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奏.过往三(二)
山海饭店。
“‘不知道算不算特殊’……为什么这么说?”涂姐觉得奇怪,诧异追问:“难道不是稍微和其他人的节日做个对比就能知道了吗?”
“说是这样说。可是,”宋阳乐背靠着柜台,耸耸肩:“形式上讲,我过的端午节和别人的端午节大概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很,平凡。”
***
宋家村。
“你是……?”
“敖业。”敖椰礼貌地笑,做出提示:“之前请宋村长来代为表达过‘问候’的。”
直把这文绉绉的话在脑中转了好几圈,中年女人才反应过来意思,恍然:“哦哦哦!是你。”
“请进请进!”
大门敞开,女人脸上的笑容连忙变大,让出道路把他请入砖石铺路杂草丛生的农家小院:
“我们昨天才是听村长说了你要过来我们屋(家)的,没想到你这一大早就来了,我屋头人(丈夫)刚出去耕地去了,屋里都也还没来得及收拾……”
但饶是“没收拾”,以水泥为主体的建筑物里面仍是要比村里其它用泥土和木片糊制的老房子看上去整洁多了。
喋喋声中,两个一前一后地踏入平整的房屋,后者的视线轻扫过堂屋墙壁上粘贴的旧的人类女星日历、垫着桌角的残破作业本、柜子上放着的簇新影碟机……最后在影碟机的老式座机上停了下,收回目光。
“坐,坐!”
女人殷勤地拿来两条凳子,还打算再做点什么,已经基本把屋子里外看了个大概得敖椰却抬手阻止了对方,微笑:
“不用多麻烦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想要讨好这尊“财神爷”的女人试图劝他:“你要不要喝点……”
“请见谅,时间很宝贵。”敖椰换了个只脚受力站着,朝她笑笑:“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直抵背心、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从对方嘴边的笑容和不带感情的眼睛里传递出来;与其正面相对的女人笑脸几乎是立刻僵住,接着,“占点小便宜”的念头烟消云散,她一点也不敢反驳地讪讪坐下,战战兢兢地僵笑着问:
“那、从哪开始呢……?”
“简单点。”敖椰笑了一下:“就先直接告诉我你家的电话号码吧。”
……
十分钟后。
敖椰从院子里走出来,随手掸灭门口比人还高的野草,心情不是很好。
和这五天里“拜访”的其他人家一样,身后的这一家依然没有带来更多的线索;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已经是选中范围内的最后一户了:无论是他此前用了两天时间复原的被涂去的号码,还是“宋阳乐”本身,都毫无头绪。
明明是被记录在“宋阳乐”档|案里的“故乡”,却好像连“宋阳乐”这个人都没有一样;换作普通人来,都忍不住要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但敖椰并不是“普通‘人’”。他很肯定自己没有找错。
——那就是还有遗漏。
不过有点小麻烦的是……
坐在土屋前只比地面高出些许的石墩上,双手交叉合拢放到曲起的膝盖上,这样想着的敖椰偏了一下头——从隔壁打开的门缝看着他后背的眼睛猝不及防接触到他转过来的视线,瞳孔一跳,木门“砰!”的一声,立刻被关得严丝合缝;而目光再转到其它地方,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
……似乎除了比较贪“财”的村长之外,这里的其它人家表现得都极度“排外”;事先不经村长的沟通,大概率什么也问不出来。
然而村长知道的消息有限。到现在为止,对方给出的“有电话或者有很多年没回过家的年轻后辈”的十户人家,都跟“宋阳乐”毫无关系。
要不然真的挨家挨户地去找?……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就是时间上有点紧。”敖椰自语,又有些遗憾:比起搜|魂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他其实更喜欢像手无寸铁的人类一样一步步接近真相的感觉……可惜跟穷奇约定的时限马上就要到来,他可以因兴趣不践诺言,但不喜欢因能力不足而被迫违约的感觉。
那么……是下午开始动手,还是晚上更好?……啊,还是晚上吧,晚上比较安静……
“小敖、小敖?”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看到一张慈祥的面孔:是五天前的早上在山坡上被动“发现”了“睡着”的他并“主动”收留下他带他去见村长的、他背后这个土屋的主人,宋阿婆。
并不知道自己是受到这个年轻人的暗示才收留了对方的宋阿婆背着一大背篓艾蒿,真情实感地关切问他:“怎么回来了坐在外头不进屋?”
“想吹吹风。”敖椰看了眼她离开地面的双脚,没有在意地起身笑了笑,接过她身后的背篓看向里面,惊讶:“怎么采这么多艾叶啊?”
“明天端阳,熬水洗澡啊。”
宋阿婆拔开门上灰尘厚重的插销,打开门,笑呵呵地跟他絮叨:
“你们城里头的娃儿不晓得,艾蒿水好得很,清火袪热……”
“……”
敖椰笑跟进门,放下背篓,跟着忙忙碌碌的老人进入灶间,偶尔顺着对方的话附和几句;过了一会儿,把一时能想到的事情絮完的老人才问起他的事情:
“啷闷(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敖椰不经意答完,忽然顿住:虽然他影响对方收留了自己,但却是没有在其它方面动什么手脚的,至少,记忆上没有。
“……”落在老人身上的目光闪了闪,没让对方察觉到其中的停顿,他自然而然地继续道:“今早问完了,村长说的那几家人都不是。对了,阿婆你知道还有哪家人有什么二十几岁、好几年没回过家的儿孙的吗?”
然而没出他意料,因早年丧夫丧子,跟村人并不亲近的独居老人宋阿婆没犹豫地摇了头:“不晓得。”
“巴巴掌这么大个地方,儿子孙子几年不回来的差不多也就只有村长说的那几户人家,”见年轻人失落,宋阿婆讲出道理:“大家都摆谈得差不多了……哎?”
话到此处,宋阿婆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思索:“我记起来了……应该是还有一家。”
敖椰亮起眼神,露出笑容:
“烦请您仔细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