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只诅咒
课间,走廊外三五成群站满了学生。国中生的快乐有时很简单,只要铃声响了老师不拖堂了,他们间放肆的嬉笑怒骂就足以将整个学园的气氛炒得火热。
连开始考虑偏差值是否会被心仪的高中入取的三年级生所在的楼层亦是如此。
高昂的分贝、迁动人心的笑脸、日新月异的话题,这些都是青春期的写照。他们身上自带一种能掀开天花板的朝气蓬勃,像是哪一天不过的风风火火就是辜负了那天自己14,5岁的花季年华一样。
卫宫佐千代今天心情也是很好。
要形容的话,就是那种从弓道部出来,带了一身汗,还要挤过人声鼎沸的课间浪潮都能眯着眼含笑的好。
准确来说,升上国三后,咒术界宣布降低她的风险指数,(主要原因还是人手不足),不再派人24小时盯梢后,她就没有一天不开心的。
上辈子她也过过一段随身小尾巴的苦日子,只不过那时是带着沃戴姆这个赏心悦目的美人,现在是带着一群长相别致的咒术师,她觉得这两种生活还是存在一定区别的。
原来我是颜狗吗,卫宫佐千代自我检讨。
不过也是,人不好色,难不成howareyou吗?卫宫佐千代想通后又精神了。
她尚且回忆了一下,被人记录一举一动这件事带给她的困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毕竟要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别来干涉她就是当初和老家伙们立下的规矩,他们明面上遵守得挺好。
事实上,比起一些偶有的带刺视线触发了魔术师的第六感带来的影响,卫宫佐千代其实更头疼那些对她抱着好奇心又自来熟的窗成员。
令她印象最深的一个窗,会在她独自外出时主动跑来搭话。那是个外表40岁出头的猛男,很弱但眼神很干净,声音最初还因为拘束有点发抖,像个小媳妇一样,但在卫宫佐千代回应他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那小嘴跟泄洪似的疯狂乱杀,道出不少劲爆的世家秘辛,听得人头皮发麻。
于是,那一天在打酱油的路上,卫宫佐千代的大脑因为心慈手软而被灌输了约半年份的垃圾情报——譬如什么禅家大院的诅咒双子,什么加茂家主的桃-色新闻(佐千代:桃哪里有桃?)还有他们家的正宫侧室撕逼大戏等等。
卫宫佐千代悟了,男人一旦八卦起来就没有女人什么事了。
这位“姐妹”到最后不知为何感慨起来,说起了当初被委派监督还是国中生的六眼时被对方不分青红皂白揍的辛酸往事,说他这么一对比下来——
“您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同样的年纪,您有着那劳什子六眼拍马不及的人性!”
“......”
卫宫佐千代: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面前这个好人前段时间不分青红皂白揍过你的上司。
第二天,这件猛男落泪给好评的事,就被“善解人意的好人”拿去讽刺“劳什子六眼”。
彼时五条悟笑嘻嘻说他根本不记得这门事定是有人在造谣。
事后就让这位窗被无端扣了一个星期的绩效。
很好,这很五条悟。
一想到这个名字,卫宫佐千代就忍不住呲了呲牙,算上上辈子的记忆,尽40年的复杂人生里,他五条悟也是她心目中独树一帜无人比肩的神经病。
多亏了这三年与之相处,卫宫佐千代愈发修身养性。
虽然这三年里他们日常互相折磨,但他们最终也互相信任了彼此。
#你这么有病,一定和我一样不是个好东西是吧?#
正是如此,天才们有时是会被互相吸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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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11月,季秋的山茶花开满了校园,枝丫调皮地探进窗内送来了今年最末的一段葱郁绿意,芬芳的风吹拂人面,少女微卷的发梢在气流中扑上了脸颊,缭乱了视线。
国中是女孩的青春期生长高峰,拜1/2的欧洲人血统所赐,卫宫佐千代也在前一段时间突破了一米六的大关,跻身国中生里最高佻的一批行列,她拾起了自己没过锁骨的头发,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去修剪一下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耳边突然炸开的嗓音拉回卫宫佐千代的注意力,她思绪回笼后缓慢偏过头看向英俊的蓝发少年。
“啊,抱歉,没有。”理直气壮。
奥村燐的额角鼓起了青筋,他真是上辈子犯了罪这辈子才会招惹来这么个神仙。
他恶狠狠咬着牙第三次重复了同一个问题。
“我说,今天课上填写志愿,你写哪个高中?”
“哦,就近挑的城北高中,说起来雪男写的应该是名门正十字学园吧?”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另一位幼驯染。
奥村燐与有荣焉道:“那当然,雪男已经收到了面试通知,倒是你,你的成绩要申请正十字学园很容易吧?之前为什么不申请呢?”
