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同一个人的神识分魂,黎清清和凤襄可以直接神识交流。但也?因为是同一个人，对彼此的表情和举动都足够了?解，需要的交流反而?并不多,是以这法子并不常用到。但现在，凤襄专门找妖来寻她，就有些奇怪了。

黎清清虽觉得奇怪，但是往凤襄寝殿去的步子却不慢。

……

然后，虽然特意将黎清清叫过去,但凤襄却不在这里。

黎清清甚至开始回忆,自己最?近是不是有哪次爽约了?，惹得凤襄专门把她叫过来一趟、放个鸽子。

——这种事儿绝对是凤襄干得出来的。

好在凤襄还没有不靠谱到这种程度。虽然他本人不在这里，但是还是让朱女在此等候。

看见过来的黎清清，朱女的神色有些复杂，但那点外露的情绪很快就被收敛得干净,恭敬地冲着黎清清施了一礼。

黎清清惊讶。

她自然是知道朱女的,不仅如?此，还十分熟识——却不是以这个身份，而?是作为“凤襄”时。

作为妖皇手下的得力干将,朱女可不是那些妖仆，黎清清这个身份和她没什么交集,她实在不必如?此恭敬。

朱女自是看出了黎清清的疑问,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她抬臂比了?个恭请的姿势，道：“请随我来。”

黎清清皱眉。

凤襄让朱女留在这里带路,恐怕是他在的地方妖仆无法过去；亦或是是他要做的事不方便让妖仆知道。

而?且……也没有给她传音。

黎清清脸色凝重下去,一时也无心深究朱女的态度，当即点了头，示意对方在前带路。

朱女却是一怔,在原地顿了?片刻，才迈步往前。

——方才那一瞬的气势，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妖皇陛下。

果真?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

朱女心底那点微妙的不平很快就被抹了去。

但想起那些传言，她却又神色一凛。

终于亲眼见了?这个人族女修，朱女却无法再说出“能得陛下看重、是这人族的福气了?”。

将这种人生生困于一隅之地吗？

朱女忍不住将自己代入对方的处境中。

——朱雀远远不及凤凰，亦不可困于方寸之间。

她在这人族女修身上看见了?陛下的影子，可她却在被陛下带回妖皇殿后，几乎没能未踏出大殿一步……

天性向往自由的妖，大概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有种生活方式叫做“宅”。

所幸黎清清现在正担忧凤襄遇到什么麻烦了，倒是无心关注朱女的不对。

*

随着距离的接近，黎清清越发清楚地感知了到空气中的妖力。

她这时候倒也?明白为何凤襄不让妖仆过来。在这般浓重的威压之下，妖仆恐怕寸步难行，外围尚且如?此，那里面恐怕单只威压都能让妖仆爆体而?亡了。

凤凰属火，凤襄的妖力之下，空气中的火系灵力也?跟着躁动活跃，黎清清作为单系水灵根，这里的环境简直和她天生相冲，虽不至于难以忍受，但是不舒服的感觉却绝不会少。

朱女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这样的环境本该是她极为喜爱的，但周遭弥漫的威压，纵然没有刻意针对，也?让同属羽族的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朱女咬牙撑着往前行去，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头看黎清清。

然而比之她的狼狈，这个人族女修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了?。

朱女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意外。

——毕竟这可是陛下看上的人啊。

待到被黎清清抬手搭到肩上，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霎时消隐无踪。这时候，朱女甚至能从容地道上一句谢了?。

黎清清却没有应。

她抬首看向一个方向，神色凝重。

空气中弥漫的、可不仅仅是妖力、威压，还有血腥味儿。

——凤凰血……

而?且这出血量，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一点儿。

黎清清眉头拧紧，搭在朱女肩头上的手用力，沉声问：“他要干什么？”

朱女并未追究黎清清未对凤襄用敬称的行为，若是陛下真?打算立眼前的人族为后，与她共享尊位，那别说不用敬称，便是直呼其名也?是使得的。而?陛下如?今作为，又何止是一个“共享尊荣”，那分明是连命都打算送给她。

话虽如此，但朱女到底被嘱托过将人带过去之前不许告知内情，故而?，这时候她只是恭敬道：“您去了?便知。”

黎清清已经隐约猜出了什么。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岂止是“胡闹”二字了?得？！

朱女和这位殿下交集不多，不知她往日是何种性子。方才只是管中窥豹，就觉出这位殿下并非凡俗。现如今她沉下脸来，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凌人气势在，让妖不敢冒犯。

朱女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黎清清却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说到底也?是奉命行事，她这会儿要去算账的妖可不在这里。

