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甄蓁觉得自己快被闪瞎了。
自从谢哥那天感冒发高烧晕过去搞的人仰马翻之后,宴灯就好像把这个百十多斤的大男人当成了脆弱的小宝宝一样。那叫一个细心体贴,温柔呵护啊!
煲汤喂药,擦洗换衣,从不假他人之手。
那天她路过谢哥的卧室,就看到这人正左手一颗蜜饯,右手一碗中药,正温声软语哄谢哥喝药呢。
哦,那蜜饯是宴灯亲手做的,据说纯天然无污染,还不冲药性。那中药据说也是宴灯家里传来下来的,专门给人补身体的秘方。
因为谢哥这次感冒以后,总是断断续续发烧。睡着就不停说梦话,叫都叫不醒,睡醒了也没啥精神的样子。
去医院看了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只说没什么毛病,要是实在不放心就住院输液。
宴灯一气之下,就干脆带着谢哥回家了,按着祖传的秘方抓了中药回来每天熬给谢哥喝。据说,是补养身体的,绝对没有毒副作用,对谢哥只有好处。谢哥也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宴灯乱弄药给他毒死了,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宴灯每天三顿的中药投喂。
哦,好像还挺期待的。
方哥来看了两次之后,发现喝了药之后,谢哥确实精神越来越好,就放任了。
谢哥呢,也变了!
从前拍戏的时候,别说感冒发烧爱犯困了。当初为了拍《你是第七个》,剧情需要他在大冬天的人造雨水里,来回跑了多少次,最后高烧肺炎住院半个月的时候,也没见他露出过一丁点的脆弱来啊?
好嘛,这次就不行了。
每天拍完戏,回家就马上就一副‘宝宝好虚弱,宝宝需要人哄,宝宝真的好难受,需要人陪’的样子。就连喝药,也得宴灯好言好语哄半天,才好好喝干净。
至于什么为了多吃一颗蜜饯,多吃两块肉,俩人你来我往那种腻腻歪歪的对话,甄蓁想起来就脸红。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尖叫一声,你们赶紧在一起吧,表白吧,挑明吧,谈恋爱吧。这样,我好歹还有个借口,能躲出去,不必让你俩无意识的□□疯狂戳我的眼睛!
“谢哥睡了?”
甄蓁正在匿名论坛上吐槽这事儿,看着沙雕网友们高呼“火把,烧死,恋爱的酸臭,实力发糖,绝对攻宠受,年下我吃”等等的回复,窝在沙发里傻笑。听到一声轻轻的门响,抬头,就看到宴灯蹑手蹑脚地从主卧钻了出来。
“孙哥说今天让谢哥休息一天,你别吵他,让他睡就行了。”宴灯背好背包,轻声交代甄蓁,“灶上我煮了百合猪肺汤,等谢哥醒了,你把冰箱里我熬好的白粥放进汤里,煮个十分钟就行。他嘴里没味道,泡菜可以给他一小碟,多了不行。你要坚定立场啊同志,组织相信你!”
说完,背着包就走了。
甄蓁咬牙切齿地戳着手机,让你们不关爱小动物,我必须要虐一发别人,才能心理平衡!
