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良鸡不要怂
上官伊吹的眼睛紧盯着他的尾巴,嘴里道,“你真确定只有我未变化”
戚九摇摇耳朵,“岂敢有假,堪比真珠。”他现在都不愿轻易接近东佛,瞧那一身黑黝黝的毛,骇死人了。
上官伊吹忖着,也是怪了,他刚算着北周出现的异人仅有三个,眨眼里幻彧的人全部变了形状。
上官伊吹开始重新揣摩龙竹焺话里隐藏的意思,陷入沉思。
就见东佛盯着戚九挤眉弄眼,蓦地揪住戚九的长耳朵,对东佛道,“你仔细说说我现下在做什么?”
戚九周身被卸去筋骨一般,四体蜷曲,一副可怜兮兮被轻松提了起来。
东佛不明所以,垂着头谨慎回答,“大人在拽戚九的……耳朵”
“长还是短”
“就……”东佛缩缩脖子,“就普通的耳朵呀。”
可见除了二人外,其余人都不知道自身幻了兽貌。
戚九终于有所觉察,伸手摸了自己的头顶,满脸苦相道,“竟连我也中招了。”转手以银碎解幻,居然纹丝不动,半空翻身一脚踢向东佛。
结果腿太短,没踢着,被东佛甩着遍体长毛极快闪开。
戚九破口骂道,“都怪你没日没夜叫我小兔崽子,害得我真变了兔子。”泫然欲泣地盯着上官伊吹。
上官伊吹抑不住笑道,“反过来想,一众牛鬼蛇神里,属你最惹人怜爱了。”放人下地,攥入掌心的耳朵被他弄玩在指尖,一番抚触。
爱意,无处不流淌。
东佛简直不明晓二人在说什么,一脸茫然,但是上官伊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龙竹焺方才施幻了。而且可以肯定,他的幻法是将每个人身上的缺陷以动物的样貌展示出来。
若推理,之前在快走幻彧中,整个村落的人皆是半人半兽也便解释得通了。
只因所有人心中善恶不同,优缺并存,龙竹焺抓住特点可以随便攻击任何人,简直易如反掌。
闲谈之余,就听半空中送来轲摩鳩的遥远声音,“阿官……我回来了……”千里传音,山水无阻。
待看见他人,也是品味一盏蜜茶后,轲摩鳩方才领着个窈窕美女回来,两人间也无说笑,美女怀里抱着一坛骨灰,脸色丧然。
戚九见了遂招手喊“彣姐姐,别来无恙啊!”
彣苏苏见他,褪尽愁苦脸上旋即和蔼可亲,同招手道,“小九!”跟亲姐弟久别重逢一般无虞。
待走近时,彣苏苏的罗裙被草尖一勾,露出裙下一角,鲛人尾鳞自罗袜间闪出光泽,转瞬被垂落的裙摆掩住,昙花一现。
戚九与上官伊吹深深一觑,表不声张。
再观察,彣苏苏行路确实有些摇晃,估计是鱼尾阻碍,等她走上来后,对领首大人福了福身子,礼数周敬。
东佛旋即开心道,“美人儿如何来了,俺们总算可以吃几日美味佳肴了。”
“少调戏我姐!”戚九不忘初心,轮起两条短腿继续踹他。
彣苏苏莞尔笑道,“上回见你俩还是生疏的很,才隔几日不见,愈发亲昵玩闹起来了。”
上官伊吹侧眼观她片刻,彣苏苏隐约觉得有目光扫量的感觉,寻去一望。
正与他叆叇眸子对成一线,仿若霞光迎头普照,激得彣苏苏瞬时就软了眉眼,桃了双颊。
上官伊吹旋即对轲摩鳩耳语道,“你从哪里接她来的?为何如此神速?”
轲摩鳩笑道,“被你瞧出了端倪,”而后不好意思说,“这里附近附近有一分门,我没忍住,就借了你的破魔裸塔走了一遭。”
上官伊吹闻言皱了眉,“你擅自孤身入塔,我就不怪了,但是你竟让女人随便进去”
“此地去咸安圣城路途遥远,我的幻印伤了,暂时不能强行作幻,”轲摩鳩神色颓丧,“你且放心,我把她的五感封死,不会觉察到塔里的秘密。”
上官伊吹道,“是我错怪你了,没有考虑到你的幻印刚刚受损。”
又道,“其实,我是想看看,若以幻物的速度,最快由埊水进入咸安圣城的曌河需要几日。”
掐指一算,“目前看来,一夜之间,三四个时辰很难做到,莫非不是她”
轲摩鳩道,“你怀疑她是龙竹焺的幕后主使……”
上官伊吹搬回他伸出的手指,“你出去了半晌,回来后难道没有觉察峡谷幻彧里有什么不同吗?”
轲摩鳩望了一圈,“难道还能从几个破烂儿里看出花儿来?”
上官伊吹翻开他的掌心,三眼环轮幻印依旧紧闭一目,“或许跟你受伤有关。”
暗指着彣苏苏道,“她的腿,你可记得初见时是什么形状”
轲摩鳩微一叹气,“裙子遮住的形状。”
上官伊吹哑然失笑,极快又严肃起来,对彣苏苏道,“彣姑娘本在守孝不该叨扰,不过眼下有桩麻烦事,急需姑娘来出出主意。”
不容彣苏苏反驳,直将人领走了。
东佛瞧见,也不与戚九打闹了,挤挤眼睛,“大人带着美人儿走哪儿去了?”
