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妍和几个人顺利地翻阅了校门，进入了十一中。

一进入校园，外面的声音莫名就消失了，曾妍摸了摸空气中透明的墙，确认这个结界再次出现了。

张章深吸一口气，说：“走吧，我们速战速决。”

十一中的小树林离校门其实并不远，沿着一条卵石小路在十分钟内就可以走过去。张章明显比较急，他步伐急促，几乎是小跑着过去。

江宇达体能不错，唐贞也经常往外跑，所以也没有落下。

几个人的脚步声在黑夜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前往小树林的路上有一个拐角，张章急匆匆地转了过去，曾妍三人再跟上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不见了张章的身影。

面前一个人都没有，矮矮的灌木丛点缀着空旷的地面，一堵大墙在伫立在右边，在月光下洒下淡淡的阴影。

江宇达好不容易骨气的勇气哗啦哗啦地泄了，他僵着脸说：“张章不见了！”

就一个拐角的时间！

唐贞点点头哦：“嗯，他不见了。”

江宇达：“……那我们是继续去小树林找他？”

——哗！

曾妍手中的树枝在空中划出锋利的破空声，江宇达莫名感到遍体生寒，听到她平静的声音传来：“不，我们回去。”

江宇达没有问为什么，反正什么都听妍姐的就对了。

他刚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前方，一个纤细的穿着校服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她长发及腰，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楚，但是莫名却让人感觉到恐惧。

江宇达屏住了呼吸。

少女抬起头，露出了洁白无瑕的脸庞。上面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只有隐约的轮廓示意着一张人脸。

一瞬间，江宇达头皮发麻，大腿发软。

曾妍说：“啊，是你啊。”

女鬼顿了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愣了一下。

然后下意识后退两步，转身就飘着跑走了，只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江宇达：……就这？就这！？

曾妍低头沉思：“她好像对我有点误会。”

江宇达：是您对您自己有点误会啊姐！

无论如何，这一次几个人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原路返回到了校门口。

一路上张章都不见踪影，似乎从来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妍姐，我们现在去哪里啊？”江宇达一路上捂着手臂，像贼一样四处张望。

说是在的他还是害怕，虽然有两个朋友在身边。

“我们去找张章。”唐贞说：“他是自己走的，你看这路上的脚印，我们跟着他走就行。”

江宇达觉得自己的视力遭到了质疑：“这路上哪有脚印？”

不就是叶子和泥土吗？

曾妍说：“他视力不好使，带路。”

说着，几个人已经走到了十一中的广场上。

高高的三根旗杆伫立在广场中央，上面没有旗子，显得格外空旷。

凉风在黑夜中习习吹来，带来莫名的寒意。

广场再往东走一点，就是一条两旁都是树木的大道。上一次张章就在其中一棵之下停留，不知道从土里面挖出了什么。

三个人偷偷摸摸地靠近这条大路，从树后面探出头。

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底下落满了树叶，此时那些树叶却被扫到一边，裸露出下面的泥土和粗壮的树根。

一个微胖的身影正佝偻着身体，扑哧扑哧地用铁铲翘起泥土，将它们拨到一边。

动作敏捷，看起来丝毫不吃力，完全不像是平时见到的笨拙样子。

在这种时候，江宇达才能感受到张章身上那种和他老师的身份完全违和的感觉。

艹，这个世界没有爱了，连老师都变得装模作样了。

江宇达略微酸涩地想着。

这时，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你别看他，来看我呀。”有一双手轻飘飘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双手非常轻柔滑嫩，轻轻从肩膀划到了脖子上，像是情人之间的嬉戏，却又带着几分另江宇达寒颤的恐怖。

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那双手的主人越发得寸进尺，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陡然之间，江宇达觉得身体上的重量增加，像是有人强行压在了他身上。

柔软的发丝坠落在他的耳边，一颗毛茸茸的头窝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亲昵地说：“你身上好舒服呀。”

江宇达哭了。

他的视野之中，唐贞和曾妍还趴在树后面看着张章那边的情况，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们的小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江宇达咬了咬牙，右脚向前迈了一步。

背着一个人虽然重了，但是他经常运动，所以还能移动。

他弯着腰走到曾妍的身后，用手碰了碰曾妍的肩膀。

曾妍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两张脸。

一张是江宇达的，帅气的脸庞已经扭曲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一张就在江宇达旁边，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黑长直脸庞。

