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白石山，山上原来有个采石场，后来保护环境关闭了。从山脚到采石场，绕一圈下来，两边都是悬崖，天然的赛车道。

姜骊很多年没来过白石山了，她站在山脚仰望夜空，虽然是在夜里，仍然能看见白石山冲入云霄的山头，桀骜不驯，笼罩在一片阴云里，姜骊就想起裴度不好攀爬的样子。

“再来一场。”老黄不服气地下车，去拉裴度的车门，却没能拉动。

裴度坐在车里低着头看手机，一个字没有。

“再加十万。”老黄咬牙，他一定要找回场子，半年前白石山是他的天下，自从裴度出现就姓裴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裴度这才给了老黄一个眼神，示意他上车。

狗逼，还以为他真什么都不在乎，真不要命要钱干什么？

重新坐进车里，老黄燃起信心，只要裴度有弱点，他就能玩过他。

“轰——”的巨响，两台改装车同时冲出，却在刹那间分出先后。看着前车后轮摩擦过山路边缘，几乎悬空冲过，老黄差点把牙咬碎，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好像裴度真不要命。

失去先机，老黄只能等下一个机会了。

裴度毫无悬念一路领先，他不至于跟钱过不去，至少现在钱对他还有用。

裴度没想到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挥舞着双手。

没有人不知道这是赛车道，山脚的出发点也有很多人守着，怎么会有人？来不及细想，裴度立马刹车。

下坡强刹车极易翻车，裴度虽然老道，操作的也手忙脚乱，万幸总算控制住了。那傻逼还站在路中央动都不动。

裴度很多年没体会过无名邪火乱蹿的感觉，他盯着车灯前面的裙子，捋了把头发，推门下车。

“想死死远点！”

夜风里，男人的声音夹着怒气几乎砸到脸上，姜骊心跳突然放缓了，进入了暴风雨之后的宁静，她突然不害怕了，因为她体会到裴度是有正常人的情绪的。

“裴度，你敢不敢……”姜骊开口，她声音清脆，听起来像金石撞击在一起。

裴度忽然烦躁：“敢不敢什么？和你谈恋爱？你就那么喜欢我？”

他冷笑，姜骊刚扬起的热情快速被一吨冰块淹没，她嘴张着，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因为她自己也感觉到匪夷所思，她竟然对一个从来没接触过的人一见钟情。

但一见钟情这个词造出来不就为了这种情景吗？

安静中，老黄从后面冒出来，得意地道：“裴度，你输了！”

虽然老黄在裴度后面，但按规定，比赛途中谁先弃权谁输。

钱没赚到，还要赔一笔，裴度心情更加恶劣，但看着姜骊畏缩着站在山道上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懒得搭理。

“裴度，别忘了这个哟！”老黄搓着手指，纯粹是恶心裴度。

“警察——谁让你们在这儿赛车的？”蓦地，扩音器地传出的声音响彻夜空，老黄哪还有心情问裴度要钱，四面都是逃窜的声音。只有裴度和姜骊没动。裴度在下面驶上来的警车的灯光中，瞅了眼一直沉默的姜骊，刚才那点同情真是喂了狗了！

来赛车的一个没跑掉，全被带回派出所，然后一个个的等着罚款、家里来人接。

关锦鹏推门出来，看见坐在过道里的姜骊神情一愣，然后才走过来：“你怎么会和那些人在一起？你们单位没安排你休息吗？”

姜骊坦然道：“安排了，我现在就是在休息。今天多谢你了。”

关锦鹏心情复杂，今天姜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是为了这帮痞子。但维护治安确实是他的工作职责，很多话他似乎找不到理由说出来。

“客气什么，不用客气。”

“那我走了。”姜骊拢了拢头发，跟关锦鹏再见。

关锦鹏看着她袅娜的背影在长廊上远去，忍不住叫道：“姜骊，等等！”

“什么事？”姜骊转身，扯出礼貌而疏远的微笑。

关锦鹏在心里叹息一声，他不是放不下的人，正色道：“既然你在养病，那你的警察证就不能再用了，下一次我就没法给你通融了。姜骊，你需要好好休养。”

但她已经休养了两年了，姜骊无奈，每个人都这样对她说，仿佛明天她就会死掉。

“哦，原来你不是警察。”裴度突然从房间里出来。

姜骊不备被他听见，严肃道：“我是，只不过在休息。”

“那你没有执法权，对吗？关局长。”

