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来,没有人敢像亚斯特雷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个名字,那仿佛已经无形中成为了一个禁忌——但凡是希文身边亲近的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而事实上亚斯特雷知道，那个人就如同一个永远也驱散不了的阴影,自始至终都笼罩在希文的心头。

哪怕是他死了，化成了灰烬，他在希文身上留下的烙印也永远不会消失。

为此,他甚至作死地跟伊斯科提过，能不能帮希文洗去这段记忆。得到的答案是希文的身体已经经受不住这种摧残了,毕竟他身体里的一半器官，都为了复活自己这个本该五年前就死去的人而移植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联盟中除了佛提娜和伊斯科以外,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五年前希文亲手杀死的孩子乌利亚，事实上并没有真的死去。伊斯科用之前他在乌利亚身上采集到的细胞残片试图重新复活他。

然而复活的过程并不顺利，虽然乌利亚继承了再生金属的特殊基因，但新生的细胞还是发生了排异反应，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通过移植血亲的活体器官来维持他的生命。

所以由此可以想见，为了复活乌利亚希文付出了多少。

“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在主人面前提起萨兰这个人，我会把你大卸八块。”

尽管亚斯特雷是希文耗尽心力才救回来的孩子，但佛提娜可不会爱屋及乌,尤其是一旦这个熊孩子做出什么伤害希文的事,她绝对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修理他。这几年亚斯特雷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她是不知道希文曾经在精神世界里看到的那个乌利亚是什么形象,反正她所看到的亚斯特雷虽然也继承了不少希文的优点,但是犯浑的时候简直跟萨兰那个混蛋如出一辙。

“拜托，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才是同一战壕的友军好不好。我巴不得把萨兰那家伙从希文的记忆里挖出来，我怎么可能故意在他面前提起他。”

“于公你应该称呼他元帅阁下，于私也应该是父亲大人，直呼其名是皮痒了么？”

佛提娜说着就把那个丝绒盒子塞进了亚斯特雷的手中：“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不知道联盟议会一直在声讨你么？居然还枉顾军令一意孤行，你想让主人帮你收拾烂摊子到什么时候。如果希里亚真的交不出那几个逃犯，你准备向艾泽萨斯出兵？”

“那群老家伙有什么资格对希文……”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全身一阵酥麻，仿佛一股电流从尾椎处直蹿而上，佛提娜面无表情地提醒道：“是父亲大人，或者元帅阁下。”

“……”

亚斯特雷狠狠咬紧了一下后槽牙，待那阵酥麻的感觉过去了才愤愤然道：“所以他不让我回圣瓦隆是怕我修理那帮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吗？”

“别想太多，这纯粹就是为了惩罚你枉顾军令，以下犯上。”

佛提娜语气尖锐而嘲讽地说道：“主人给了你一年时间让你反思，看样子效果不佳，既然如此就干脆彻底冷藏你，也是为了提醒你主人才是整个联盟的主宰。”

“他该不会是真的相信那些流言觉得我要篡位吧。”

说到这话亚斯特雷都觉得好笑，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背叛希文，唯独他不可能，他的血肉都是属于希文的，他随时可以为他去死。

所以他恨那个叫萨兰的男人。尽管他知道五年前导致萨兰抛弃希文的根本原因是自己的‘死亡’，他甚至也知道那个叫萨兰的男人曾经在他身上寄予了多少爱和期盼。

但是这五年来，他看过太多希文为了那个背叛者所承受的痛苦，那种痛就如同是深入骨髓的毒，已经将他对所谓父亲的亲情腐蚀得所剩无几。

正因为如此，他才明知道冒然袭击艾泽萨斯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却还是抗命不遵一意孤行。

他想见一见那个男人，然后亲手杀了他。

他给希文带来的痛苦已经够多了，希文的余生不该再被他所笼罩。

可惜这用光面堂皇的借口所掩饰的私心也被希文一眼看破，他如此强硬地夺权撤职，把自己调去远离政治中心的亚特林要塞，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保护那个躲避了他五年的懦夫吧。

明知道他就在那里，明明只要一句话就能让那个男人对他俯首陈臣，却忍着被背弃的痛苦不去打扰他的生活。

而那个男人又是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甚至还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救世的圣人，他以为他能救得了谁？他谁都拯救不了！

“娜娜，你和我都知道萨兰就在艾泽萨斯，甚至于可能希文也知道。这个混蛋离开希文五年，这五年希文是怎么熬过来我们都一清二楚。我唯一在意的是怎样才能让希文毫无痛苦地摆脱这个男人。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唯一目的。”