待朱女终于缓过神来，黎清清已经越过她往前，径自往山林深处走去。

至于带路？

那么浓重的血腥味在侧，黎清清又不是鼻子不好使，总不至于连这么明显的踪迹都认错。

*

等黎清清寻到凤襄，他正悠哉悠哉地斜卧在一块巨石上，昏昏欲睡。

听见动静，仰起头来看，见是黎清清先到，他就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凤襄叹：“我就知道，她在你跟前藏不住话。”

黎清清瞪他，“这么重的血味，我就是把鼻子堵起来也能闻着。”

她视线顺着凤襄的手臂往下，他右手手肘侧撑着身体，手腕却浸到了身下的池水中。

那汪池水也并非清澈见底，而?是一片艳红，隐隐有金色的纹路在其中交错，这便是空中血腥味的来源了?，这是一方名副其实的血池。又因为高温，整个池子嘟嘟的冒着泡，在一人一妖之间隔出了一块儿蒸腾的雾气。

黎清清看不清凤襄的表情，凤襄亦看不清她的，不过他们对彼此都有所了?解，猜也?猜得到对方是什么神色。

“别气了?。”凤襄的声音和他的姿势一样懒洋洋的，若是西西分辨，其中甚至还带几分笑意，“凤凰血脉有涅槃重生之能，如?今我将它分你一半，你想救谁就救谁、想复活谁就复活谁……”

黎清清：哈？

她被这段莫名?其妙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的怒气一滞，满心迷惑。

凤凰确实可以涅槃重生，也?的确可以将这能力转赠。

但这种打破轮回的能力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术法符篆，不能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与转赠这能力同时，凤凰需要以半壁血脉相赠，而?作为赠送者的凤凰本身，从此再无涅槃之能，而?另一方接受馈赠的对象，也?就成了?半个凤凰。

完全体的凤凰想要把涅槃能力送出去，都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而?只是接受馈赠的后天凤凰，想也知道，不可能再将这能力赠出。

但现在，凤襄这话……

什么叫“想救谁就救谁、想复活谁就复活谁”，黎清清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能耐？！

——她要是没当过凤凰，还真?被他诓过去了！

见黎清清非但把这话听进去了，还真?心实意地为此迷惑，凤襄忍不住笑出声来。垂在池水中的手腕跟着身体晃动了两下，拨出一片水波，血池中那些时隐时现的金色波纹像是被惊动一样，陡然密集起来。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黎清清：“……”

在黎清清真?的生气、把这一池子凤凰血加各种奇珍药材给他反向灌回去之前，凤襄终于再次开了?口。

“我听闻……你在修真?界有一挚爱之人，只可惜人寿有终，你与他阴阳相隔。你来妖界正是为了?寻让他复生之法，是也不是？”

这语气哀戚低落，还有几分不是明显的质问之意。

但是黎清清分明听出来，这些表面意思下面，藏的都是满满笑意。

虽然不知道凤襄从哪得知的这说法，但显然是因为自己受了?刺激，这会儿是故意再来刺激她一遍。

黎清清：“……”

她脸上除了空白之外，一时做不出别的表情。

她第一反应是“幸好江非不在”。

江非从那次回到修真?界之后，一直没再回来。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从修真界到妖界的入口是在不断变动的。

若是妖，寻这入口自然容易，它们对妖界的气息有本能的感应。但奈何江非是个纯种的人族，让他找这个实在是困难些，若是单凭运气的话，他恐怕这辈子都到不了?妖界。而?且也?不是每个入口都像他们上次来妖界的那个那么宽阔，有的入口只能容一妖通过，待妖通过后会关闭，等再度开启时又不知落到何方。

那日江非说是要回到妖界，黎清清也?没多想，只当是他有狐族朋友会帮忙带路，后来才知他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想想也确实如?此，这东西在妖界都被归于常识中，而?寻找妖界入口更是每个妖的本能，这般情况下，恐怕没有妖想起来给他解释，就连黎清清也?没有记起此事，更遑论这些在妖界长大的妖。

还是后来黎清清久久没等来回音，担忧江非那边的情况，借助他手中的凤凰翎羽传讯后才得知的。

黎清清还在信中委婉的询问了一下他要回来探望的“朋友”的身份，本意是打算照拂一二。却也不知是她写得太隐晦江非没有看出，还是江非不好意思说出口，黎清清并没有得到正面回应。

之后一段时日，黎清清因为忙于闭关提升实力，通信也变得寥寥。

但是现在黎清清满心庆幸，多亏江非人在修真?界。不然依他和淮观逝的想象能力，听了这段话，还不知道会脑补出个什么发展来。

——只能肯定的一点，绝对不是她所乐见的。

黎清清正这么庆幸着，却突然似有所感地回头。

身后，赶来的朱女正满脸震惊地看着这边，也?不知把刚才的话听进去多少。

黎清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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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