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晚上六点,苏源湛来何家接何芷晴出去吃饭,蔺樰迎正在客厅里跳广场舞,看见何芷晴打扮得跟个圣诞树似的。只瞥了一眼没说什么,专心地跟着视频教程跳广场舞。
何芷晴里面穿的是白色蕾丝的打底衫,蕾丝花边很长,从薄毛衣的领口和袖口都能看见繁琐复杂的精致蕾丝,外面套了一件羊绒浅咖色短外套,下面是及脚踝的长款修身裙,脚上踩着一双浅蓝色的翻毛靴子。
“我是不是穿的太花哨了?”从苏源湛电话之后,何芷晴就开始洗漱打扮。
她面对衣柜里众多的衣服有选择困难症,看哪件衣服都想穿。最后这身衣服还是护工刘姐帮她选的,说是符合她青春的活力朝气。
苏源湛把她搂进怀里:“没有,很好看。”
何芷晴有些担心苏源湛的朋友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虽然大家也会穿国际品牌,但风格都非常低调,色系就像是苏源湛家里装潢的那几种冷淡色调。
她今天选的包包是一个比较可爱的水桶形手包,外面有一层浅粉色的兔绒,拉链上面挂着三个红蓝紫色的毛球。
从这一身打扮和手里的包包来看,似乎像是幼稚的小女生才有的打扮……听说对方是从高中后就在日本学习工作了,和苏源湛年龄相仿但是早就结婚成家了,不知道看到她这身打扮会不会很反感。
郭禄喜欢是江苏菜,正好离健身馆不远的地方有一家专做江苏菜的酒店。趁着苏源湛去接何芷晴的时候,郭禄先进去点包房,然后在酒店的大厅看样品点菜。
考虑到女生都爱吃甜的东西,除了苏菜代表的松鼠桂鱼、狮子头、鸡汤煮干丝之外,又点了一份五彩糖饼和玉米烙。
这家的菜肴都是厨师现做的,而且正值晚饭时间,上菜稍微慢了一些。郭禄从酒店大厅回到包房,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点了苏源湛爱吃的饺子。
“服务员,62号包房再加一份蒸饺一份煎饺,煎饺要牛肉洋葱的,蒸饺要西葫芦鸡蛋的。”
何芷晴在进包房前有些紧张,郭禄是苏源湛从小到大的挚友,关系也要比研究所那些人好得多,所以她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包房里的菜陆陆续续的上来,服务员进包房上菜的时候,何芷晴跟在苏源湛身后进去了。
“哎,你就是源湛说的晴晴吧?”郭禄在何芷晴刚进来的时候,热情地把她迎过来,为她拉开椅子,“坐坐坐,外面挺冷的吧?”
何芷晴一直躲在苏源湛身后,像是一只还不熟悉环境的小兔子,微微欠身坐下,拘谨而礼貌地道谢:“谢谢。”
郭禄笑了笑,这姑娘声音好轻,身形看起来弱不禁风,跟他之前想象的那种一米七、精明能干的女人差远了。
“不用客气,菜还没上完,你看想吃什么一会儿再点。”
桌子是圆形的,三个人没有紧挨着,座位都有些距离。服务员进来把热茶倒上,何芷晴捧着茶水暖暖手,感觉外面的寒气总算缓过来了。
“你们走路来的啊?”郭禄看苏源湛是开车走的,但是这姑娘似乎有点冷,以为苏源湛怕堵车走着来的。
苏源湛把大衣挂在后面的衣帽架上:“开车来的,酒店停车场满了,就在外面停车场找的地方。”
郭禄用消毒湿巾擦手,语气带着心疼:“你看把你家晴晴冻得。”本以为这句话就完事了,郭禄又迅速补充道:“都不说话了。”
何芷晴听见郭禄的话,以为自己失礼了,手忙脚乱地放下热茶和消毒湿巾,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身体原因一直在喝中药,冬天就容易体寒。”
郭禄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过去:“路上看到一家契茶店卖的,这个是美容养颜的果茶。”
外面是看起来非常朴素的牛皮纸袋,除了“茶之道,一期一会”这几个字外,没有任何装饰。把里面的长方形盒子拿出来,上面有六瓶三十毫升的冲饮浓缩果茶,每个玻璃罐上都有精致的标签,颜色从百香果的橘黄色到玫瑰花的深红色,看起来赏心悦目。
盒子上面还附带着一只小勺子,旁边写着一行小字:150毫升温开水一勺果茶,喜欢甜度可以适量增加。
“诶这……”第一次见面就收人礼物,何芷晴看着精致的果茶有一点想要,但又觉得不太好,求助地看向苏源湛。
