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沈砚当即连退两步,在阮清茴的搀扶下才勉强稳住心神。
“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突然打进来了?”他赶忙问道。
“回陛下,是匈奴突袭。聂将军已经传了急报过来,几位宰执们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正等着陛下庭议。”
事情发生得?紧急,沈砚嘱咐了她几句便匆匆赶往了文德殿。
阮清茴同青鸾一起待在仁明殿中,担心了一整夜未能入眠,直到天亮之后见沈砚还?未回来,便只好先?睡下了。
睡了才两个时辰又醒了,问青鸾陛下那边情形如何了,青鸾说陛下与大臣们庭议了一整夜,之后洗漱洗漱便直接去上了朝,目前还?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商量北境一事。
听完她更加睡不着了,阮泽明还在北境,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向?爹娘交代啊。
强撑着精神一直到傍晚太阳下山时,沈砚这才回到了仁明殿。
“陛下,情况如何了?”她连忙上前问道。
他叹了声气,眉间自进来起就没舒展过?,“这次突袭来得十分突然,聂将军派去驻守边城的都只是一个营的兵力,而匈奴却是全军集中进攻其中一座城。他们没有料到匈奴会有这手,被攻打的那座城已经被占下了。”
“那泽明呢?泽明驻守的是哪座,他有事吗?”
“对不起阿茴。”他握住她的手,面露愧色,“昨日与大臣们商量战事太过投入,毕竟战事紧急,有很多事情都要考虑和?安排,一时便将泽明的事情忘记了。”
阮清茴反握住他的手,神色焦急,“陛下,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可我真的不能让泽明出事。爹娘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这般打击啊。”
“我?理解,你别着急。等会儿用过晚膳我便拟一道旨意,越过?聂将军,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北境去。”
而今突发战事,沈砚一定十分心急,肩上的压力是她不可想象的,却还要分神来处理她的家事。
阮清茴心里一阵愧疚,缓了缓语气又道:“对不起,陛下,是我太不懂事了。北境突发战事,你比任何人都着急解决,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沈砚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勾唇安慰道:“我?的确很心急,不过?泽明是你的家人,我?也万不可能让他出什么事。”
说完,拉过?她的手在餐桌前坐下,“先?用膳吧,文德殿还?堆了一大堆事务等着我?处理。”
她没再说什么,于是二人沉默着用完了一顿晚膳。
沈砚去文德殿去了许久,想也知道这会儿殿内的劄子,应该连书案上都放不下了。
今日一整天,北境各地的军报纷纷传来,都在请求沈砚的意见准备迎战。
他同大臣们商量了一下午,多数人支持与匈奴讲和?,除城池之外可以许他们一点好处,例如?金银,例如?丝绸。
而少数人则支持出兵迎战,讲和一次便会有无数次,这次为了金银财帛攻打北境,下次便会为了更多的东西再次攻打北境。
一时之间,连沈砚也无法抉择到底是讲和?还?是迎战。
讲和吧,确实也如?少数派所说,有了一次便会有无数次,大夏需要用强权来让边境诸国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可是迎战吧,又是数不胜数的生命消亡,苦的是边境的无辜百姓,苦的是那些浴血沙场的将士,苦的是死去将士们留在世上的家人。
一想到如此,沈砚就无法选择迎战。
可时间已经不容许他再拖下去,翌日上朝,经过又一番商议之后,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少数派,出兵迎战。
接下来便是选定人选了,除了聂将军之外,还?需派去两名副官助他。
可朝中多是文臣,能打的武将也都已经老了,总不能让他们拖着六十岁的身体去给朝廷卖命,于是这人选便又成了一个难题。
好几日下来,边境的战事全靠聂将军一人撑着,朝中愣是没人站出来主动担任此职。
无法,一番思虑过?后,沈砚决定亲征。
然而就在下完决定之后,又一次遭到了群臣的围堵。
“陛下乃是天子,是千金之躯,怎可亲自上战场?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老臣如何向?先?帝交代?如?何向?百姓交代?”
“是啊陛下!皇子尚年幼,您若是有个万一,将来皇位必定动荡,这宫廷之中又将掀起血雨腥风啊陛下!”
他极其不耐地捏了捏眉心,“那你去北境好不好?”他又看向?另一个人,“还?是你去?”
领头的那两位老臣顿时没了话?说,接着又听他道:“你们以为我想亲征吗?朝廷现在需要你们,你们可有人站出来?既然谁都不想领这个职位,难道让聂将军一人在那儿死撑着吗?匈奴若是破了城打了进来,算在谁的头上?”
“你的?还?是你的?”