戚九一瞧果然,心里狐疑,摇手道,“大人自有大人的事做,咱们等着接任务就好,其他事宜也轮不着咱们管。”
又问,“谢老痞子不知哪里晃荡去了,连一晚上就没见到人。”
话说着,已见二人及时赶回。
最可笑的是这两人也幸免于难,白式浅的光洁额头幻出了仙鹤红冠,百里屠苏的缥缈衣衫间,栩栩缀着无暇的鹤羽,俨然一只松形轩貌的白鹤。
至于谢墩云嘛……
就是一副土狗模样,粗大的狗尾摇来摇去,跟着白式浅的身旁就差吐舌头了。
谢墩云在幻彧外其实已经等到了白式浅,路上只问白式浅为什么在埊水一战的时候没有及时赶到。
白式浅懒得理他,把怀里的极玄子露他面前,掌于自己手心叫谢墩云看了。
谢墩云一瞧,那黑漆漆的盒子上居然开出了第二个孔道。
本来想拿着多瞅瞅。
白式浅敛了手,极玄子眨眼没入长袖之中。
“不能给你,免得你又不识好歹,把两根手指都捅进去。”
践踏之感自谢墩云的厚脸皮上一绷紧。
白式浅阔步轻迈,已经打着伞迎上戚九去。
“你真没死”白式浅虽然听谢墩云唠叨了,活生生的人见于眼底仍是意料之外,冷淡的表情逐渐散出些释怀的驰然。
戚九笑道,“舍不得兄弟姐姐,舍不得良师益友,勉强还想在这世间苟一苟。”
白式浅叹道,“生死由命不由人。”遂又改口道,“极好,极好,我因你而与众人相识相知,你若不在,恐怕我还得继续独自漂泊,何苦再缠……”眼尾打在谢墩云的灿烂笑容上,不再深言。
东佛伺机道,“彣美人儿也来此,不过被上官大人带走,不知做什么去了。”
谢墩云的好奇心顿起,直拉戚九一人的胳膊,“走,且听听墙根去!”
白式浅一个白眼翻得凌厉,简直停不下来。
戚九拒绝道,“咱们几个许久不见,应该置办一桌子佳肴,狠狠喝点酒才是。”
“酒肯定是要喝的,但也不急于一时,眼前去瞧瞧热闹,才是王道。”谢墩云的好奇心堪比龙卷风,兴起雷行。
戚九只好被他拖着走,待不见人时,谢墩云一击爆炒栗子敲他脑壳。
“你傻啊!”
戚九捂着头,眼泪汪汪,“我不傻。”
谢墩云在他脑门上弹指一叩,“如何不傻你家大人从来不曾与彣苏苏说过几句话,如今千里迢迢带来苏苏,还要领她去见龙竹焺,你就一点儿都没有窥探究竟想法”
“紧握良鸡不要怂啊!”被谢墩云刻苦教训了一路,终于靠近羁押龙竹焺的监圜,谢墩云跟轮值的鲤锦卫露出笑脸。
鲤锦卫们也露出笑脸。
戚九就见一条杂毛狗与鸡鸭猫鼠对着呲呲牙,彼此眼神一番交流,竟没拦着两人,真是奇了怪。
谢墩云手指房顶,窗牗还有大门,问着,“想看哪个等级的”
想看不累人的。
戚九笑,微一眨眼,整面墙变作晶莹剔透,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晰无比。
就见上官伊吹把彣苏苏领到囚犯的面前。
龙竹焺一脸苍白,嘴角干涸的血迹挂在下颌,双目淤黑,半虎之姿尚未退却,凶狠里溢满疮痍,尤其当他看见彣苏苏的一瞬间,可谓是阴损至极。
“你带她来做什么?!”
上官伊吹才不管他吹胡子瞪眼,喃喃淡语宛如风颂“当然是带苦主来瞧瞧你凄惨的模样,聊表恨意了。”
遂对彣苏苏道,“你与他的恩怨,我多少知道一些的,今日恰逢如此良机,正好送你以怨报怨,借仇还仇。谢谢你总各外照顾阿鸠。”
语毕,上官伊吹绝不多滞,从监圜内凛步踱出。
谢墩云始道,“快跑!”
戚九反应慢了。
“既然来了,就都别跑了……”上官伊吹已然出现在听墙根二人眼前,“不想挨罚的就一起坐下来看看好戏。”
他微掌手,鲤锦卫旋即替三人搬来竹凳,毕恭毕敬请领首坐下,专心致志地透过墙体观察里面动静。
戚九眼神示意:都怪你!全赖你!非要好奇!
谢墩云旋即以眼还眼:老子哪知道花鲤鱼长了三只眼睛!或者更多!
各自忐忑坐下。
通透的视野内,彣苏苏的表情一览无余,无论是何种,都是建立在报仇雪恨后的舒爽上。
她似乎是笑了,强挤出来的欢颜,“需要我把你救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