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贝接过华婕的速写本,看到第一张设计稿时，就彻底沉浸进了少女设计的服饰中。

她一边审视设计稿每个角度的细节，一边脑内勾勒衣裳的完成品形态,同时还在思考使用什么布料达到怎样的效果等等。

张福山瞧见叶玉贝埋头仔细打量设计稿,而且一张稿一看就是十分?钟,就知道叶主任对华婕的设计是满意的。

清了清喉咙，他转头看向华婕和沈墨,挂起温和笑容。

既然设计方面华婕完全承担的起,那接下来就轮到他来跟对方谈合作方式了。

“沈墨,维斯特想买断华婕的这几套设计稿,不知道你们自己有没有一个心理价位？”张福山面对着两个青涩的面孔,笑容格外慈祥,仿佛是个特别没心眼儿的和气大叔。

“不如?张经理开个价，我来考虑看看。”沈墨并不接招。

“嗯……《视觉111》一旦推广，各个服装店,裁缝们肯定都会制作同款,咱们国内这方面的版权保护还不完善,其实维斯特也可以直接制作同款,但我们毕竟是一个大型服装品牌,还是比较尊重版权,这才专门跑到劲松来跟您谈这个合作。”

张福山先表明了自己原本可以不花钱买这个合作,直接制作类似的改良产品，压一下沈墨和华婕的期待。

停顿了下,他看一眼沈墨表情仍旧淡淡的,华婕也?无悲无喜只静静坐着，这才继续道：

“维斯特毕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服装品牌，在国内各大城市都有直营店面。

“一旦合作起来,?有人都知道维斯特春夏款服饰是由华婕制作的，华婕身为画家和设计师的知名度能瞬间上升一个层次，社会影响力也?会提升。

“而且这次合作对华婕来说也?会是个非常不错的商业履历。”

张福山画完了第一张大饼，发现对面两个孩子表情仍旧淡淡的，他心里开始有些打鼓。

一般这种时候，坐在对面的人眼中就应该有光了呀，怎么他们都这么平静呢？

张福山完全不知道，沈墨这个所谓的华婕哥哥，其实是大画家沈佳儒的儿子。

什么名气、影响力这些东西，对沈墨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谁的名气能比的了他爹？

华婕要是需要这东西，蹭他爹的名气就够了，哪需要一脸激动的期待维斯特帮忙宣传？

而华婕16岁的身体里到底住着个成年人灵魂，上一世她不知道被多少甲方忽悠的找不着北，哪次被画饼后，不是被折磨的要死要活？

对她来说，张福山的大忽悠术根本不够看。

不见大鱼，她是绝对不会出钩的。

“华婕这边毕竟只是出设计稿，选料、打样、定版、制作、市场营销和铺货等都由维斯特承担嘛，?有这些投入和风险都由维斯特来承担的话……

“我觉得20w买这些设计稿是比较合适的。

“而且我们这是第一次合作，只要市场反应好，后面我当然希望能一直跟华婕合作。”

也?就是说，这20w才是第一笔钱而已，后面秋季冬季也?许还继续合作，说不定有更多更多的20w可以拿哦~~~

张福山说罢，笑吟吟望着华婕，见对方并没有露出心动的表情，只转头看向沈墨，他尴尬的抿了抿唇，也?将目光转向沈墨。

“……”沈墨凉凉的盯着张福山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

“这次清美双年展，是华婕跟沈佳儒老师学画不到3个月就参加的比赛，也?是她参加的第一次比赛，就得了亚军，这还蛮厉害的吧？”

“是挺厉害的，?以是天才少女啊。”张福山有些搞不明白沈墨讲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笑着应和。

跟孩子谈判，他还是第一次，对方没有商人的市侩，也?不按套路出牌，实在棘手。

沈墨点了点头，转向华婕问道：

“你学画2个月左右就卖出了自己的第一幅画对吧？”

华婕乖乖点了点头，“嗯，在雪原度假山庄卖的。”

