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吧，”胤禛摇了摇头，“朕没有不开心啊。”

抬脚慢慢地走着，胤禛瞧着因为自己这句话又低下头沉默地胤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哪里看出来朕不开心了啊？”

“因为，”胤祥停下脚步，拿脚尖在地上摩擦了几下，“因为四哥你现在不笑了啊。”

“朕本就很少笑，”因为这个原因？胤禛一瞬间更加无奈了，他抬手有些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胤祥的肩膀，“你我兄弟二人这么多年，朕是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吗？”

“对啊，”胤祥猛男点头，“你我兄弟这么多年，我怎么会瞧不出来四哥你现在不开心呢？你刚刚在胤禵面前笑那么开心我都瞧见了，你……”

“因为他太幼稚了，朕忍不住便想逗逗他。”胤禛摇摇头打断了胤祥的话，“你莫不是还醋了？”

“谁醋了？”胤祥地白眼快要翻出了天际，“我是想说，那个时候四哥你就开始不开心了不是吗？”

“谁跟你说的？”

“我自己看出来的。”

“你倒是挺能啊，朕都没感觉到自己难过，你是怎么瞧出来的？”再次抬手拍了一下胤祥的肩膀，胤禛没什么好气地说道，“你的腿不好了，眼睛也瞎了吗？”

“兄弟这么多年，我哪能不知道四哥你其实是一个很有恶趣味的人，”胤祥皱了下鼻子，放起了大招，“如果你真的没有不开心，那我刚刚问你的时候，你肯定会说对啊，我就是不开心。”

“然后再让我说几件我不开心的事情让你开心一下。”

胤禛脚步顿了一下，表情有些犹疑，“朕并没有如此吧。”

“你当然有了！”胤祥气哼哼地控诉，“这些年还罢了，前些年的时候你可是换着花样寻我开心的，虽然你说的话没有我刚刚说的那么直白吧，但是你肯定是有的。”

“哦？”胤禛挑了挑眉头，“是吗？”

“对啊。”胤祥用力点点头，“我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被关了几年，因为出来之后四哥你就很少调侃我了，现在我有时候想起以前的事情都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胤禛微微叹了一口气瞧着表情还略微带点遗憾的胤祥，心下一动。

“那你还想回到曾经吗？”

胤祥怔愣，“什么？”

“咳咳。”胤禛在原地站定清了清嗓子，而后闭了闭眼睛露出一个有些伤感的表情，最后再用自己写满了委屈的眼眸看向胤祥，“十三弟，你四哥我不开心了，你最近遇见了什么倒霉事儿，说出来让四哥开心开心。”

胤祥：？？？？

“四哥！你！”胤祥表示自己有被气到，“你干嘛啊？干嘛突然说这种话啊？”

“怎么，不喜欢吗？”胤禛歪了歪头，最近缓缓勾起一抹笑容，“那，弟妹最近还好吗？”

“四哥！”胤祥恶狠狠地咬牙。

“还不满意吗？”胤禛有些困惑地摸了摸下巴，面上有些为难，“你看，你不是想回到从前吗？从前我说这话的时候你怎么回我的？你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做哥哥的我想要便……”

胤祥一个箭步冲上前抬手捂住了胤禛的嘴巴，“四哥你快闭嘴吧！那是我十岁的时候说的话，十岁啊！那时候说的话能信吗？能信吗！”

哈哈哈……

胤禛被胤祥捂了嘴巴也不恼，眉毛弯了起来笑出了声。

“你别笑了……”胤祥有些无力地收回自己的手，懒洋洋地垂下来头。

胤禛笑着点点头。

“你还笑！”胤祥气得在原地直转圈，胤禛瞧着他的动作原本快要止住的笑意没有忍住又笑了出来。

“噗~”抬起手捂住了嘴巴，胤禛默默转了过去，对着墙站好了。

“这，”胤祥吸吸鼻子，“这我当初年幼不懂事，所以才……”

胤禛笑笑不说话，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胤祥的肩膀，“好了，莫要逗趣了，朕确实开心了不少。”

“真的吗？”原本哭丧着脸的胤祥一下子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四哥有开心一点吗？”

“对。”胤禛点了点头，眼睛在胤祥身上扫了一圈后缓缓开口，“不过你刚刚拿你的福晋故意逗趣一事，朕会让苏培盛告诉弟妹的，所以你回去之后好自为之吧。”

胤祥：？？？？

“不是，四哥，你怎么能这样啊？弟弟也是好心，你这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呢？”

