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仙41
千叶一大早从温暖的被窝里醒过来。
蹭蹭枕头觉着不太对,睁开眼一看,神经还没敏锐地反应过来,睡意未消的面庞就自然而然带上了笑。
她靠过去依偎在他身边,手指已经习惯性攀爬上对方结实的腹肌,感受手下肌体旺盛的生机,那种不可思议的张力通过温度传达到她的掌心,甚至连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微弱频率都清晰可闻。
“夫君何时归来?”她轻笑地问道。
其实昨晚上他进屋时她已有觉察,但江沧海对她来说又着实是一个太过熟悉又无害的存在,也无需任何警惕与抗拒,在他身边她拥有绝对的安全感,因此当时掀掀眼皮就继续睡觉了。
这会儿询问也不是好奇,只不过随意寻个话题而已。
江沧海仰面躺着,听到语声睁开眼,手臂穿过她的腰肢往里收,将她往自己身上一带直接抱了个满怀,微微侧身,手掌摩挲过那浓密的头发,以指作梳将她倾倒满身的头发缓缓拨开。
“魔帝与侠刀入东武林,我放不下你。”
低沉的嗓音带着隐约睡意的慵懒,微微拖长的语调听着很平静,其中蕴藏的情绪像是水渊中荡漾的波纹,在泛起的瞬间已经沉入更深的水中,并不为人窥见。
他自然知晓她问的并非一个时辰,而是他为何突然回来——早年在盈丰峡受的伤早已经痊愈,与魔帝再次一战的收获极为巨大,叫他的道磋磨得更有返璞归真之感,这几年来他若非挑战东武林的名宿,便是流连于一些武林记载“破碎虚空”者的旧地锻心,在外的时间居多,他也放心将天义盟的一切都交予千叶定夺。
但是这次,他必须回返。
即便千叶表示这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她能自行解决,可当初的诺言他从不曾忘,他既然曾应了她要为她担起一切,凡事自不可能退缩,在侠刀与魔帝这种麻烦上门的时候,更不会由着她一个人面对。
千叶的脸枕着硬邦邦的胸膛,深觉有利有弊,这旺盛的血气收敛自如可谓冬暖夏凉,但太过紧实的肌肉又缺乏了一定的柔韧度,躺着难免不舒服。
她微微仰头看着对方。
俊挺的颜貌依稀是初见时的英气沉郁,时光只能叫五官更深刻,当威严与日剧增的时候,那些被岁月铭刻的纹路也会显得格外光辉,与他相处得越久,她就越觉得这样克制内敛又不乏温和体贴的性格着实令人舒服。
她身边之人总在说,盟主的气势越来越可怕,盟主的气度越来越叫人不敢冒犯,甚至到了看人一眼都叫人觉得心胆欲裂的地步——但于千叶看来,似乎过了多少年他还仍是最初的样子。
至少他对于她,十年如一日,从未有一日改变。
千叶是真的感谢他。
人世有高有低,权势有强有弱,对于她来说,细细钻营未必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在这个高武世界,道路上的痛苦与磋磨必然不会少,尤其是这次开场就是一个黑暗暴击……
但江沧海给予了她想要的所有。
这个男人窥破她深藏于胸的野心,了然她心脏中因匮乏才显得分外可贵的情意,但他愿意包容她、理解她、信任她、尊重她——仍然愿意纯粹地爱着她。
她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这种安全感带来的影响是十分重大的,她这样极端顽固地自我、唯我的人,竟然不用考虑后顾之忧,全心全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甚至用这种信任来稳固自己的精神锚点,不叫自我意识因为早先的心理阴影而有所偏移——这就很了不得了。
人的感情是最难避免的事物,更何况你与这个人曾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你们的情感交融、默契增生,你们逐渐熟悉对方的一切,就像习惯于自己。
可一般来说,越是亲密越是难以割舍,越是投入越是会惧怕失去时带来的反噬。
这个世界只是她的一次任务图景,她到底是要离开的,并且要带着这一段记忆进入将来的无数年,直到未来的记忆彻底磨灭此间的一切波动为止,而这终将是个漫长的过程。
听上去好像很糟糕?
不,一切都是刚刚好。
他给你的刚刚好,并未比你想象的要多一点,也没有比你期望的要少一点,他不愿给你造成困扰,也不会成为你的困扰,他只是在最合适的位置上做出最合适的决定,甚至在探明你所能接受的距离之后,始终恪守着这一条限制,从不会跨越。
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个极其擅长克制的人,唯一无穷的求索交给了武道,于是一切爱憎喜怒都有了限度。
而这恰恰是千叶最需要的。
虽然这么说好像是有些太过自私,但她确实不介意付出爱,却需要尽量“可控”。
江沧海的存在教会她良多道理,包括如何坦然地接受,又如何坦然地失去。
至少这会儿她望着这个男人时,满心满眼都是纯粹的满足,胸怀开阔,毫无阴霾。
“那夫君就得好好保护妾身呀。”
千叶伸手捧住对方的脸,轻轻一笑,仰起头将唇贴在了他的侧颊上。
……
侠刀作为一只悬在空中没有掉落的靴子,千叶这么多年来从未放松过丝毫——她一天没见过这个男人,就一天忌惮他的存在。
但当侠刀真的出现,而叫她得知对方失踪的原因以及十九年的真正下落时,她就再也未将侠刀放在心上。
什么东西扯到天意弄人、扯到阴差阳错,就总是好说话得多,既没有你死我活不容协调的矛盾,她所要面对的也不是一个顽固专断的疯子,那她也不用总是忧心着侠刀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毕竟式微业已长大,他有足够的资格去扛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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