这小子显然把什么都听见了，姜骊不想和他扯，冲关锦鹏摆了摆手，出了派出所。

常雪已经出来了，见姜骊神色不好没敢多问，谁都看得出来裴度那小子油盐不进。

“明天就去找个又乖又听话的。”姜骊自言自语。

常雪“扑哧”笑了，忽然愣愣地看向姜骊身后，冲姜骊扬下巴。

姜骊回头，裴度站在车外面。

“关局长是你前男友吧？他孩子都老大了。”

裴度应该庆幸她在养病期间，否则她不介意把他拷走。

“想收拾我啊，姐姐。”下一秒，裴度突然露出一颗虎牙，他的脸贴在落了一半的车窗上，笑容明亮又天真，清爽的气息由外至内吹到姜骊鼻尖上。

那是最好闻的香水，即使面对穷凶恶极的罪犯，姜骊也没走过神。

常雪推了姜骊一把她才回过来魂儿。那一声姐姐，别说姜骊了，就是常雪都觉得抵抗不了，裴度是什么极品啊！

“他约你周五去KISS，是KISS吧，不是别的意思？”常雪替姜骊搓脸。

“那我希望有别的意思。”姜骊笑得脸都红了。

离周五还有好几天，因为姜骊搬家，倒也没闲着。她把房子好好捯饬了一番，对房子主体采用的方式主要是修补，这样不耽误时间。家具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基本全换了。原先被泡的墙壁贴上墙纸，新沙发一摆，新窗帘一换，看着也像模像样。至于阳台，姜骊买了许多玫瑰，多到塞满了阳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偏爱这种娇嫩热烈的花，而她之前是怎么分辨也搞不清楚玫瑰和月季的区别的。

忙完了，姜骊就在客厅中央摊开瑜伽垫，几分钟后开始出汗，她的心脏并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拿起画笔画上一会儿。

姜骊也不是没去过KISS，不过没遇到裴度，有时候和小胖聊天。

“你不是裴哥喜欢的类型知道吗？”小胖放下柠檬水。

姜骊笑眯眯的恐吓小胖：“你这样会当一辈子单身狗知道吗？”

小胖露出惊恐的表情，显然没被姜骊吓住。

“那你们裴哥喜欢什么样的？”

小胖没回答，而是趴在柜台上：“你不用工作的吗，每天都这么闲？”

“要你管，我有工作，我爸妈还给我准备了嫁妆，谁娶我可就发大了。”

“那你真幸福。”

突如起来的声音让姜骊愣了愣，旋即展开笑颜。

裴度像是从外面回来，把包扔到柜台里面，接了杯纯净水仰着头往嘴里倒，姜骊看见他脖子下边似乎有道疤，想再看清楚些的时候裴度放下了被子，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姜骊不自在地收回目光，想到裴度父母双亡，不好把自己说的太美好，斟酌着，“也不是，其实我爸爸过世挺早的，现在是继父。”

裴度挑挑眉，他没说话，姜骊却在那个动作中看出他想知道。

“我爸也是警察，主要打击人贩子的，在一次行动中被人贩子杀害了。”没什么不能说的，说出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抱歉。”裴度推了杯酒过来，“蓝色夏威夷，酒精度数很低。”

“谢谢，我不能喝酒。”姜骊说的是实话。

裴度没勉强她：“那明天晚上你好好玩。”

明天就是周五，仿佛是两个人的正式开始，充满仪式感，所以姜骊也不在意多等一天了。

常雪陪了姜骊十多天，被经纪人夺命连环拷回去工作了，所以周五只有姜骊一个人赴约。姜骊挺乐意的，这个时候就不用做作了，换常雪，常雪也不希望有个大电灯泡。

为了这次约会，姜骊选了条牛仔吊带裙，穿上感觉露太多，换别的又舍不得那种青春气息，最后一咬牙带了件短外套，感觉不对劲就把外套套上。

姜骊到的时候时间还早，小胖正在吧台里擦杯子，看见姜骊两眼放光，“姐，你今天真漂亮。”

“那当然，给我来两杯鸡尾酒。”

“用不着，你还是喝柠檬水。”小胖知道姜骊是照顾他的提成。

虽然小胖对姜骊诸多照顾，裴度迟迟不来也让姜骊愈感扫兴。姜骊无聊地翻着朋友圈，心想连裴度的微信都没加上，这叫哪门子谈恋爱，裴度不会是耍她的吧？

“来了？”

男人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裴度的声音很有特点，低沉又有磁性，姜骊形容不出来，反正她听见那声音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的。

“你微信呢，我扫一下。”姜骊举起手机，得先把这个事办了。

裴度似乎楞了下，笑意很快在他眼里绽放。他其实特别适合笑，太明媚太好看了。

姜骊很快收到好友请求，验证通过，她想给裴度发个表情，被裴度用手机一碰，“凡姐来了，要不要过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