“要住宿,离家远。”
“周末可以回来,班车单程只要半个小时,你的理由听起来没有说服力。”
有说服力的理由就是正十字学园其实是一所驱魔师私塾啊小笨蛋——卫宫佐千代和雪男交换了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
“喂喂!你们有小秘密,你们不对劲!”
就在奥村燐嚷嚷不解时,他那个恶劣的、吊儿郎当的青梅忽然将脸凑了过来,鼻尖掠过他皮肤上的绒毛,一股棉絮般柔软的味道瞬间融入他的呼吸。
15岁的男孩早已有了明确的性别意识,这场面一下子令奥村燐的面色红得滴血:“你干什么啊!”
卫宫佐千代不作答,圆滚滚的狗勾眼放松地敛了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微乱的刘海洒下一片阴影,更深邃了本就优秀的轮廓,毛衣开衫掉到肩头,里面是褪去弓道服后匆忙换成的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被主人大意忽视后敞开了一片雪白。
她极具攻击性地逼近一步,嗓音充满了颗粒感的沙哑:“我去哪个高中其实都无差,但是,如果平时连我也不在你的身边,燐会寂寞的吧?”
“谁,谁管你啊!我根本不会好吗!”
纯情的少年人瞪大眼睛,大脑被美色冲击后放弃了思考,就差没有语无伦次,自然没有注意到话语里逻辑不能自洽的地方。
“既然如此,女孩子的秘密你就不要细究了。”
把问题忽悠过去顺带还捉弄了竹马一把后,佐千代被愉悦到的同时还多出了一抹惆怅——原来欺软怕硬真是碳基生物丢不掉的劣根性,她不知不觉已经是个坏女人了。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这样轻松无忧的时光一直持续到卫宫佐千代停在贩卖机前挑选饮料。
一个软绵绵还带颤抖的声音穿插了进来:“卫宫学姐,打...打扰你一下!”
“嗯?”
卫宫佐千代提着一听饮料,不紧不慢地回过头看向面前矮了她半个头的少女,认出对方是上个月刚入弓道部的新人。
“望月学妹有事吗?”
少女被叫出名字后喜出望外,小脸通红,双眼亮晶晶的,简直我见犹怜,她抬着头,把一个粉色的信封递到愣神的前辈面前:“卫宫学姐,你射箭的样子真的很帅气,我......”
话音未落,面上的皮肤倐尔一阵激凉,平息了一丝情动的燥意。
“诶?”本就紧张的望月,此时脑子嗡嗡作响,像是喝了假酒一般,下意识去抚摸脸颊,结果却触到一片铁皮的冰凉。
她从对方的手中接过物品,低头看了一眼,惊疑不定道:“桃...桃子甜茶?”
卫宫佐千代目光下垂,像是对少女心思视而不见冷淡地说:“望月同学,你看起来很热的样子,是生病了吗?”
“不,不是的,我,我喜.....”
“嘘,”卫宫佐千代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间,“那三个字不要轻易说出来哦。”
望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如同美梦破碎了般泫然欲泣。
年少的心就是那么容易被打动,只需惊鸿一瞥亦或道听途说,那些本属于自己的幻想就可以自顾自地强行安插在他人身上。卫宫佐千代没兴趣替人背负无望的感情,更没有兴趣成为别人充盈青春的工具。
所以作为一名道行颇深的端水人,她连告白都不想听。
卫宫佐千代冷漠转身,瞥了两位瞠目结舌的男孩一眼:“看戏很爽?”
兄弟浑身一激灵异口同声道:“没有!”
“那就走啊。”
雪男and燐:虽然但是,总觉得作为男生的我们,好像输了呢.....
卫宫佐千代没有在意竹马们的意难平,她右手按在左手上的黑色手套上,挑开边缘,眼里倒映出一个深棕色的疤痕。
这个陈年旧伤此时正隐隐作痛。
零华又闹别扭了啊.....
卫宫佐千代为自己这该死的同性缘捶胸顿足。
诅咒的本质,其实是执念与契约的一种形式,其中,又视相爱为最险恶的诅咒关系,而“喜欢你”这三个字就是触发咒的楔子。卫宫佐千代自三年前背负上了最烈诅咒之一的久世零华后,任何妄图近身的诅咒,都有可能将其激怒。
所以说,看着再怎么兰心蕙质,久世零华依旧是个偏执疯狂的咒灵。
卫宫佐千代摸着伤痕苦哈哈一笑,这□□她也不可能放零华出来,且不说怨气一定会造成影响,就冲脸上凭空出现夸张刺青一事她也没法解释。
为防久世零华怒极现身导致她放学后被传讯,为“爱”卑微的佐千代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摸着手背向自己的女朋友,不是,咒灵道歉。
大橘为重。
试想一下,要是我方被盘问到为何释放特级咒灵后,交出的答复居然是“被人表白”这种烂事,卫宫佐千代闭着眼睛都能模拟出负责笔录的咒术师:你找死,你有病.jpg的表情。
《社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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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雪燐佐三人优哉游哉地挪回教室,椅子还没有和屁股贴贴到热,变故又出现了。
“卫宫,班主任让你去趟办公室!”
