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裂缝之下昏暗无光,空气稀薄,令人窒息。
少年缩在角落里,呼吸已经很微弱。那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江止稳了一?下身子,朝着江微走去。
发觉弟弟有?危险,突破鬼主的禁制,再强行吸收逸散的凤凰传承……他已将近强弩之末。可凤凰的骄傲不容许他在别人面前显露出脆弱。
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伴生兄弟。
他脊背挺直地蹲下身,要?抱起江微,脱离瀚海秘境。
“我带你去地宫,把你的?琉璃骨放回去。”江止道,“在那之后,我会给你造一?个竹屋,你依然能看见外?面的世界……但你永远都不用出来了。”
少年的身子缩了一?下。
在江止的指尖碰到他的?那一瞬,江微猛地扑上来,一?把烈火扑向他的?胸腹。
江微用的不是凤火,江止一时不察,重重摔在地上。
血红的火焰缠绕着他的?身子,把他牢牢压制。
江微喘着气,呼吸里都带着笑意:“说什么大话呢……你现在连我都……”
话还没说完,江止的身体里就传来了火凤的鸣叫声。
凤凰是高傲的神兽,不允许羸弱的存在。就算是在意,也只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江微忽然明白了些许,江止从前对待他的?态度。
“兄长……没有?办法?改变了吗?”他问。
江止像是不明白他的?话:“改变什么?你不能保护好自己,就让兄长来保护阿微啊……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什么阿微过了近千年,还是无法?理解?”
江微忽然想起,兄长第一?次让他在脸上下禁制时所说的话。
阿微那么孱弱,却有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实在太危险了,让兄长来帮你遮掉它。
江微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江止面前,单膝跪倒在地:“兄长,我与你说件事情。”
江止的目光描摹着他的?容貌,眼中的?不甘浓烈得让人难以呼吸。
“我划花了江兰亭的?脸。”少年微微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也该把兄长的脸给划了。”
血红的火焰,紧紧压制住江止的四肢。
江微没力?气再用那把没开刃的?刀了,他在指尖凝出了一?丝鲜红的火苗:“它不是凤火,应当能伤到兄长。”
少年纤长的指尖,划在江止脸上。
江止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眼中却有笑意。
“阿微要?给兄长留下刻印吗?”他问。
虽然声音里带着颤抖,但江微分得出,此时的江止,仍然是在小世界里,声嘶力竭地告诉他“兄长无论做什么都是爱你”的?那个兄长。
这?弟弟的?“亲近”面前,江止在抗拒不愿服软的本能。
凤凰传承不让主人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恐惧,如今自己却恐惧极了。
江微忍不住发笑。
灼热的火焰划开了皮肉,江止的挣扎越来越厉害。
“这?道疤痕能在兄长脸上留多久呢?”江微俯下身,指尖轻轻挑开江止脸上的?伤口,温柔地问,“你对我的?爱,在凤凰传承面前,又值几斤几两?”
江止张着口,不断喘息。
鲜血一?滴滴流下,在地上绽放开一?朵一朵燃着火的花。
毁人面容的?事情,江微从前已经做过一?遍。这?一?次,他的?手更稳了。
他不会再失控地,把兄长的头颅也捅穿了。
他甚至能控制着自己的?手,在兄长的脸上刻上一?层又一?层的?字。
首先是“爱”。
“兄长,你爱我么?”少年天真地问。
“爱……”
“那便好好受着。”
然后是“凤凰”。
“兄长,凤凰传承想让我死,该怎么办?”少年不解地,指尖划过长长的一?道弧线,而后紧张地颤抖起来,将伤口越拉越长。
“我会……保护你。”江止拼尽全力,想要将自己缩起来,摆脱江微的拷问。
却被人禁箍得更紧。
“兄长真好。”
这?句话就像镇定剂一?般,让原本接近狂暴的江止安静了下来。
他睁着已经被火焰烧坏一半的?眼睛,在剧痛与猩红之中,看向江微。
“兄长爱你。”他喃喃道。
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江止的脸上,混进他的?伤口之中。
不是眼泪。
江微对着江止,早已流干了泪。
只是那种新的火,在燃烧着他的?血肉。他的?唇角溢出鲜血,喉咙发痒,强忍着不要?咳出来。
他最终还是咳得撕心裂肺。
血雾溅开,落了江止一身。
因为他觉得这?实在是太好笑了。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兄长爱他。
就算知道了自己一?直很讨厌被残忍对待,兄长还是能毫无阴霾地说着,爱自己。
江微一张口,便要喷出鲜血。
他于是不说话。
指尖狠狠地,抓着那块血肉模糊的?面庞。
他在江止脸上,一?字一?句地写下:我不信。
最后一笔落定,他的?指尖竟已无力?抬起。
他的?血混着江止的血,成为了火焰的养料。
身后传来声音:“阿微。”
江微恍惚间恢复了一?点意识:“师兄……看了多久?”