…………
谢辞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漂浮在半空中,四周黑漆漆的,没有风没有声音,寂静的可怕。
他慌了,下意识就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忽然,如同鸿蒙初开,这个可怕的世界被一道雪白的光,彻彻底底地劈开了。
他顺着白光飘了出去,恍惚中,仿佛看到两个男人并肩站在曲折的廊庭之下躲雨。哪怕听不到他们在说着什么,可他们的表情是那么的快活肆意,充斥着指点江山的豪情。
个头稍高一些的男人看着身侧的人,眼神荡漾着柔软的水波。
再一晃,他又仿佛来到了宇宙星空之中。
这次,他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了两个巨大的像高达一样的机甲。
其中白色的那架举起粒子炮对着空中一通乱射,炮火于宁谧的夜空中炸出一朵又一朵的烟花来。而后,它跑去拉着旁边的那个黑色的机甲,并肩快速冲进这未散的烟花中去。
就着烟花,两个巨大的机甲,似对战又似对敌,在这漫天的烟花里共舞了起来。
啊,操控白色机甲的那个人,在隐晦地向黑色机甲的主人表白呢。
谢辞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在看见这个画面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之后,他迷迷糊糊还看了很多很多,多到他醒来的那一瞬间,脑子都在嗡嗡响。
看着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和黑洞洞的房间,谢辞声揉了揉有些混沌的头。
想起来了,他一周前感冒了。
本来只是一个小感冒,发了一次烧之后,断断续续就是没法好彻底。
这几天,他吃了药一躺下就开始做梦,梦醒以后什么都不记得,脑子里也有点乱嗡嗡的。
他只依稀记得,仿佛在梦中看了一个男人追逐心上人近千年的暗恋史,醒来以后那种心酸又甜蜜的感觉,太过深刻切肤。
至于什么男人,追求谁,如何追求的,怎么能没用到追一千年都没追上的,一概不记得。
“咦,谢哥你醒了?”甄蓁轻轻打开门,就看见谢辞声顶着一头乱毛,靠在床头发呆。
“宴灯……”
“哦哦,宴灯今天在天灵记那边拍戏呀。谢哥,你没事吧?他都进组五六天了。”甄蓁赶忙上前摸了摸谢辞声的额头,生怕之前的那场高烧把老板给烧成傻子了。
“……哦。”谢辞声忽然觉得有点委屈,他都生病了,为什么醒来以后,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宴灯。
浑然忘记了,之前宴灯再三说要推迟进组时间,先陪他养好病再说。是他主动拒绝了一遍又一遍,还让宴灯好好演戏,不要为他这点小病担心的。
此刻,宴灯正提提溜着一个男人按在厕所里狂扁呢。
“哥,哥,哎呀,别打了,哥。我说实话,我说实话。”年轻人涕泪横流地跪在地上,看架势恨不能上前抱住宴灯的腿以示臣服:“哥,是宁樊让我这么干啊!那些话,都是他说给我听,我就是学一下而已啊!”
宴灯一脚把年轻人踹到角落里,冷笑道:“确定是宁樊?不改口了?”
“不了!不了!”年轻人恨不能把头摇下来。
他也就是一用纹身贴弄花臂,四处溜达欺负小学鸡的混混而已。新交的女朋友在这个影视城里当群演,他也就经常来晃荡,偶尔也在剧组需要人头凑数的时候,去顶个班。
之前,那个宁樊的助理悄摸摸跟他说,让他去偷拍这个叫宴灯的丑照黑料。他跟着拍了几天,发现人家除了躲角落抽根烟以外,就是看剧本练戏,一收工马上坐车回家。别说什么蹦迪,约炮,嗑药,乱趴了,人家一回去连门都不带出的,宅的可怕。
这结果,宁樊肯定是不满意的。
然后,这助理再来见他的时候,就给加钱了。
让他想法子往宴灯跟前凑,说一些什么谢辞声被包养,背后金主,卖屁|股,二椅子之类的脏话,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如果对方假装没听见,那就可以再试着接近,争取拿到宴灯在背后抱怨谢辞声的话的录像录音之类的。
如果对方听见以后,暴起跟他吵的话,也想办法录下来,要是跟他打起来了的话,更好。
小年轻没有想到,他跑去宴灯日常抽烟的地方,等人快来的时候,假装打电话在那儿骂谢辞声呢。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不知道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瞬间他浑身就酸麻的站都站不住了。
然后,宴灯就借着拦住他的姿势,给他一路大摇大摆带到了影视城最偏僻的一处卫生间来了。
手脚麻利地扒干净他身上的电子用品全泡进水池里,接下来就是一顿胖揍啊!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哪来的魔鬼,那一拳一脚打到身上以后,都简直疼到骨头里去,痛的他连喊都喊不出声。
最可怕的是,他刚刚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居然干干净净,除了蹭到一点灰以外,挨打的那些地方别说青紫淤血了,就连红印子都没有一个!