“第一幅画卖的多少钱？”沈墨又问。

“十万块。”华婕诚实道。

沈墨又点了点头。

“……”张福山隐约明白沈墨什么意思了。

“张经理，华婕学画不久卖出的第一幅画就10w块钱，在北京写生画的一幅画就卖掉了12w。

“做维斯特两季新装，才20w，您不觉得亏心吗？”

沈墨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福山，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和，措辞却不怎么客气。

张福山被梗了下，忙又道：

“但在设计这一块儿，华婕毕竟是新人嘛。

“而且服饰行业，投入成本是非常高的，我们推出一季新品，不止要在设计这一块儿投入，各个环节都要投入。

“去年我们全年的设计费用才用掉20w，现在我们邀请华婕做两季新装的一部分服饰，就用掉了去年一年的设计费用，真的是非常诚心了。”

“……”沈墨淡淡笑笑，忽然伸长手臂压住了叶玉贝正看的设计稿，往回一捞，设计稿就回到了他面前。

“？”叶玉贝皱着眉头疑惑抬头，她正看的专注呢，怎么回事？

“两位难得来一趟劲松，不如?去参观一下冬天的伊敏河，雾凇还是很漂亮的。再?尝尝劲松的手抓肉、烤串之类的东北特色，还有铁锅炖大鹅也?是本地特色。”沈墨说罢，将设计稿整理了下，转手递给华婕，然后懒懒伸了个懒腰。

竟是一副不谈了的架势。

“啊？你这是？”张福山盯了眼华婕面前的设计稿，眼珠一转，又道：

“咱们毕竟是第一次合作嘛，如?果觉得价格低，这两季产品卖的好的话，下次合作的买断价格一定会更高。”

连华婕都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她倒不是觉得张福山给的价格低，实际上画几幅早就在自己脑袋里的设计稿，对她来说并不怎么费事儿。

这20w就跟白捡的一样。

但从张福山的话明摆着就是哄孩子，这个饼画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相比后世网络新闻中的资本家们，张福山简直堪称淳朴。

沈墨手指点了点桌子，垂眸想了想，忽然转头对华婕道：

“没关系，如?果你真的特别想赚这个钱，我们也可以联系一下以纯、森马之类的国内品牌。”

“这……”张福山尴尬的笑了笑。

孩子讲话实在是太直白了，哪有人在谈判桌上就提起竞品公司的？

如?果是成年老油条，张福山必然判断对方是在故意拿竞品跟他谈判，可坐在面前的是个直来直去的孩子，他毫不怀疑这个少年说到做到。

“张经理，我们并不是坐地起价，而是这个价格绝对不可能。

“之前有人想花5w块买华婕的画，沈佳儒老师是不同意的。

“作为沈老师的学生，华婕做任何事都要考虑老师的名声。

“如?果她现在20w就跟你合作两季新装，这是很丢沈老师人的事。

“钱是小事，口碑却不能不顾及。

“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两位亲自跑了一趟劲松。”

沈墨说着坐直身体?，仿佛下一刻便要起身离座。

叶玉贝不像张福山是个惯常在这种谈判桌上跟人打太极的人，她一听沈墨的话似乎没有回旋余地，立即急了，抢先问道：

“你们觉得多少钱是合适的呢？”

“……”一听叶玉贝急吼吼的语气，张福山便知道这场谈判，他们是不可能再占回上风了。

他默默叹口气，无奈的搓了搓手指，也?挑眉看向沈墨。

沈墨的难搞，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

既然已经这样，那就听一听沈墨的报价，再?从对方的报价下手搞价吧。

落下风，也?有落下风的谈法。

给自己打了打气，张福山再次打起精神。

“……”沈墨目光在叶玉贝和张福山直接扫了扫，又露出了他慢条斯理的慵懒表情。

后背重新靠回椅背，他抿一口咖啡，似乎陷入思考中。

华婕转头看向身边少年，瞧着他一本正经跟叶玉贝和张福山谈判，总觉得新奇。

这样全神贯注跟人绕着圈圈谈判，不断给对方下套，又轻描淡写避过对方出招的少年，跟往常拽拽的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他不太一样。