风凛不答。
那便是全都看见了。
少年垂着头,声音细微:“带我……”离开。
一?股清凉的?气息,包覆住了江微的身子,将他轻轻地拖离江止。
“需要?把他也带走吗?”
江微缓缓摇了摇头。
既然关不住,那他带着兄长,无异于给自己找麻烦。
“好。”
鲜血淋漓躺在地上的?人,喉咙中发出绝望的?嘶吼:“别走……”
没有人理他。
“阿微……”
风凛轻轻为江微擦干唇边的血,给他喂了一?粒养气的?丹药,抱起他,准备离开。
察觉了他们的动向,地上的?江止奋力?想要冲破禁锢,拆散江微与风凛。
风凛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五只厉鬼死死压制着江止,啃噬他的?身体,腐蚀他体内的?凤火。他不住挣扎着,却丝毫也无法?逃脱。
风凛知道江止体内的?凤凰传承在慢慢苏醒,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挣脱鬼气与火焰的束缚。
他忽然有些后悔,多年前向江止下了那个,不杀他的?许诺。
在江微死后,鬼主应劫而出,遇见了在他身后收集魂魄,试图复活江微的江止。
他们两个有很大的仇。
江风凛死后才发现,他无情道被破后,无法?吸收鬼气,是有凤火从中作梗。
江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对他这?个大师兄下了杀心。分明那时,江风凛对他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只是对江微更好一?点。
成为鬼主的江风凛,竟还顾念着旧情,对江止道:“看在江微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风凛听着江止的痛声,抱紧了江微。
——看在江微的面子上,他那时候就该将江止碎尸万段。
他抱着江微,向上跃去。
在他们身后,传来江止凄厉的?叫喊。
“你们会后悔——”
“阿微,你会后悔——”
那声音悠长,在地底的?裂缝中回荡。
但风凛与江微已经看到了阳光。
风凛带着全身是血的?江微与琉璃骨,跃上了地面。
云烟见到神智不清的?江微,面上满是紧张,想凑近看看。
风凛抱着江微躲开他:“去把地面的裂缝合上。”
地面的裂缝由云烟的?剑意撑着,云烟能把它完全合上。风凛要?把江止埋在地底。
“先让我看看他!”云烟急了。
风凛的?视线里,比平素多了一?点寒意:“别忘了他如今受的?罪,有?多少是出自你与剑尊之手!”
前一?息还心急如焚的?云烟,面色陡然发白,担忧地看了江微一眼,忍辱负重道:“好……我听你的?。你要?对他好。”
火凤已经消除,伏魔大会的?那些人,也快围过来了,不能让他们看见阿微现在的状况。
风凛抱着江微,转身离去。
伏魔大会的?修士们,伤的伤残的?残,见此处动静巨大,纷纷摸了过来。
看见努力合上地缝的?云烟,他们纷纷询问:“云烟仙师何时来的?”
“这?地缝是怎么回事?”
“方才的?怪物是什么?气息为何有?些像青鸾尊者?”
一?个个的?问题,让空寂的?瀚海秘境嘈杂起来。
云烟:“……”
吵死了!
他冷冷的一?眼过去,压下了那些叽叽喳喳的修士。他擅长破坏,却对修补不是那么精通,合并地缝需要?极其专注。
更何况,他此时内心还有?些犹豫。
真的?要?顺应鬼主的?想法,把这?些凤凰锁在地下吗……他从地下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青鸾尊者是不是也来了?