“他特意给你买的,收下吧。”苏源湛说道。
郭禄把盒子塞到何芷晴手里,一副大哥哥威胁小妹妹的语气:“我可不常给人送礼物,鉴于朋友妻嘛……所以你得赏个脸收下啊。”
何芷晴把盒子装回牛皮纸袋,声音小小的:“谢谢。”
郭禄饶有兴味地看着何芷晴有些害羞脸红的可爱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源湛,你看你家晴晴,吃个饭要和我说多少句谢谢啊……”
苏源湛夹了一只蒸饺,沉声道:“因为我们晴晴有礼貌。”
郭禄说不过苏源湛,“你俩同仇敌忾啊,要不是我老婆还在日本,我我我……”不过就算带老婆过来,老婆也不会汉语,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何芷晴没有特殊的饮食喜好,只要大众喜欢吃的她都喜欢吃,所以每个菜都夹了一点。
“晴晴不挑食,不像源湛就爱吃饺子。”郭禄吃饭的时候,时不时还要点评两句。
苏源湛给何芷晴倒了一杯玉米汁,“郭禄,你怎么吃饭都堵不住嘴。”
郭禄津津有味地吃着松鼠桂鱼,又夹了一块葱油饼,自己的盘子里已经放得满满当当了,还在寻觅看看再夹点什么。
何芷晴把“叫兽喜欢吃饺子”这条输入到自己的备忘录里,打算回去以后找时间让护工刘姐教教她包饺子,她就可以给苏源湛做饺子了。
之前苏源湛在家偶尔会煮饺子或者做煎饺,何芷晴没有察觉到他更偏爱这种食物,但现在仔细回想,原来他的喜好在生活的细致末梢之处已经透露出来了。
苏源湛和郭禄都要开车回去,没有点酒,吃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出来就分道扬镳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何芷晴一直拿着郭禄给的果茶礼盒,在那小声嘟哝荔枝和西柚味的应该会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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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芷晴抱着果茶的罐子,连续三天喝空了四罐果茶后,隐隐地感觉牙有一点痛。
早上刷牙的时候还好,面对镜子张嘴看感觉也没什么问题,怀疑也可能是要长智齿了,所以没当回事儿。
何芷晴洗漱后和前两天一样,找护工刘姐学包饺子。护工刘姐给了她一份关于牛肉馅的配方,什么调料放多少,什么时候放点生姜戒味,一个小册子写的非常详细,包括和面几碗面几碗水到什么程度都写的清清楚楚。
何芷晴当做宝典一样收起来,和护工刘姐亲手学包饺子放馅料和捏褶的过程。
蔺樰迎早就想让何芷晴学着做饭做菜了,只不过家里有佣人她就一直没说。现在何芷晴主动要学做菜,蔺樰迎还挺支持的,在何芷晴煮完饺子后还品尝点评。
“这个饺子包的不好看,我一看都知道是你包的。”蔺樰迎虽然表面上是有些嫌弃,但还是蘸着醋把饺子吃了。
何芷晴站在一旁有些期待蔺樰迎的评价,这两天她包饺子的手艺有很大的提升了,第一天包的饺子煮了后全散了,要把锅里水都倒掉才能看见沉在锅底的馅。
“味道还可以,就是外形不太好看,”蔺樰迎倒了一点辣椒油,“还是有点淡。”
何芷晴这几天可以说是一日三餐都被饺子包围了,但一想到自己还不会做蒸饺和煎饺,估计包饺子这个事情还要坚持一段时间。
晚上睡觉前,仔仔细细地刷了牙,因为甜甜的果茶喝太多了,早上莫名牙疼,她担心牙齿要出问题。
牙神经的阵痛感又来了,在牙龈附近一用力压或者咬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那股疼痛。
她匆匆忙忙收了牙刷,打算漱口进屋睡觉。正要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的牙刷上有暗红色的血丝,夹杂在白色的牙膏泡沫中,不是非常明显。
她把牙刷拿近了一点,又对着浴室的镜子张开嘴,看见嘴里好像确实有一点不是牙膏泡沫的白色……
天,体检没有检查出来什么大问题,然后牙齿给她留了一个年终惊喜?!