她身体?后靠，歪着头目不转睛望着他。

少年是那么的从容不迫，那样自信笃定。

仿佛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看起来那么聪明，那么可靠。

一个在女生面前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男生，谁不喜欢呢？

华婕心里的暖意忽然开始发热，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鼓噪着，痒痒的，麻麻的，砰砰砰的叫嚣不休。

上一世她总是远远的看他，觉得他可真好看，举手投足间都潇洒无匹，是世界上最帅的少年。

可上一世的自己是多么的浅薄，她根本不知道帅只是他众多优点中最不值一提的一个。

他怎么可以这么可靠呢？

可靠到她可以将自己的事全权托付给他。

华婕对于跟时装大厂进?行商业合作的一切一无?知，该要多少钱合适也?不知道。

她毫无准备的来参加这次会面，把?有谈判和做决定的工作都丢给了沈墨。

她不用担忧，不必辛苦查资料，不用在对方想着法子占她便宜的时候绞尽脑汁与之应对。

她只需要画好设计稿，然后将一切交给他。

躲在他身后，由他去战斗，由他去跟甲方唇枪舌战，由他去反过来折磨甲方，由他为她撑起一片安宁惬意的空间。

华婕手圈着咖啡杯，手指不断搓着杯壁。

望着沈墨的目光逐渐变得炙热，胶着在他张扬的眉眼间。

仿佛望着这个世界上最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沈墨从叶玉贝的态度上，已经明白了当下局面。

对方显然非常非常认可华婕的作品，那他提条件的底气就很足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看张福山和叶玉贝时，俨然望着两条案板上待宰的鱼。

之前查好几天资料，做了充足功课的他，终于可以将自己早就打好腹稿的想法端出来了：

“方才我觉得买断合作也?还可以。

“但现在想想，的确没太大意思。

“我想通过另一种方式来合作。”

“什么方式？”张福山挑眉，摆出‘愿听其详’的表情。

叶玉贝目光则时不时望向华婕面前的设计稿，她还没看完呢。

“国外很多大牌旗下都会有一些子品牌，比如?高奢品牌为了抢占大众市场，会另立一个小品牌做低价市场。

“比如?华婕父亲的大华家具是做高订精品的，而小华家具则打的低端市场，走薄利多销路子。

“维斯特也可以新开一个子品牌，令立子公司，或者在旗下开辟新品牌，比如?叫‘维斯特华’。

“这个品牌下的?有产品都由华婕设计，全新logo，以新鲜血液和个性青春为主题冲击市场。

“可以仍旧在维斯特的全国店面内设立展柜售卖，也?可以由维斯特代为开设新店面直营。

“华婕作为这个新品牌的设计师，也?是这个品牌的头号代言人，清美双年展最年轻的亚军，一幅画售卖几十万的天才少女画家，沈佳儒老师最喜爱的学生。

“《视觉111》的封面明星，清美双年展画展中售出画作最多的新晋画家。”

沈墨条理清晰的抛出一记重磅炸弹，他不要维斯特买断华婕的设计。

他要华婕跟维斯特合作，推出自己的品牌！

“……”叶玉贝目光终于从华婕面前的设计稿上收回，改而落在少年沈墨面上。

这是维斯特创立以来，遇到的最有野心的设计师。

“……”张福山也怔住了。

他以为沈墨只是在谈判的过程中猜到了他们的真实底牌，最坏结果也?无非是多出一点钱而已。

他甚至还在脑内思考着，一旦沈墨开出了个不合适的价格，他要如?何重新把价格压回来，在被动的状况下仍谈定一个不太超过的数字。

可是，显然他低估了坐在面前这个少年的格局。

对方要的居然不只是钱而已。

连沉湎在沈墨美色和强势魅力中的华婕都被惊醒了，她愕然的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身边这个少年。

他原来……不止是在为她多争取几万、十几万人民币而已。

他……是要她做中国的可可香奈儿吗？

他要把她打造成拥有自己品牌的时尚圈女大佬吗？

穿‘维斯特华’的女魔头？

华婕曾经幻想过母亲是开服装店的，那样自己可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她不过是想要一整个衣帽间穿不完的衣裳，沈墨……居然要给她搞一个穿之不尽的服饰王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沈墨：你送了我一个王座，我还你一个王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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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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