他微微抿唇,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四周飞沙走石,修士们躲开了,聚集起来,仍旧在禁制里小声讨论着。
一?个修士手中捧着罗盘,小声道:“昨天逍遥仙宗的?兰亭仙尊,让人送来了这?个法器,说是能勘探鬼主的踪迹。”
他用灵力催动罗盘,指针开始强烈挣扎。
——说明鬼主就在附近。
“他为什么把法?器给你,不给青鸾尊者?”有?人质疑。
那人嘿嘿笑着:“这?道友就不懂了吧,兰亭仙尊心系青鸾尊者,担心他受伤,让我暗中替他看顾,发现鬼主就燃起符箓叫他。”
“可我们在秘境里面,就算鬼主真的?在这里,仙尊一?时半会怕是也不能赶到……”
“你们看,罗盘停了!”
“鬼主真的?在附近!”
“我们得去看看。”拿着罗盘的?人点燃了一?张符箓,道,“仙尊很快就到,我们先去探探路!”
有?人察觉不对:“仙尊还没来,这?样是不是有些危险?”
“他很快就会来。”
“若是来不了呢?”
——江兰亭此时还在茶馆里被喂着茶,确实来不了。
一?个黑衣散修嘲笑道:“你在质疑仙尊?”
没人敢质疑兰亭仙尊。
他们于是朝着罗盘指引的?方向走去。
没人留意到,黑衣散修手中的魔气,已经注入了地脉。
·
在他们行进的?方向,一?个巨大的沙丘之后,风凛像是要确认江微的存在一般,垂头亲着他的?面颊。
江微懵懂地睁开眼睛,黑漆漆的?眼睛透过风凛的?身子,无神地看着远处的?大漠。柔软的发丝上,还沾着大块的?血迹,全蹭在鬼主的唇上。
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哭腔:“脏……”
“你也知道脏。”风凛叹了口气,把他抱得更紧,“我真恨你。”
江微吓得缩成一?团,一?直没流出的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地滚落。
他小心地抓着风凛的?手:“师兄不要?恨我……我不是故意不听话的?……”
之前师兄和他说过,不要?冲动的。可他没听。
“恨你怎么能这么惹人怜爱……”风凛抱紧他,“更恨我自己,当年没能早些识破江止的阴谋。”
若他不死,江微也不用受这么大的苦。
“我这?一?天天的?都在说些什么。”心底泛出一抹苦涩,风凛合起眸子,想压下心底的?情感。
厉鬼缠身,让他近些年变得越发激进。
可阿微还在他怀里,他不能让自己的?激进伤到阿微啊。
面前的?少年,却伸出了手臂,轻拍他的?后背:“我明白的……师兄爱我……”
“你好久好久没有爱过谁了,不知道怎么说话。”少年在他怀里蹭干了眼角的?泪痕,眼中带着晶亮的?笑意,“我也一?样。我对着师兄也会说错话。你不用担心呀……我不会生你的?气,师兄也不会生我的?气。”
“怎么舍得生你的?气……”风凛长叹。
“嗯……那我就放心了。我和你说哦,”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刚才是装的?伤心,我知道你不会恨我。”
风凛心中情愫更加复杂,他紧紧阖上眸子,声音宛如如释重负的?叹息:“坏……”
“我可坏了,我还会勾引师兄呢。”少年在他怀里,轻轻勾着他的?指尖,“这?次让师兄担心了。”
“没有下次了。”风凛拍拍他的?背。
“好,我发誓。”少年的精神早已不济,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呢喃,“我不会碰别的人了,不会溅上别人的?血,不会让师兄担心……”
“我只爱师兄。”在风凛的?怀里,少年梦呓着,像是在做着香甜的?梦,在梦里也笑了出来。
鬼主抱紧了他。
在他们身后,一?队修士慢慢靠近。
风凛看着江微安静的?睡颜,垂下眸子。
无数厉鬼出现在他背后,无声地扑咬向靠近的?修士。在他们来得及惨叫前,将他们吞噬殆尽,而后连同尸身带着魂魄,一?同
这?动静很小。
怀中的少年安然睡着,眼睫微颤,没有被惊醒。
厉鬼很快饱餐一?顿,餍足地围攻向最后一个黑衣散修。正是极力?撺掇修士们过来探路的那一位。
那散修被吞噬时,面上却带着狰狞的?笑。
“尊上,我来为您复仇!”
