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七十九
进入腊月就临近年关?了,各家各户都准备起年货了,靠近城门的时候盘查严格了很多。凌云押解库勒进城,经过城门的时候,不少百姓驻足观望。
凌云一行人?风餐露宿,风尘仆仆,满身灰尘不说,发?髻都是散乱的,活像是边境来的难民。
相比较长安城百姓干净的衣襟,凌云感觉一阵自卑,周云棠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你们都是边境归来的英雄。”
少女神色和煦,与他们一样的衣袍都破了几?个洞,小脸上也?和他们一样,脏污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刚出城门百步,就见有人?疾行而来,锦衣华服,脚踩干净的长靴,后面跟着乌泱泱一大帮人?。
周云棠微微眯眼,悄悄提醒凌云:“陛下长子肃王殿下。”
凌云打起精神,也?从马车翻身下来,等着肃王停下来。未曾想,肃王从他身侧疾驰而走?,直接到了关?着库勒囚笼旁才停下,就好像并未见到凌云一般。
赤.裸.裸的侮辱。
凌云咬牙握拳,面色涨得通红,周云棠习惯了,拉着凌云一道跪地行礼。
“末将?参见肃王殿下。”
囚笼以黑布盖住,掀开一角后可见里?面脏得不成样子的一人?,双手双脚都是被绳索困住,口中塞了布巾。
黑布掀开后,里?面被关?押的人?就挣扎了起来,拿头撞向光源,马车顿时剧烈晃动起来。
肃王吓得立马收回?了手,双手负在身后,两颊还?在颤动,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后转身看?向凌云:“本王奉了陛下的旨意前来迎你们,既然到了京城,你等先去驿馆,库勒交给孤。”
凌云不放心?,欲反驳,嘴巴才刚张,肃王就倒吊了眉眼,道:“怎么,陛下的旨意你敢违抗。”
跟随过来的都是周家军,热血高涨,都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纷纷怒视肃王。
“地痞流氓也?敢在京城内放肆,你们敢动,本王就立即将?你们拿下。”肃王阵阵冷笑,极为得意。
周云棠清醒,借机安抚众人?,道:“肃王当众将?库勒带走?,我们正好也?轻松些,只是需提醒肃王殿下,库勒为人?奸诈,武功甚高,肃王殿下谨慎些,莫要?被他跑了,陛下面前吃罪不起。”
肃王也?是一怔,未曾料到周家军中竟有这等牙尖嘴利之人?,定睛去看?,对方眉眼有几?分相似,他举步走?近细看?。
周云棠粲然一笑,“还?未自我介绍,臣周云棠见过肃王殿下。”
肃王也?在这个时候认出来了,周云棠竟然活着回?来了。
该死的窝囊废,竟然连一病秧子都除不去。
周云棠小脸上看?不出本来面目,唯独一双眼睛灿若银辉,肃王倒吸一口冷气,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上不好当众做什?么,忍下一口灼气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本王知晓,世?子这是要?回?府?”
“臣满身污秽,回?府梳洗后再入宫。”周云棠不卑不亢,笑颜面对,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恭谨。
肃王保持自己的颜面,挥袖让刑部的人?接手库勒,“听到了吗?犯人?丢了,你们吃罪不起。”
“诺。”刑部一干人?等领命。
周云棠目送肃王等人?离开,牵着马同凌云说道:“回?宣平侯府,今晚我请你们喝酒,另外侯爷没有回?来之前,你们不能出府。宣平侯府尚是安全的,若是出府,容易遭人?算计。”
一行人?早就领受了京城与边境的差别,颔首领命,一道随周云棠回?府。
战事结束得颇快,快到侯府的人?见到世?子回?来后都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门房的小厮见到满脸灰尘的世?子后险些没有认出来。确认之后,人?就跳了起来,急速跑去后院报信,“世?子回?来、世?子回?来了……”
周云棠哭笑不得,引着凌云等人?往里?面走?,“我让人?去准备热水衣襟,你们换一换,随时等着陛下的召见。”
少女行事妥当,今日让凌云大开眼界,若没有她的安抚,今日与肃王等人?肯定起冲突了。
男子在外院止步,自有管事领着他们去沐浴更衣,周云棠一人?往后院走?,走?过抄手游廊的时候,见一影子小跑着过来。
是元蘅辞。
周云棠快走?两步,与元蘅辞碰面后就躲避她的视线:“有衣裳吗?换一身再和你细说。”
“你是周云棠?”元蘅辞有些不确信,再观她满身的脏污后显然是信了,周云渺是不会自降身份扮做难民的。
两人?回?到院子里?后,婢女去厨房搬热水,一桶一桶往浴桶里?倒。
多日以来,周云棠感觉今日是最舒服的,但?元蘅辞还?在外间候着,她匆匆擦洗干净就唤人?进来。
连绵如山的秀发?还?在滴水,小脸被热水熏得通红,就连一双如玉的小耳朵也?是红色的,瞧着,粉雕玉琢也?不为过。
元蘅辞惊叹周云棠的美貌,她与周云渺也?相处过,但?美在肌骨,而不在皮囊,周云渺是空有其表。
周云棠穿着男儿的中衣,侧身坐在铜镜前,自己慢慢擦干湿透的发?丝,等婢女都退下后,她才慢慢地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那句侯爷尚且活着后,元蘅辞更是不敢相信,“如果京城内当真有权臣与侯府作对,那么库勒进了刑部就不会活太久,那人?一手遮天,你并非是他的对手。”
“无妨,万事有殿下。”周云棠并未在意,库勒真死了也?肃王的责任。
听到她这么依赖的话,元蘅辞捂唇笑了,“你对殿下当真是矢志不渝,可我得告诉你,吴家姑娘可定了日子送进宫。听闻是给太子妃冲喜,太子拒绝了数回?。吴晚虞当真是不顾羞耻,亲自去见陛下说舍了一身骨肉愿为太子妃冲喜,她与太子妃情同姐妹,太子竟被打得措手不及,这位倘若进了宫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是赶紧阻止吧。”
周云棠听到冲喜后顿觉哪里?不妥,“云渺病重?”