闻言,卫宫佐千代合上书,眼神一黯。
又开始了是吗?
她的班主任名叫加茂雅伦,是的,就是那个加茂。
咒术界收走了‘黄泉共咒者’身边那些随行的窗,不代表他们完全放心她,于是委派了一名准一级咒术师担任她的老师,方便掌控她这个人形-灾-害的动向。
奥村雪男见青梅的表情阴鸷下来,便担忧地看着她。
零华与佐千代的出世毕竟是打破世界平衡的大事件,驱魔师们那边自然也收到风声,和佐千代密切相关的最强驱魔师藤本狮郎、与已经通过驱魔师考核的奥村雪男自然对她现在的处境心知肚明。
卫宫佐千代表示她都习惯了,加茂雅伦自任职以来没事就喜欢找她茬,上课喜欢点她这个坐姿端正的好学生回答一些超纲的题,平时也总是鸡蛋里挑骨头般刁难她,也不懂是谁灌输給他的胆子。
——多少沾点脑瘫,卫宫佐千代啐了一口,插着兜挎起个批脸推开职工室的门。
开幕雷击。
投掷物代替班主任那张蠢脸喧宾夺主,佐千代面无表情躲过一本砸过来的书,心里骂了一句白痴。
她一直没有揍这个人,一是觉得和这种货色怄气太掉价,另外这也是身为知书达理的好学生的她最后的修养。
“卫宫君,身为班级里唯一一个拒绝参加下周修学旅行的人,你能和我说一下理由吗?”加茂雅伦很会找准时机立下马威,像是笃定她不会动手一般,日常对话里都是夹枪带棒。
“我以为老师会希望我这种‘东西’能少外出呢。”
加茂雅伦狞笑道:“抬举我了,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影响您啊。”
卫宫佐千代阴阳怪气地怼了回去:“老师此时此刻罕见地拥有了自知之明。”
“呵,卫宫同学怕是忘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德行分掌握在谁手里。”
闻言,少女翻了个白眼,回想起自己因为帮燐打过几次架被加茂抓到小辫子、从此三年德行分都在危险边缘徘徊后,就忍不住如鲠在喉。
加茂雅伦乘胜追击:“我想想,最近似乎也到了家访的季节了。”
你告家长,你好卑鄙!是不是玩不起?!
卫宫佐千代一想到要让不怀好意的咒术师接触自己的笨蛋父母差点就炸毛了。
为了不表现出在意,她不经意间岔开话题:“往年的修学旅行都是安排在第三学期,今年为什么提前了?”
“学校的安排,我这个普通教师怎么可能知道。”
重新定义普通。
卫宫佐千代危险地眯起眼睛,嗤笑了一声,“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们在从中作梗,搞坏心思。”
加茂雅伦此时气焰正是嚣张,他张牙舞爪道:“你急了?你急了?”
“.......”
硬了,拳头硬了。
卫宫佐千代猛地一掌撑在他的椅背,如一柄出鞘的寒刀般削去敌人的去路。
她低头对着咒术师耳语道:“加茂雅伦,给你个免费的建议,最近少走夜路,小心哪天就丢了脑袋。”
她起身的途中瞥见对方额头上多出的缝合线,露出晦暗不明的神情。
最终,卫宫佐千代在修学旅行承诺书上签下了同意后,摔门而出。
离开了加茂雅伦不善的视线后,她背抵着墙,隐隐觉得不对劲。
原先的加茂雅伦留给卫宫佐千代的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识人间疾苦的蠢货,狂妄自大,不成气候,五条悟给她资料时说这人能被分到这份工作纯粹是因为继承了加茂家的亚种咒术,能够用血液影响他人精神,是高层为限制她最后破罐破摔的手段,让她不必上心。
可自从前不久,加茂雅伦头上多出了一道缝合伤口后,他给卫宫佐千代的感官突然就多出了一丝丝违和,比起厌烦卫宫佐千代更多感觉不适,然而每当她试图分辨出他身上的怪异时,加茂雅伦偏偏又表现出一如常态的拙钝来,令她有些拿捏不定。
这个人在加茂家拥有一定的地位,卫宫佐千代暂且还不能因为这点缥缈的怀疑就贸然出手,惟有暗中提防。
希望是她多心了。
“......”
“嘁,讨人厌的小鬼。”
当卫宫佐千代真正走远后,“加茂雅伦”的气质立刻发生蜕变,小丑的滑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谲莫测的阴冷狡诈。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想必代价一定很大吧?现在只看你一副什么都记不得的废物模样,我就忍不住发笑。”
被懦弱的外壳包裹着的怨毒灵魂发出恶质的讥笑,空气都因此森冷了几分。
“卫宫佐千代,三百年前你施加于我的挫骨扬灰之辱,我们之后慢慢清算。”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