——这?个魔修从一?开始就埋藏在伏魔大会的?队伍里,但目标竟然是鬼主。
江微以为,那瓶商无岫的心头血到了他的?手里,就不会有?人找师兄的?事,事实却证明他失算了。
鬼主本人,对此倒没有太多意外,谁想杀他都很正常。只是商无岫死后,他的?下属还会发难,这?其中的?缘由他也不甚明了。
一?股浓烈如液体的?魔气,猛然注入了厉鬼的身子。
风凛面上的?魔纹,忽然发胀发狂,仿佛要?将他整个吞噬。
他不得不动用力量,暂时显出身形,去压制面上的?魔纹。
一?袭白色的身影,显现在沙丘之后。
他轻轻抱紧了江微。
怀中的少年睡得有?些不安分,皱了皱眉头,迷茫地睁开眼睛。
入眼的满是魔纹。
每一道都代表着深刻淋漓的?鲜血。
昭示着面前的?人,绝非什么良善之辈,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少年漆黑的?瞳孔里,映出风凛的?模样。
阿微别看……风凛微微张口。
却见少年满眼笑意,凑上来亲了亲他的?脖颈。
他迷迷糊糊,声音里带着刚醒来的软糯:“早安,师兄。”
苦苦压制的魔纹,在少年松软的?声音下,有?了安分的?趋势。
风凛垂着眸子,压下严重不该有的?情愫,温声回应他:“阿微早安。师兄在,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江微确实乏了,之前那奇怪的火烧去了他的?力?气。
他含混地应了一?声,蹭着风凛的?胸膛,把头埋了进去。
在他睡下的?那一瞬,魔纹乍然爆发,淹没了风凛的?面庞。
身后的散修高声嚎叫着:“你以为你杀了尊上,还能逍遥多久!”
“你会死的比他更惨!”
“我们早已经把瀚海秘境改造成了一?座坟墓,你们亲手毁了能救你们出去的?凤凰!”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江兰亭!”
风凛:“……”
他不知道为什么商无岫的属下,会把江兰亭当成鬼主。
或许是两人长相相同,见过他的?商无岫才会把他们搞混。
不过是因为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能吵到阿微。
散修的?魂魄最终泯灭在厉鬼的撕扯之下。
带着凉意的手掌,捂住了怀中少年的耳朵,不让他听到任何污言秽语。
江微其实已经听到了些。
他有?些担心,师兄会不会有?危险。
但是那双手过于令人安心,他歪着头蹭了蹭风凛的?手心,唇瓣抿着他的?衣角,继续假装熟睡。
但在散修魂飞魄散的瞬间,天空陡然变得阴沉。
瀚海秘境的?地脉,猛然震颤起来。
远处的?云烟,刚补好一?条缝隙,急匆匆朝两人赶来。
便看见刚补好的?缝隙裂开了。
云烟:!!!
与此同时,原本完好的秘境,像一个被高温煮熟的?鸡卵。
先是壳上出现裂缝。
而后乍然爆裂开来。
爆裂声过于巨大,无论江微无论多么想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安心歪在师兄的?怀里再睡一会儿,都再也没有可能。
在失重感中,他轻轻睁开双眼。
面前的?风凛却已消失。
·
江微感觉得到,自己进了一?个幻境。
方才那人是商无岫手下的?魔修,做出来的大抵也是关于心魔的?幻境。只要他心志坚定,就很快能出去见到师兄。
江微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站在角落里。
他身处一?个凡人的?学堂之中,讲堂之上只有三尺讲台,与一套桌椅。
讲台上的?夫子气息严肃,看不清面容,而另一个他,坐在学堂正中央,像是有些畏惧夫子,垂着眸子盯着地面。
这?应当就是他在幻境之中念想的投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是以第一视角,来经历这?场幻境,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夫子下了讲台,戒尺狠狠打在江微身上。
少年痛得颤抖。
夫子道:“我说一句,你答一?句。”
少年垂着眸子:“是。”
“江止打伤过你多少次?”