“说起这事倒也?奇怪。”元蘅辞敛了笑意,想起当日的情景就觉得后怕,“落雪那日她给皇后娘娘请安,喝过茶后就吐血不止,连忙请了太医才稳住性命。但?多日来始终不得好,太子回?来后大发?雷霆,处置了多名太医也?没有用。夫人?怀疑是那盏茶有缘故,但?皇后压着不肯松口,恨不得将?吴晚虞塞进明德殿里?。本就瞧不起宣平侯府,这个时候就见真章了。”
“皇后不松口是常事,殿下处可有回?话,我不信殿下毫无回?击。”周云棠擦干了自己长发?,以玉簪束起,纤细的腰身、莹润的胸部就被掩藏了锦袍里?面。
脏兮兮的少年郎陡然变作一副唇红齿白?的世?家公子,元蘅辞将?眼中的惊讶按了下去,小心?提醒她:“莫要?与殿下置气,吴家的姑娘分明是设计在先,得想着如何从皇后处套出真相才是大事。”
“晓得了,你在府里?等我。”周云棠接过大氅,顶着寒风入宫。
陛下没有召见,她就去不得,凭借在宫里?的人?脉让人?去中宫传话,宣平侯世?子求见皇后。
意料内,皇后没有见她。
在宫门外等了半日后,她冻得瑟瑟发?抖,狠狠心?,让人?再去传话,皇后若是不见,她便敲响登闻鼓。
果然,半个时辰后,皇后传话请她进宫。
跨过中宫大门时候,乍见屋檐下俊秀无双的男子,周云棠轻轻瞥了一眼,行礼后越过他,径直跨进殿门。
秦昭吃瘪,冷酷的双眸闪过无奈,他就知晓小女人?会炸毛。
进入正殿后,皇后冷眼打量着跟随太子跑去边境的少年郎,眉眼眼角都带着不屑:“你不要?太过嚣张。”
“嚣张是有底气的,臣不才,刚有了些军功,若是我拿军功去换陛下彻查太子妃染病一事,包括之前的马车被毁,您说我的底气更足,还?是皇后您还?是李家或者是吴家底气更足呢?”周云棠粉面桃花,艳若牡丹,这个时候却是满面寒霜,令人?不敢小觑。
皇后脸色就变了,依靠着迎枕后看?向太子,示意他赶紧说话。
秦昭捧着热茶,眉眼深沉,低头喝茶的时候恰好错过皇后的示意。
皇后显然坐不住了,安抚道:“周家军功来之不易,别糟蹋了。”
“周家人?为周家办事,如何谈糟蹋,莫不是为东宫办事就不是糟蹋了?”周云棠步步紧逼,皇后的性子就是欺软怕硬,柿子捡软的挑。
“太子,你有何话?”皇后抗不下来了,将?皮球踢给太子。
“这、有理说理,有案查案,倒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秦昭附和着周云棠开口。
儿子偏向外人?,皇后气得胸口疼,“若想查就查,宣平侯府与东宫过不去,就让旁人?看?笑话去。”
周云棠长身玉立,圈领的白?狐毛衬得那双眼睛狡黠如狐狸,“最多是中宫与宣平侯府过不去,笑话看?了这么多年,再牵扯进吴家,您说呢?”
“你……”皇后气势显弱,外强中干,厉声道:“你若告就去告,刑部来查,本宫心?口一致,并未毒害过太子妃。”
“您也?承认是毒害了。”周云棠暗自扶额,皇后这个样子是怎么和贵妃斗的。
秦昭也?是捂着眼睛不想去看?皇后,叹气了会儿,看?向周云棠。
然而小女人?眼睛里?压根就没有他,直勾勾地盯着皇后,他立即妥协道:“宣平侯府的意思是?”
太子一发?话,皇后就躲在坐榻上不吭声,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
周云棠冷笑,对着太子直言道:“不许吴晚虞进东宫,不管是不是她害的,都不许。”
秦昭讪笑,就晓得小女人?的目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