曾妍挑了挑眉。

黑长直抖了抖。

她默默地从江宇达背上爬了下来，呲溜一下就不见了身影。

江宇达：……玛德，这年头连女鬼都欺软怕硬！

曾妍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江宇达长得太帅了，性格又太可爱了，所以那个没有脸的女学生才会一直缠着他。

毕竟这年头，女鬼也有审美。

正当唐贞莫名其妙地回头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尖叫声，伴随着仓皇的逃窜脚步声。

三个人赶紧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张章扔掉了手中的铲子，沿着大路往远处狂奔而去。

身后有着数不清的黑色丝线，从校园的各个角落中蔓延而出，追着张章狂奔而去。

这些丝线似乎没有发现躲在不远处的三个人，只是追着张章跑了过去。

曾妍没有动，窝在树后面安静地等待。

过了几分钟，涌出的丝线越来越多，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

密密麻麻的丝线遮掩了整片校园，天空失去了痕迹，月亮已经消失。

“我去看看，你们躲着。”曾妍小声地说了一句。

说完，她拿着手里的树枝站了起来，往远处跑去。

张章挖坑的地方不远，曾妍很快就跑到了前面，看到了挖出的一个颇为不浅的坑，和堆叠在一边的泥土，和被扔出了三米外的铁铲。

坑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还埋在土里，只是微微凸起的一个小小的坑包。

曾妍清楚地记得，她有一次趁午休的时候来挖过，挖得很深，但是绝对没有见到什么。

所以，这个东西可能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这也是张章屡次晚上出现在十一中的理由。

曾妍拿起了铲子，狠狠地刺进了坑内。

*

“妍姐走了。”唐贞依旧躲在树后面，对江宇达说：“我有点害怕。”

江宇达：“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唐贞撇了撇嘴，认真地说：“就算害怕，也不要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因为有些鬼就喜欢看人类害怕的样子。”

江宇达懵懂地点头：“这也太恶趣味了吧？”

唐贞：“额、你看，你后面肩膀上就有一个。”

江宇达哆嗦了一下，欲哭无泪。

他当然能感觉到那双手又回来了，就缠在他的脖子上。脸就架在他的肩膀上，长发垂挂在他的胸前。

江宇达哭丧着脸：“唐贞，你帮我吓跑她！”

唐贞后退了两步，干笑着说：“这我就不擅长了。”

“要不，你和你背上那位讲讲道理，说不定她是一只通情达理的鬼呢？”唐贞提议说。

身后的女鬼在江宇达背上拱了拱，像是在供自家白菜地里的猪。

江宇达：“啊啊啊啊啊她动了她动了！”

这边两个人鸡飞狗跳，另一边张章惊魂不定。

身后绵密如潮水般的黑色丝线缠缠绵绵，好几次都差点缠到他的脚上。但这更让张章怀疑，薛舟只是在和他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戏耍着无能为力的他，让他从希望中陷入绝望，又让他从绝望中看到希望。

薛舟……

张章心跳加快，一股懊悔的情绪在他的胸膛中滋生。

如果他知道薛舟死后会变成厉鬼找他索命，他当年根本不会做出那个选择！

不知不觉中，张章已经被追到了校园西边的小树林里。

看到这里，张章瞳孔微缩，脸已经又白了几分。

黑色丝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消失，天空中一盘白月冷冷地挂着，地上铺满了泛黄的树叶。

小树林中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泣音和男人的低吼，在空气中回荡。

往前走了几步，张章看见小树林中间的空地上，身材并不高大的男人□□着上身，趴在一个少女身上。

少女满脸泪痕，雪白的肩膀裸露在空中，嘴巴张开，喘着气。

张章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整个人定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个少女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男人终于停下了动作，穿着粗气，调笑着说：“嘴里说不要，身体倒是诚实。”

他抬起头的那瞬间，张章看清了他的面庞。

那是一张没有细纹，没有秃顶，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正是七年前，他自己的模样。

张章整个身体忍不住抖了起来。

一男一女躺在小树林的地上休息着，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光。

几分钟后，树林外传来脚步声，一道温润的男声疑惑地问：“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