“如果有办法，我和伊斯科早就做了。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佛提娜的语调虽然依旧冷硬，但是已经可以听出一些动摇。

“去除标记等于直接杀了主人，如果是五年前或许他还承受得住，现在不可能了。”佛提娜走到亚斯特雷，全息仿真人形AI虽然只是模拟影像，但是已经可以实现实物的真实触感。虽然AI的身体依旧是冰冷的，但此刻却让人感觉无比温柔。

“主人一直在等你真正长大，亚斯特雷，就算我们不愿意承认，但是主人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别让他再为你担心好吗。”

“他不会有事的。”

亚斯特雷不由地捏紧了拳，用力咬着牙冠道：“我不会让他有事。”

“别再想着杀萨兰的事。”

佛提娜虽然语调平淡，但明显能听出里面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况且你也杀不了他。”

“娜娜，希文真不该让你来做说客。”

原本已经被说的有些动摇的亚斯特雷被佛提娜这一句话又激得整个人又鸡血起来。

“我说事实而已，就算他现在手中没有了光刃，要杀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事。别再给主人添麻烦了，退一万步说，如果你真的杀了萨兰，就是在他心上再捅一刀，如果你觉得他还不够惨的话，你就去做吧。”

“啧……”

亚斯特雷显然被轻而易举那四个字给激怒了。但是一说到希文他又立马泄了气。

“乖乖回亚特林要塞，再作妖的话我就拆了你。”

佛提娜说完，还故意伸手在亚斯特雷的头顶上摸了摸，那动作就跟安抚自家躁动不安的大型犬一样一样的。

“我还得去给你收拾烂摊子，别以为你这么一闹能帮主人在谈判上拿到主动权，希里亚没你想的那么蠢，跟他们这些人玩政治你还差得远呢。”

亚斯特雷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是想念以前的你，娜娜，那个穿着粉色萝莉裙的小可爱呢？”

“o(^▽^)o”

佛提娜不负所望地给了他一个可爱卖萌的表情。只是这个颜表情出现在那张高冷的御姐脸上实在是……

“走了，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吧。说不定等主人气消了，会愿意跟你通个电话什么的。”

“……”

佛提娜说话间，她的三维影像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可即便她不在此地，亚斯特雷也知道别说这个房间，就是整个阿瑞斯号都时刻在她的掌握之中。自己别说是吃饭睡觉，只要她不怕辣眼睛，甚至连他洗澡上厕所都能监控得到。

所以尽管他敢在希文面前犯浑，却永远不敢招惹这位佛提娜女士，她狠起来真的是什么变态的事都干得出来。

亚斯特雷百无聊赖地仰面重重躺回了床上。以阿瑞斯号的航速，要不了几天就能把他送到亚特林要塞，那是联盟位于双子星附近的一座重要的能源中心，不过让堂堂阿瑞斯号的指挥官去镇守后方，只能说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把希文气坏了。

不过想到他如此气愤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萨兰纳尔，亚斯特雷就气不打一出来，正十分不爽地想摔枕头发泄，这时却看到佛提娜留下的那个丝绒盒子。

以往的每一年希文无论公务再繁忙都一定会亲自陪他过生日，只有今年，竟然就让佛提娜拿着一个破盒子来打发自己。

亚斯特雷一怒之下抓起那个丝绒盒子就直接摔了出去，那盒子碰地一声砸在墙上，那声音不大，但却着实把盛怒中的亚斯特雷给惊醒过来。

我在做什么？

那是希文送我的生日礼物！

陡然回过神来的亚斯特雷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奔着那摔在地上的盒子而去。这种传统的手工丝绒盒子虽然款式老旧，但是在整个星际间都已经是很少见的手工艺品了。

虽然亚斯特雷一直私下吐槽说希文的审美老旧，是个老古板，但事实上只要是他挑选的礼物，亚斯特雷都会喜欢的。

那个盒子里装着一枚细长的，狼牙状的吊坠。亚斯特雷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安哥拉兽的狼牙。

狼牙的内侧还有用烫金雕刻的一行古拉丁文小字。

致我的战神。

亚斯特雷望着那一行小字，忽然之间全身都战栗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胸腔里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情绪所充斥着，他紧紧攥着那一枚小小的狼牙吊坠，直到把自己的手心攥的充血，甚至刺痛。

他俯下身，将那枚狼牙吊坠用力按在自己的胸口。那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希文的心跳和体温。

他爱他，胜过这世间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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