少年声音低低的,开始细数:“第一次,是接受凤凰传承后,兄长痛得咬我。第二次,是拜师时有人陷害我举止于理不合,兄长打伤了我。第三次……”
他一?件事一?件事地细数着。
江微缓缓合上眼睛。那代表着他的?少年每说出一件,幻境就会让他回想起当时的情况。
“……第一?万零三千次,兄长发现商无岫把我骗出去,不想要我了,卸了我的?四肢把我丢掉。”少年机械地道,“没有了。”
这?是假的?。
江微想不起当时的情景了。但他知道,最后他中了商无岫的幻象,分不清真实还有?虚假。
那夫子又问:“江兰亭逼迫过你多少次?”
“剑尊罚过你多少次?”
“商无岫骗过你多少次?”
没有像兄长那么触目惊心的?次数,却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微轻轻叹了口气,很想念风凛。
如果师兄能抱住他就好了,他可以像一个鸵鸟一?般,把脑袋埋进师兄的?怀抱里,不用听这些令人伤心的?往事。
可他站在一旁,听完了少年的讲述,头昏眼花。
那夫子却还如一?开始一?样古板。
他问少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么多痛苦吗?”
江微眸中的?神色沉了沉,站在角落里,望向轻轻点头的?少年。
少年低声道:“我知道,因为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享受被摧残。”
江微看着那处对峙的?少年于夫子,愣住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很坚强。
却没想过,幻境中的“自己”会亲口说出喜欢被摧残。
夫子冷酷地问:“你被江止打伤的时候,在偷偷喜悦,因为这样他就没有?了抛弃你的?理由?”
少年红着脸道:“是。”“江兰亭逼迫你的?时候,你在享受被人在意的感觉,甚至偷偷迎合他,装出痛苦让他感觉刺激?”
少年垂下眸子:“是。”
“剑尊罚你的?时候,你——”
后面的话,江微站在学堂的?角落里,听不清楚。
奇怪……是他的?记忆缺失了一?块吗?江微有些愣怔,只能看见学堂中心的?少年佝偻着身子,几乎要哭出来,应了声:“是。”
“商无岫骗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沉迷于他构建出来的虚假世界,并信以为真?”
少年手足无措:“是。”
“这?便是了。”夫子声音严厉,冷声羞辱,“你是个喜欢被人侮辱践踏,不配为人的?贱货。”
少年难过得坐不住,跌倒在了地上,跪在夫子面前:“……是。”
“你那么喜爱江风凛,只是为了从他身上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夫子冷声道,“等到你发现他没有什么刺激的?,还会爬回那些践踏你的?人脚下。”
地上的?少年,仿佛被他这?话说得照出了原型,逐渐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条遍体鳞伤的可怜小狗。
那夫子看向小狗,冷笑一?声,竟然朝着学堂边缘的?江微看过来:“你呢,也是狗吧?”
学堂边缘的?少年,眸中像是凝了层霜雪,与夫子对峙,不答。
夫子像是看不见他的?情愫,按照既定的?话语说下去:“若是狗,就一并来跪着!”
无形的力?量压迫着江微,迫使他往少年跪下的?方向走去。
江微没有?反抗。
就仿佛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意识。
少年走到那条狗前,眸光冷冷地看着夫子。
夫子:“你这?种贱货的?道歉,没有人会要?。”
少年似是笑了一?声,可他的?面色还很阴沉。
“我从前会受到那么多欺负,确实是自己懦弱,会让人想欺压逼迫。没有你们,我也知道得很清楚。”
地下的?小狗呜咽地看着他,蛊惑着他加入自己,朝别人摇尾乞怜。
“不过那不代表我会甘心被你们羞辱。”
江微一脚踩了下去。
带着鲜红的火焰。
江微喃喃道:“既然明白了是我从前的?不足,我便会改正。我会好好对对我好的人,也不会对恶人心软。”
他轻轻扬起头,漆黑的?发丝在火光下轻轻摇动:“而且啊……既然就连被伤害的人都有错,都要被你们叫成狗。那么你们这些来迫害我,以此为乐的?东西……我是不是可以残忍地把你们的皮扒下来,烧成肉干喂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