回去有些郁闷地靠在床头,无精打采地给苏源湛发短信。
【晴晴可是个御姐啊:教授,刚才刷牙出血了……】
苏源湛的手机有特殊提示音,这条微信几乎是秒回的。
【苏源湛:牙出血了吗?还是……】
何芷晴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当然是牙齿出血了啊,难道刷牙还能把别地方刷出血吗。
【晴晴可是个御姐啊:牙龈,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啊啊,难受。】
苏源湛不知怎么安慰她,但牙齿出血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从何芷晴的语气来看似乎挺难受的样子。
苏源湛给她打了微信电话。
铃声响了两次后,何芷晴才接起来:“嘤嘤嘤……”
“明天早起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应该不是大问题,别担心。”苏源湛猜测何芷晴是蛀牙了,估计是这几天她甜食吃多了,或者刷牙太用力了。
何芷晴非常郁闷,嘴巴的形状像是波浪线,“是不是还要咬着什么东西拍片子啊,然后商量钻哪里补哪里……”一想到这里,何芷晴就有了童年阴影。
小学时候似乎有个牙科中心的人来学校做宣传,可以给牙齿做窝沟封闭,当时她听名字就感觉很吓人,回家后没敢和蔺樰迎提这件事。等身边的小朋友们都做完了,她也没觉得自己和别人差在哪里,直到后来,别人开开心心吃糖果,她捂着自己半边脸回家哭唧唧的和蔺樰迎说牙疼……
后来初三也去过几次医院的牙科,每次在门口排号的时候,就能看见里面忙来忙去的医生护士,还有那股牙科独有的消毒水和补牙材料的味道,一直萦绕在她的记忆里。
苏源湛想了下,“可能会有,不过也不疼,忍一下就过去了。”
忍一下就过去了……何芷晴心想他每天面对实验室的操作台,拿着解剖刀去解剖小动物的时候,肯定也是想着这么平常的事情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何芷晴这个兔子、树袋熊,再次发挥了自己的胆小本质。翌日在和苏源湛去牙科中心的电梯后,死活不肯进门,委屈巴巴地扒着门框想回去。
苏源湛昨天晚上联系的郭禄,因为郭禄就是这里的牙科医生,而且有独立的操作室和助手,再加上郭禄在日本工作的经验要比白霞市大部分医生还多,所以苏源湛对郭禄是很放心的。
郭禄戴着口哨让助手把要用的仪器取过来,路过电梯的时候看见何芷晴像是耍赖的小孩一样不肯从电梯里出来,打趣道:“好久不见了,这是喝了我的果茶给我送生意来了?”
其实以郭禄的牙医资历和在日工作的表现来说,只是把他的身份挂在牙科中心的大厅,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客人送上门来,根本不会到缺生意的地步。
更何况郭禄的收费门槛应该是算牙科中心最高的了,几乎可以和牙科中心的主任医师同一个收费级别。
何芷晴被郭禄看到了,也不能再厚着脸皮当别人面和苏源湛撒娇,就像上次在医院注射室外,再怎么撒娇讨好也是要打针的。
早知道少吃点甜食了……
郭禄把上一个病人送走,进行洗手消毒,摘下口罩让何芷晴进来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哪个地方?”郭禄把椅子拉近了一点。
何芷晴拘谨得像个小学生:“左上角。”
郭禄简单检查了下,皱眉问道:“是有个小黑点,不知道深不深,什么时候开始的?”
何芷晴用纸巾擦了擦口水:“就前几天……”
“还真是喝了我果茶啊,反应这么快啊?”郭禄继续打趣道,叫助手领何芷晴到隔壁去拍片子。
等何芷晴被助手带到隔壁了,苏源湛问道:“情况严重吗?”
