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奏.过往三(三)
山海饭店。
“地理位置的原因,我家那边过端午不挂菖蒲挂艾叶,所以每年的端午前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去割艾蒿。”
“用来挂的艾叶要先抖干净晒一下再捆起来,防止有虫子留在上面。”
“不过我家没有院子,所以只能放在路边上晒。”
***
宋家村。
“他们那一家比我们家还穷。”宋阿婆将艾蒿分堆,说:“一个土桶桶(土房子),只有一间屋,屋头两口子平时都不郎闷跟人到堆说话,所以你不问,我都想不起来。”
“不过他们生了个儿子,那个娃儿厉害得很——从小在镇上读书就是第一名,一路读到小学毕业,从来没拿到第二名过;后头(后来)要上高中了参加了一个啥子比赛,就到城里头去读书了,都没郎闷问他爸妈要钱。”
“好多年没回来了嘛?说是车费贵,舍不得。”
“名字?”
“都是小娃儿乱喊,读书了才改的大名,好像叫……啥子‘乐’?”
……
根据宋阿婆指出的路线,敖椰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村口人称“宋老二”的农家家门口。
因为房子就修在公路旁边,所以这一家没有院墙,采摘的艾蒿被放在路边茂盛的野草上晾晒;大白天正是“应该”忙碌的时候,因此一开始并没有人。
敖椰也不怎么着急。
没多久,太阳的位置往中空移动,“该做午饭”了;于是远远的,就看到两个皮肤黝黑、形似中年男女的身影背着背篓,一前一后、脚不沾地地“走”了过来。
等到衣服半旧不新的两人走到门口,敖椰迎过去招呼:“你们好。”
“……”中年男女同时转过头看他,然后露出内敛的警惕眼神,互相对视一眼,沉默着,直接就进了屋。
还真是……熟悉的不友好。
敖椰勾起嘴角,跟过去,在“大门”彻底被夫妻俩关严之前用手掌抵住缝隙,对上两双带了怒意和警觉的黑|色|眼睛,恍若不觉地微笑:“聊聊?”
——夫妻两开门开得并不情愿,但敖椰已不大在意这一点了。
……比起他们的意愿,此时的他对真相更有兴味。
离开家乡后,休学休了整整一年到处求仙问道、后来又莫名开始专注于物理研究与实验的“人类”“宋阳乐”在声名没有出镇的十二岁之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
敖椰新奇地看着这个几步便可以丈量完的拥挤土屋:东西分隔不大的两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两三个板凳……和满墙的奖状。
在挤在角落里的夫妻恐惧又愤怒的目光中,他惋惜地将手碰上已被岁月侵蚀得看不清字眼的旧纸张,不意指腹触到了一点蛛网;眉头跳了跳,他收回手,掸灭那丝黏着,笑看向两“人”:
“说说看吧,你们的儿子。”
……
“乐乐”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这一点不单体现在读书上,还体现在他的为人处世之上。很小的时候,这个孩子就能在理解了自己家的贫穷家境之后懂得利用同龄的小孩去获得包括书本、玩具、甚至于金钱等一切父母无法给予的资源。
长大一些去了镇上的学校,读了更多的书,获得了更多的知识,这个孩子便更加聪明了:凭借自己的天赋,他既能够带头做同村小孩间的“孩子王”,也能够游刃有余地逢迎镇上有钱人家的孩子。
他似乎天生不像一个农村出生的孩子,事实也是如此。
十二岁时,他甚至被路过的道士断言过“日后会有仙缘”。
……
随着叙述的深入,原本木讷寡言不甘不愿的夫妻俩渐渐敞开了心|胸,眼中泛起怀念和自豪的光芒——当然是应当很自豪的,在这样的小村庄,谁能拥有这样一个孩子,都会如此。
虽然,这表现过于平凡,平凡得会令听者有些乏味。
敖椰无聊地压下指节,面对每说到关键处时总有犹豫闪烁的夫妻俩,失去了继续绕圈圈的兴趣,身体前倾,轻笑着打断他们:
“要不然,还是直说吧……你们在隐瞒什么?”
“……!”
夫妻俩瞳孔一震,看着他,目露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