小年轻悔死了,他这是招惹上个什么人啊,打人痛到死却不留一丁点痕迹,这不是小说里才有的吗?这种人一般都是那种深藏不露,睚眦必报的类型啊!
难道,他要为了五万块钱,搭上自己的小命不成?
这么一想,就赶忙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清楚。希望大魔王能看在他如此乖巧认怂的份上,把他当个屁给放了。
宴灯听完小年轻的话,抽出一根烟叼上,深深吸了两口,才把心底的那股子暴戾压下去。
宁樊,天灵记男主角路衡的扮演者。
高中的时候因为一个最帅校草的活动,在网上很是火了一阵子。一年后,顺利考入Z影,在读期间就开始接戏拍戏。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真神了,宁樊这样一个要长相有长相,要演技也还算有演技的帅哥,扑腾了两三年,至今都没有一点水花。
要说他没资源吧,他之前参演的几部电视剧质量都挺好,无论偶像剧还是正剧,热度都很是不错的。
剧中的其他演员也不同程度地红了起来,唯独宁樊,完美诠释了剧红人不红。
宁樊把这事儿思来想去,归结到了原本的经纪人身上。觉得对方就喜欢给他接一些剧情很精彩,但是人物并不特别讨喜的角色。跟公司闹腾了两个多月,终于如愿换了一个对他抛出橄榄枝的经纪人。
在新经纪人运作之下,他拿到了这部《天灵记》的剧本。
说实话,一开始,他也非常不看好这部剧的。毕竟那个导演就是个他连名字都没听过也没有作品的新人。要不是之前换经纪人跟公司闹的有点僵,他不好挑三拣四。再加上被这导演改编过的剧本着实吸引人,里面男主的人设非常棒,他是绝对不会答应来这么个小破剧组的。
他今年也26岁了,这是他最后一次用古偶戏试水了。如果这部戏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水花,他可能真的就要按照公司规划的那样,不要梦想着红啊什么的,老老实实去走演技那一挂,起码旱涝保收。
这一次是他红起来的最后机会了,宁樊对这部戏那是百分之二百的上心重视。
之前还为了穷比剧组的抠门,弄来的道具又丑又旧,跟冯导发生过争执。结果,在看了冯导拍出来的片段以后,被惊艳到的宁樊吊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剧本OK,人设OK,导演非常OK!
宁樊是第一次感觉到,红起来近在咫尺!他深信,只要自己好好演,这部戏绝对回让他红起来的!
也许是要红的想法已经成了宁樊的执念,在宴灯进组拍戏一天之后,他整个人都被打击到快崩溃了。
明明看剧本的时候,他就觉得郁若素是一个不人不妖的神经病变态二椅子。
为什么,让宴灯一演,就连他这个同性都忍不住觉得,这个郁若素简直美炸了,苏爆了?
看着周围女性工作人员脸颊潮红地冲上去对解威亚的宴灯嘘寒问暖。宁樊莫名想起刚入学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强大的演员,能够用自己的演技给自己所饰演的角色从头到尾做一个整形。
当初看到剧本里并未针对原著中这个一点都不讨喜的郁若素做出人设的改变,宁樊还松了一口气来着。
着实是这几年观众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喜欢那些又坏又深情的男配角。
他可不想自己登天梯的电视剧里,出现一个比他还要吸粉出彩的角色。
可是,宴灯饰演的郁若素,强大,邪恶,一点也不深情,坏的特别自我特别纯粹。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奇怪魅力,让宁樊害怕了。
如果呈现给观众的是这样一个引人注目的郁若素。那么无论男主路衡被他诠释的有多么完美,多么活灵活现。也注定要被郁若素分走一部分关注!