跪着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而后其中一人站出来讪笑了一下,“陛下,不是臣等遇事后退,实在是臣等都是文官啊,这打仗之事臣是一窍不通啊。”
话?音刚落,周围的大臣们纷纷附和?:“是啊,臣哪懂打仗啊”
“还?是应当选一个武将出来担当此任。”
“是啊是啊,或者文武双全之人也可。”
沈砚不耐烦地瞥了他们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文武双全之人。
之前就怎么没想到呢?谁说打仗一定得?武将的?
“全安,快快快,召张承和李若之面见。”他赶忙冲一旁的周全安吩咐道。
小半个时辰后,张承与李若之在文德殿向?沈砚作揖。
他将想派他们二人去北境的想法告知,让他们自行选择,并表示会尊重他们,无论去或不去,都仍是朝廷的人才。
没想到听完此事后,张承想也没想,第一个站出来领命,“臣定当不负陛下期望,得?胜归来。”
一旁的李若之见状,也前迈一步领下了此任。
如?此,两位副官的人选便就这么定下了,剩下的就全靠边关的将士们了。
上次答应阮清茴的圣旨也让人快马加鞭送了过?去,算着时间也该送到了,为何却一直无所回音呢?
今日阿茴问起时,他便将此事如?实说了。
阮清茴听完全身脱力似的一屁股坐下,双眼无神,“没有回音,是因为他压根没打算回来。”
“怎么会呢,泽明已经不是去之前的小孩子了,怎么会任由你们担心,放置不管呢?”他摩挲了两下她的肩,安慰着。
她闻言摇了摇头,“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不想回来。当初我?送他去北境不过?是想锻炼他的心性而已,想来,他的心性不仅锻炼成熟了,而且......”
一滴泪水从她眼眶里落下来,只听她补充道:“而且,恐怕他已经被军队的氛围同化了。这次发生战事,刚好如了他‘好男儿’的愿,怕是不赢得这场仗,他是不会回来了。”
沈砚蹙起眉头,转身便往外走,“我?去给聂将军传信,让人将他打晕了送回来。”
“不必了。”她突然制止道。
“不必?阿茴,你可想好了?战场凶险,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命去,岳丈岳母可受不了这种打击。”
阮清茴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道:“之前,我?已经擅作主张抉择过一次他的人生了。这一次...”
“随他去吧。”
沈砚没再说话,他明白阿茴其实一直无法释怀殿试一事,她一直对阮泽明心存愧疚。
那年,她迫于大臣压力,不得?不亲手摧毁了弟弟的理想抱负。而今,她绝不会让此事再此上演。
其实,不仅是阮泽明逐渐成熟了。阿茴也终于学会了放手,让弟弟独自面对风雨。
*
张承与李若之二人即刻启程前往北境,沈砚亲自去送的他们。
往后除非重要的战事,如?何作战就不必请示于他了,因此这二人到达北境之后,连劄子都一下子少了好些。
忙了近十天的沈砚终于得空喘了口气,前些日子因处理战事,连头疾都发作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强忍着继续庭议、继续上朝、继续处理政事。
趁着这几日事务少了些,沈砚好好补了顿觉,而后让奶娘将小皇子抱了过?来。
几日不见,小皇子长胖了不少,对着他咿咿呀呀的笑。
果然还是孩子最能治愈父亲,一见到小皇子的笑,他顿觉身体都轻松了不少,抱着他来回踱步,就是不肯放下来。
一旁正在做功课的小公主从课业中抬起头来,撅起嘴哼了一声,“爹爹有了弟弟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爹爹还是比较喜欢你的。”他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哄着女儿。
小公主哒哒地跑到他跟前,张开双臂,“那我也要爹爹抱。”
沈砚宠溺的笑了笑,将小皇子递给奶娘,然后蹲下身双手穿过她腋下,倏地去举起来转了个圈。
“怎么样,爹爹是不是更喜欢你一些?”他抱着女儿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
小公主咯咯地笑,抱着他的脖子在脸上蹭了蹭,“我?就知道爹爹最喜欢我,那爹爹得答应我?,就算弟弟长大了比我?更聪明更出色,爹爹也要更喜欢我。”
一番话逗得?沈砚乐开了怀,大笑两声,“这话?可千万别让娘亲听见,否则娘亲会教育你的。”
“这是我和?爹爹之间的秘密,我?谁也不说。”她伸出一只小拇指,又道:“爹爹与我?拉钩,就算是答应我?了。”
“好,我?同夭夭拉钩。”说着,他正要伸出小拇指,门外却突然传来周全安的声音。
如?上次那般,急促又颤抖。
沈砚的笑脸僵了一瞬,缓缓敛去,将小公主放下来,一步步走向他,“去文德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