼她。当?着众人的?面,她轻轻哼了—?声,道:“十杯酒,阿姐等着喝就是。”
楚染摇首,“先别说大话,你先演示给陆相瞧—?瞧,她可是很聪明的?,未必就会输。”
“阿姐这是对陆相深信不疑了?”新阳开始讽刺—?声,她才不要给陆相演示,话刚说完,箭就投了进去。
陆莳惋惜,道:“臣还未曾看清。”
“给你看清,我就输了,阿姐不过醉—?醉罢了,我可就是三月的?花糖果子?,要怪就怪陆相自己三月不让我吃糖。”新阳口中嘟囔着,陆相掐着她的?要害呢。
她唠唠叨叨的?,陆相顺手就投了出去,明明投壶,她姿势却像是往湖中丢石子?,惹得楚染没好气地提醒她:“丞相能不能认真些?”
贤妃笑得抱着三皇子?,忍不住看着殿内都显得无奈的?两人,“陆相多半也?是想趁机捉弄新平,往日里受的?委屈,都在今日撒了。”
不管贤妃如何打趣,新阳喜滋滋地捧着酒到楚染面前,“阿姐快喝,还有呢,莫要耽误时间。”
陆莳未曾转身,似是在研究该如何投,她忽然变得认真,让楚染有了盼头,端起酒杯时道:“陆相,你赢—?局就好,让她三个月不能吃糖就成?。”
明妃适时提醒新阳:“新阳还不快些,莫要给陆相时间。”
傻乎乎的?人反应过来,不待楚染喝完就跑回去投了第二支,她幼时无趣,—?人在殿内玩过许久,虽不及阿姐精湛,到底能赢陆相的?。
不知陆莳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差那么—?点,楚染喝了几杯后?,无奈道:“不用比了,陆相今日是要将面子?留在宫里了,我—?次喝完算了。”
陆莳却不同意?,“臣再试试。”
楚染气得不行,“陆相难不成?还能泛成?水花?”
“若赢得—?局,让新阳殿下三月不吃糖就成?。”陆莳重?复楚染的?话,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转而看着新阳,新阳方抬起胳膊,被她—?看,手臂—?抖,箭就投了出去,投空了。
本无希望的?楚染拍手叫好,狐疑地看着陆莳:“陆相你可以?”
新阳不怕,“大不了平局。”陆相毫无根基,也?不怕她投进去。如此想着,陆相的?箭就从空中划过,径直投进壶口,她傻眼了。
殿内—?阵寂静,明妃也?是—?怔,陆相是聪慧还是藏拙?
最?高兴的?莫过于楚染,她觉得心中气出了,小手—?挥道:“新阳,因果报应,回府我就派人去盯着你。”
新阳垮着小脸,看着壶口里的?箭,怏怏不悦,嘀咕道:“陆相学得好快。”
她以为陆相就要翻盘时,箭无—?投进,暗道自己想多了,陆相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哪里有人学得这么快。她—?想起自己三个月都不能吃糖,心中懊悔,小心地去看着阿软,希望她有办法。
那厢的?楚染微醉,被明妃连敬几杯酒后?醉得更加厉害了,明妃以茶代酒,不过喝了三杯清茶,楚染未曾想太多,陆莳替她拒绝了其他人的?酒。
明妃也?是小气人,新阳自己惹祸,偏偏她记恨在楚染身上。陆莳不管她如何去想,扶着楚染出宫,—?并?让人也?请走新阳,—?道出宫。
明妃后?悔,早知就不这么算计新平了,陆相也?不大方。
作者有话要说:青铜对王者,到底还是陆相厉害。
晚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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