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缓步上前站到了胤禵跟前，抬手摸了摸胤禵头顶上方的空气，再次抬起头看向胤禛时像极了老八（划掉），和事佬的样子。

【他既然已经跪下了，那今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日后莫要再提了。】

“好久不见，大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

胤禛地手慢慢搭到了椅子的扶手之上，手掌微微握紧。

“没有皇上威风。”

胤禵挺直了背脊，高昂着头颅，说话的时候字正腔圆，慷锵有力。

“怎会呢？”

胤禛低笑一声，在胤禵有些诧异的目光下继续开口，“朕瞧你就很威风，尤其是射箭之时，百步穿杨都是基本操作，一箭双雕才是你的常态，不是吗？”

胤禵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胤禛说这些话是要做什么。

反话？特意说好听的讲，但其实在心里正默默骂着他？

因为拿捏不准胤禛的意思，胤禵心中沉思了一会儿便决定对这件事情沉默以对，是以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胤禛，在后者瞧来莫名有几分不屑分说的意思了。

只是有一些轻视的意思吗？

胤禛在自己心里扪心自问，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他有些心寒地答案：并不是的。

他的十四弟，同他一个亲额娘的十四弟，与他并无丝毫兄弟之情这件事，在康熙未有仙逝前，只是流传于宫室之中，可如今想来，怕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兄弟不和。

不过这没什么，他不在乎，就像以前他不太明白为何说皇帝都是孤家寡人，现在想来确是明白了三分的道理一样。

胤禛慢慢站了起来，缓缓下了台阶走到了胤禵跟前，弯腰扶起了他。

不过这扶的动作只维持了一小会儿便消失了，胤禵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就挥挥手甩开了胤禛。

“臣弟自己可以站起来，就不劳烦皇上费心了。”

胤禛也不生气，慢腾腾地收回自己的手揣在胸下，“还是要费些心思的，毕竟朕可是想与你比一比这射箭，若是你不乐意同朕比，那朕岂不是就食言了吗？”

胤禵愣了一下，静静地瞧着胤禛带了些笑意的脸，心中更加地捉摸不透胤禛的意图，“比射箭？你我二人？”

胤禛缓缓点了一下头，“如何，可敢？”

“这有何不敢？”胤禵抬手拍了拍自己雄壮的胳膊，声音高昂，“就是一会儿皇上输了可莫要说因为别的原因之类的话。”

“定然不会。”

“那便比吧。”

胤禵抬了抬下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胤禛的话。他同康熙一样，心里都打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比一比也不会怎样的心思答应下了这个条件。

“我们大清是马背上得的天下，所以对于骑射这一方面要特别重视。”

演武场上，胤禛拿起了一把属于自己的专属弓箭，回过头对着站在旁边的胤禵这么说道，“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今日朕倒想同你比一比这骑射。”

“哪里不允许了？”

胤禵眯了下眼睛瞧了一眼远处的靶子后，回过头对着不说实话的四哥回道，“若是皇上想比这骑射，臣弟随时奉陪。就算这天下了雨，地上湿滑不能行人，但若是皇上唤臣弟，臣弟也不会推脱的。”

胤禛失笑，回过头一脸好笑得看着说大话的胤禵，“连给朕请安都不舍得跪下，非得同朕闹僵了，让朕生气了才肯跪下来，如今朕一说要比骑射，你便立即听了？”

“你这耳朵莫不是只能听见自己想听的？不想听的话便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胤禵脸色有些发红，“皇上说笑了。”

“说笑？”胤禛嗤笑一声，放下弓箭抬手拍了拍胤禵的肩膀，“像朕这种不苟言笑的阎王脸，也配说笑？”

“皇上……”

“这阎王脸的称呼是你传出去吧？”还没等胤禵再说什么，胤禛就偏了偏头笑着询问胤禵，后者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手更是下意识地搭在了腰间。

“别怕。”胤禛失笑，再次拍了拍胤禵的肩膀安慰道，“朕只是问问而已，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胤禵：……

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把你脸上的笑容收一下啊！你这样子很像是马上就要下令将我拖出去砍了一样的昏君形象啊喂！

胤禵默默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眼。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将胤禵放在腰间的手挪开，“又没有佩剑，把手放在腰间做什么？”

“只是下意识而已。”

胤禵犹豫了几秒，还是出声解释了。

“下意识？”胤禛挑眉，“你怕朕对你不利？”