“朕就是做了，你有什么意见吗？”胤禛却是不听，双手叉在腰上低头看着胤祥，“嗯？朕的怡亲王？”

胤祥：……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四哥……

“小时候就这么威胁我，长大了还这样，我的脾气是有多好啊才能经得住四哥你这么折腾？但凡是个人都……”

“嗯？”胤禛偏了偏头。

“算了，我认命了。”

胤禛轻声笑了一下，抬手揽住了胤祥的肩膀，“有这种觉悟就好。”

“四哥。”

“嗯？”

“你说，”胤祥抬头看了一下这蓝色的，还夹带着点白色的天空，“后世的人会怎么看我呢？”

“被囚禁之后又做了王爷，对曾经的兄弟赶尽杀绝……”

“什么时候赶尽杀绝了”胤禛轻蔑地看了一眼胤祥，“就算有，不过成王败寇，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胤禛轻轻摇了摇头，“好了，别多想了。再说了，这不还有朕吗？”

“哼~”胤祥嗤上一笑，“这才当了多少天皇帝，就对弟弟摆谱啦？还有你？怎么，我一个人是不敢面对吗？”

胤禛揽住胤祥肩膀的手顺势上移往他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没大没小的，小心朕治你个不敬之罪。”

胤祥笑着挣脱了胤禛跑到了前方，“哎呀，臣弟好害怕哦……”

胤禛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视线在注视到前面那一大群人的时候，便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胤祥注意到了，他也瞬间停下了步伐，低下头等着胤禛缓步走到了前面，自己才慢慢跟在胤禛后面慢慢走。

“奴才（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奴婢）见过怡亲王，王爷万福金安。”

“起来吧。”

胤禛冷着脸道。

“嗻（诺）”

刚刚在演武场的时候，这些太监宫女便候在演武场，他让这些人站远一点，他要同十四弟说些要紧的事情。

要回养心殿的时候，他倒是没想那么多直接就走了。可能是因为刚当上皇帝这业务不太熟练吧，他老是不太适应自己一出门就前呼后拥被许多人围在中间走，每每那个时候都让他十分想念曾经自己带上一个苏培盛便走南闯北的生活，即自在，也不用遮遮掩掩，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多考虑几分。

现如今却是不行了，亦或者说，他从今以后要适应这样的日子，因为他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哪怕说了从前的话，也最终，回不去了……

胤禛慢慢地走着，偏过头看了一眼跟他一样此刻都板起了脸一脸严肃的胤祥，眼睛里慢慢染上了一丝落寞。

也许，他真的该清醒地认识到以前和现在不一样了。

哪怕是自己的十三弟，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可以同他说笑两句，可若是有人在却也不敢随意说话了。他是不介意的，可是下面的人介意，他们会用所有犀利的语言来说胤祥他不敬重自己，是为不忠。他信胤祥，但是他可以堵住一两个人的嘴，却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就像现在，他可以一次一次让他们退下，但是不能一直让他们退下，因为这都是规矩，不能被一直破坏的。

十三不想自己为难，所以主动选择了缄默。

胤禛闭了闭眼睛，心里竟然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丝痛楚。

似乎从这一瞬起，他才开始真正明白所谓“孤家寡人”究竟是何意义了。

他过往的一切任性的事情都要被抹杀掉，他不可以是一个调皮的、诙谐的君王，他是一个，并且必须是一个严肃的帝王，因为只有这样，才会符合所有人期待：皇阿玛，他的兄弟，他的大臣，他的妻……

皇阿玛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他，这个王朝急需要一个手段狠辣为人严厉的帝王毫不留情地将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部砍去，那些因为皇阿玛心软而放过的贪官污吏都需要他一个一个清除。

在他一次次上奏皇阿玛陈诉这件事，奏折每每被留下但皇阿玛却什么都没有说的时候他便明白了：皇阿玛想留下一个好名声，所以不想在晚年做这些事情。亦或者说，这些事情是皇阿玛留给下一任皇帝的考验。

“皇上，养心殿到了。”

胤禛缓缓点了一下头。

……

……

永和宫

现任太皇太后正在跟自己的儿子置气。

哪怕胤禵一遍一遍耐心地讲自己的皇阿玛并没有完全逝去的事情，但是乌雅氏仍旧抱着胳膊冷哼一声，表示这都是皇上的阴谋，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但是梁九功的手册做不得假……”

“这如何做不得假？”乌雅氏瞪了一眼梁九功，就是这个人在这里弄虚作假，让自己的儿子脑袋都糊涂了，“皇上都把这件假的事情做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