这是他最重要的一部戏,唯一能出彩最出彩的,只有他宁樊饰演的路衡!
没有别人。
也不能有别人。
于是,在跟经纪人商量以后,宁樊花钱找了一个混混,让他盯着这个叫宴灯的是个什么来头。如果在盯梢途中再能拍到一些黑料,那就更好了。
结果,跟了几天,什么都没有拍出来。
除了知道这个年轻人叫宴灯,18岁,高中生,在隔壁孙晖的剧组里演男二以外,只得到一个稍微靠谱的消息——这个年轻人跟谢辞声关系不一般。
俩人经常说说笑笑同出同进,看上去关系非常不错。
对此,宁樊有两种猜测:一,谢辞声是这个宴灯背后的金主,明星压力大嘛,包养个把漂亮小孩儿都是很正常的操作,他也见的多了。二,谢辞声这是打算自立门户了,宴灯是他找来的好苗子,打算培养起来以后当摇钱树的。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让小混混去试探一番就好。
第一种的话,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那一个个都是心比天高的,虽然被包养了,不定心里怎么恨呢。到时候,他只要把录音往谢辞声那儿一递,宴灯以后会如何无所谓,但这部戏他绝对是演不下去了。
第二种的话,其实更好一点。只要小混混挨了打,他自然会帮忙把事情闹大,大到不压下去不行的地步。到那个时候,冯乐康就算再欣赏宴灯,也不能放任《天灵记》剧组演员无故殴打路人这样的新闻飘起来吧?
“……你跟踪的技术,真的很差。”宴灯其实一早就发现有人跟着他和谢哥了。不过,在他想来谢哥这么大牌的明星,进出有狗仔跟着拍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没多做关注。
谁料到,这里面还有个浑水摸鱼的呢。
他从水池子里把泡透了的手机微型摄像头还有录音笔捞出来,当着小混混的面,像掰苏打饼干似的,一点一点,掰成了黄豆粒大小的碎块。
“……”妈妈救我!
“钱呢?”
“什,什么钱?”
“宁樊给你的钱。”
“在这儿在这儿!”小混混哭唧唧地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递过去。
“啧,我就知道肯定是给现金的。”宴灯把钱掏出来点了点,扔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小朋友,劝你一句好的,回去把胳膊上那玩意儿给我洗了。群演当好了,也是一条稳当的工作出路。别这么大个人了,没着没落的,还让你女朋友跟着操心。”
“……好好好!”这人是魔鬼吧?为什么他知道我是群演?还知道我女朋友也在这儿?最可怕的是,明明他刚把我狠狠揍了一顿,扭头就用这种老父亲的语气劝我学好?而我……居然,觉得他说的挺对的,应该改正错误,当个好人???
等小混混夹着屁|股跑出去,宴灯这才掏出手机,语气温柔地说:“谢哥,醒了?啊,今天捞了点外快,我去买些新鲜的菌菇蔬菜,配上我走之前熬的鸡汤,咱们晚上吃清汤锅子吧?唔,好,不能吃太多甜食。你打开冰箱看看,里面有我洗好的草莓,你浇点酸奶麦片先垫一垫,我很快就回去了。”
挂点电话,宴灯又点了一根烟。他抬手摸了摸有些酸涩的眼圈,不用照镜子都知道,他的黑眼圈挺明显了。
实在是最近谢哥好像被什么魇着了似的,就算睡着了也很不安稳的样子,嘴里不停说着听不清楚的梦话,情绪也很激动。他是把了好几次脉都只诊出了谢哥有点累,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异常。
宴灯一边暗叹自己还是学艺不精,一边还得悄悄给谢辞声守夜。生怕有点什么变故,他没有及时发现,耽误了谢哥的身体健康。
那天谢辞声当着他的面忽然晕过去,那时候宴灯的心情真是用肝胆俱裂来形容都不为过。那样可怕的感受,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人睡不好,脾气自然就会变坏。
这个宁樊,真会挑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