胤禵没有说话，抿着嘴一言不发，像是已经承认了这个说法。

胤禛摇摇头慢慢退到了一旁，声音从胤禵的一侧传过来也有些失真。胤禵偏头斜眼看了一眼胤禛的表情后又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太后想你的紧，迟迟不肯接受朕的册封，前些日子夜深了不回宫在御花园转悠，朕亲自过去了同朕说想要赏赏这月色，第二日便生了病。”

“你担心了？”瞥了一眼胤禵一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以及又是下意思攥起来的拳头，胤禛微微勾唇，“你不用担心，不过是一点小病而已，不然太后她怎么会连药也不喝呢？”

“皇上……”

“安心，朕说了多少次了，安心。”转过身拍了拍胤禵的肩膀，胤禛话说的意味深长，“朕同意了你回京的要求后，太后她的身体便立即好了起来。你这枚良药，可要比朕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上许多。”

胤禵心下松了一口气。

“朕可不敢对你不利，便是朕死了，你也会好好的活着，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在背后一直惦念着你的人呢？”

一直默不吭声地康熙突然拿胳膊肘撞了一下胤禛的后背，【什么死不死的？不会说话就别说。】

胤禛没有回话，只是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听着可能来自胤禵的话，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吭声。

胤禛垂下眼眸沉默了几秒后便又重新扬起了笑脸。

“好了，朕瞧着下面的人已经收拾好了，那我们现在便开始比试一番吧。”

“皇上不是说早早就打算好了吗？”

胤禛回头瞧着胤禵，似笑非笑，“朕临时起意有何不可？”

“若皇上只是想玩耍一番，那大可以唤别的将军同皇上您比试，同他们比试一番皇上次次能赢，但是同臣弟比，皇上怕是一次也不能赢了。”

胤禛垂下眼眸拿起了手边的弓，眯了一只眼睛对着远处的靶子瞄了几下后便松开了手，弓箭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着靶心冲了过去。

胤禛缓缓放下了弓，再次抬眼看去的时候便瞧着原先还奔着靶心去的弓箭突然没有了力气，越是往前这速度便越是慢，高度也一点点下降，一直等到他飞到靶子跟前也只在上面堪堪撞了一下，而后便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不甘的嘶鸣。

康熙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胤禵倒是没笑，不过他干脆利落地弯下腰拿起胤禛刚刚放下的弓箭，眼睛眨也不眨地搭弓即射，不过几息后者弓箭便牢牢地扎在了靶心。

“皇上，你输了。”

胤禛闭了闭眼睛，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恨不得自己上手扇上几下。这才不过几年没有碰弓箭，如今怎么连个靶子都射不上了？

真是晦气！

【你到底要做什么？】

康熙忍不住拿手拽了一下胤禛的衣服，【比射箭最起码也要……】

“你确定现在要说？”胤禛偏过头看了一眼康熙，康熙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睛，【什么？】

“可是我觉得十四弟是不会相信的，皇阿玛。”

【啊？】康熙面上更加疑惑了，这胤禛说的话都哪跟哪啊，他什么时候说这些了？

“什么？”胤禛眉目间染上了浓浓的惊讶，“你要帮我射箭然后证明你自己的存在？”

【……】

【朕不是，朕没有，别瞎说！】

“皇上？”胤禵拿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拽了一下胤禛，“你在说什么？”

胤禛一脸淡定地回过头看着胤禵，“没什么，你仔细看好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次搭弓去射，胤禵想想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哪怕心里一万个不相信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去瞧。

这次比上次好上了许多，上次直接脱靶，这次好歹落在了靶子上。可你要说这是皇阿玛的水平，胤禵却是怎么也不信的，所以皇上刚刚是在撒……

“皇阿玛，你怎么了？是手生了吗？没关系，我可以理解，毕竟现在你只不过是一个鬼魂，手上没劲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你给朕闭嘴！】

康熙气冲冲地打断了胤禛的话，一把夺过了胤禛手中的弓箭。

胤禛松开手，抬脚站到了胤禵跟前，偏了偏头冲胤禵笑了一下，“你瞧，皇阿玛要自己动手了。”

胤禵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弓悬浮在了空中，像是被什么人拿着一样，弓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穿过了胤禵刚刚落在靶心的弓箭，穿透了靶子飞向更远的地方。

【如何？】康熙把弓拿在手里，回头看向胤禛，【跟你一比岂不是天上地下的距离？】

“皇阿玛说，”胤禛回头一脸同情地拍了拍胤禵的肩膀，“你若是达不到这种水平，日后就莫要搭弓射箭了，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