郭禄拧开矿泉水,拿着瓶盖摆了摆手:“不严重,钻了把里面的取干净就行。不是大问题,她怎么吓成那个样子啊?”
苏源湛淡定地说道:“不都有童年阴影吗?”
“因为牙科的电钻滋滋滋的?”郭禄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好像也去过牙科诊所,但是没觉得有多可怕,反倒还把牙医当成了自己的梦想,“其他科室不也上锯开刀吗?牙科已经好很多了吧。”
“那是因为病人都全麻了,看不见听不见了怎么害怕?”
郭禄点头赞同苏源湛的说法,“有道理。”
片子打印出来,郭禄用笔在片子上面圈了几个地方,告诉何芷晴是这里出了问题。
“这个好像有一点深,可能要碰到神经了,所以你刷牙也刷出血了,之前应该也有这个问题,但是你没察觉到。”牙齿横向纵向的片子都拍了,可以全方位的看到牙齿和神经所在的地方。
何芷晴感觉郭禄越说,自己的牙越疼。明明平时不去用力碰也不会觉得牙疼,但现在……
“行了,躺下吧。”郭禄见何芷晴都快吓傻了,脸色越来越白,再不开始她一会儿还不得吓晕过去。
何芷晴小心翼翼地把外套脱了,躺在旁边的牙椅床上,女助手走过来把卫生纸和一次性水杯准备好,然后给她系上了一个类似口水垫的东西。
郭禄刚开始只是用一些简单的仪器挖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手里的仪器,对助手小声吩咐了一些事情。
其中一个助手去取材料,然后在旁边的盘子里弄材料,材料都是从一个银色的药管里挤出来的,看起来一团白色的膏状,旁边还有透明的一团。
“一会儿疼了拍我,不带咬的啊,你要是咬到钻头了那后果可严重了。”郭禄一边让助手给她盖上一层只露出嘴和附近的黑布,一边从助手手里接过配好的盘子。
何芷晴听得害怕,想起一句话“牙医床上无英雄”,于是赶紧认怂,“能不能打麻药,我害怕……”
郭禄愣了一下,旁边的助手轻轻按住何芷晴的肩头,安抚道:“不是很深,就算碰到神经也可能只是微微一下,就像针扎,疼一下就过去了。”
何芷晴紧张地搓手手,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强行给她打麻药。
一直沉默的苏源湛忽然说道:“打麻药吧,她挺害怕的。”
其实在牙科医生看来确实有点多此一举,毕竟都是个成年人了,不至于连一点小痛都忍不了。
可是对何芷晴来说不一样,因为从小就有心理阴影,听着那钻头吱吱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头骨都快被钻开了。如果不碰到神经还好,深一点可能会隔着碰到一点,她怕自己忍受不了。
“行。”郭禄叫助手把麻药拿过来,是进口的涂抹状的麻药,和医用棉花球混合在一起,塞在需要补牙附近的牙龈,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何芷晴就感觉自己的脸都快动不了了。
之后的进行非常顺利,偶尔让助手用仪器吸一下唾液,钻牙和补牙速度快了很多。
何芷晴仍能听见那钻头在自己嘴里嗡嗡吱吱的响着,但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尤其是被黑布蒙着眼睛,她也看不到那钻头是粗的细的还是长的短的。
直到从牙科中心出来,何芷晴的半边脸还有些发麻。虽然她在出来之前已经漱口很多次,但是嘴里还是有一股补牙材料的味道。
“教授。”何芷晴这才发现自己舌头也有一点发麻,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苏源湛正要拿车钥匙,握住她的手,向她微微欠身,悦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晴晴怎么了?”
何芷晴想起刚才苏源湛的那句“打麻药吧”,眼眶有些发热。
还记得小时候蔺樰迎带她去牙科医院,也不知道蔺樰迎从哪听说打麻药对孩子记忆力不好,所以从来不让医生给她打麻药,还骗她说打麻药比拔牙还疼,打麻药的针管那么粗那么粗……
每次去牙科医院都是一次折磨,小时候的她最希望听见医生说不严重不用钻,这样她就不用提心吊胆地害怕牙医的钻头了。
她伸手环住苏源湛的脖颈,下巴抵在他的颈窝,硬生生地把眼泪从眼眶里憋了回去。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