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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陆文浩一眼:“你要找的就是这个?”

陆文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脸上略带兴奋的神色已经充分说明了自己找了想要的东西。

他问曹法医:“为什么保存在这里?”

曹法医耸耸肩,笑了笑:“因为这是很特殊的标本……可能是鼓励我们这些后辈的吧……谁知道呢……”

陆文浩仔细看了又看标本,征求曹法医的意见:“我能照相吗?”

“可以,请便。”曹法医虽然不明白律师为什么会对这个标本产生兴趣,但仍是很大方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陆文浩拿出相机对准玻璃罐开始拍摄,心里不免很高兴——为肇安的辩护终于有了新的进展,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32

6月3日法庭再次开庭。

法庭上,陆文浩从容答辩:“本辩护为了证明被告的精神状态不正常,证人冯梦珍主张的两个人的前生,用催眠的方法调查过……”

听到这里,崔克晗差点冷笑出来,这陆文浩竟然也会跟着那姓肇的白痴发疯?真是想出名想疯了,官司一结束一准成为律师界茶余饭后的消遣。

她耐着性子继续听他娓娓道来:“……结果知道民国初年的画家沈康祖和被告肇安是前生和后世的关系——”

崔克晗适时打断了陆文浩的陈诉,她站了起来:“我反对。律师现在忽略了事件的本质……”她望了一眼肇安向审判席的法官说道:“被告肇安是杀了六名无辜女性的疯狂shā • rén犯……不管被告的前生是谁,也不能把被告犯下的罪行正当化——”

法庭上突然响起的长嚎声打断了崔克晗的陈诉,是肇安发了疯一般地嗥叫起来,像一匹孤独的狼,嚎叫一般的大笑声中夹杂着无限的悲凉。

陆文浩有些同情地望了肇安一眼,同情里也有无奈。

“请被告安静一下!”法官敲响了法槌。

肇安并不能控制他此刻的异常行为,他情绪激动地疯笑着向崔克晗竖起了大拇指,嘴里不断嚷着:“崔检事,崔检事,崔检事……”他喊“崔检事”的语调节奏跟在电视里见识到的粉丝喊偶像名字一模一样。

法官不耐地又大声警告肇安:“被告,安静!”

肇安完全不听从命令。

无奈只好让两个警卫人员上来把肇安带下去,临出门前他还在疯笑,面对崔克晗大笑:“崔检事太棒了……”

崔克晗看着肇安被带出法庭,一脸头痛地坐了下来,真是不知道该说那个该死的白痴什么好。

法官再次敲了法槌,宣布:“暂时休庭。”

崔克晗无奈地瞪了对面的陆文浩一眼,总不会是受他启发,那该死的白痴才一直装疯卖傻企图蒙混过关?也只有天知道了。

33

老人这一日独坐在院子里小憩,忽然听见院门被推了开来,进来的是个斯文儒雅的年轻人,一身休闲装,提着个黑色的公事包,礼貌朝她点头问好。

老人亦很客气地把来人请进了屋内大堂就坐。

刚坐下,年轻人就上前递了一张名片给她,老人接过陆文浩递给她的名片,因为老花眼,把名片放得远远的看了良久才看清是律师事务所的陆文浩律师。她开口问道:“律师先生怎么会来找我?”

“我想了解一个叫媚悦的jì • nǚ……”

老人怔了一怔。

陆文浩接着说道:“1929年跟画家沈康祖一起死的……玲珑馆的媚悦……”

“你为什么想知道她?”

“因为我负责的案件中,有人称自己是媚悦的转世……是一个叫冯梦珍的女人……”

老人抬眼念着名字想了想:“冯梦珍?”

陆文浩靠近老人一些,恳求道:“我想知道冯梦珍是不是媚悦的转世……”

老人听到陆文浩如是说,一时有些紧张起来,转过脸结结巴巴说:“我,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陆文浩安抚道:“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说完在桌上放下简易录音机。

老人发呆般看了远处很久,这才点了点头。

……

“……那一段时间玲珑馆最红的是十三旦,所以玲珑馆总是挂着她的名字作揽客的招牌……”

……

“……井?没有。本来是有的,但有个先生跳井后把井口堵上了……”“先生”一词是那时jì • nǚ的别称,老人从七八岁开始就呆在玲珑馆服侍先生,这一称呼足有叫了十来年之久,到是此刻也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

“……媚悦遇到沈康祖的事情……”老人陷入了回忆中,语调不自觉缓了很多,“我听过几十遍,所以记得很清楚……那天下着大雨……”

“……那时候媚悦正坐着黄包车到一号公馆……两个人第一眼就喜欢上对方了……一个jì • nǚ,头一次感到爱情……”

“……第二天沈康祖给师父磕头认罪……沈康祖为了要画的钱到玲珑馆找媚悦,其实是因为想再次见到媚悦……”

“……跟着媚悦进去的康祖,意外地见到了师父……虽然说jì • nǚ是男人的玩物,但在一个自己深爱的人面前这么做,媚悦心里也不会好受……”

……

34

陆文浩从老人的居住地坐了两个小时火车回到了家,一回家就打开电脑开始系统地整理这几天所获得的全部资料。

一时看见电脑文档里这几天暂时凌乱记录下的资料,陆文浩甚是没有头绪,对着电脑发了会呆,开始清理线索,最关键的是昨天冯梦珍接受催眠时的记录和今天老人口供的对照。

陆文浩开始细细回想昨天冯梦珍接受催眠的情景。

……

冯梦珍似乎比肇安的意志要更为薄弱,在催眠大师的指引下非常顺利地进入了状态。

催眠大师用一种引导的状态在询问陷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自我里的冯梦珍。

……

“你看到玲珑馆的招牌吗?”

“是。”

“上面写了什么?”

“十三……是十三旦……头牌……”冯梦珍眉头紧锁,秀美的一张脸透出纠结的气息,“左面有棵很大的梧桐树,在那棵梧桐树下面,有一口井……”

“媚悦和沈康祖是怎么遇到的?”

……

陆文浩根据老人和冯梦珍所讲的,综合起来,得到了一个非常完整的版本,这个版本在他指尖敲击下,显示在文档里,竟像一部动人的爱情小说。

一个律师写了一部爱情小说?

他这样想着不觉笑了。

……

35

1927年5月的一天,上海大雨倾盆。

沈康祖出门的时候还是多云,不一会工夫老天就变了脸,弄得没带伞的他只好跑到一个商店的门面下躲雨,又小心地打开卷轴来检查,看到画卷无恙他才安了心。再等了一刻钟,见雨势没有变小的趋势,想着反正离家已经很近了,他裹住卷轴,压了压帽子,冲进了雨里。

其时沈康祖并没注意拐角溜来一辆人力黄包车,车夫浑身被雨浇了个透,雨水顺着额头发梢淌过眉眼,模糊了视线。

一阵惊叫,沈康祖被撞了个四脚朝天,眼睁睁看怀里的卷轴滚进了水滩,等他忙不迭捡起卷轴,可恨为时已晚。

车夫放下黄包车,赶紧跑到沈康祖身前赔不是:“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先生这可怎么办啊?弄脏了你的衣服……”

沈康祖生气道:“衣服不打紧,这里面有画啊——”

媚悦迟迟不见动身,打开伞走了下来,想看看事情到底要怎么处理。

沈康祖正一板一眼地教训车夫,乍然见到一抹红映入眼帘,那女人抬起头来,只看了他一眼,他顿觉整颗心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对方,忘记了他对车夫的训话。

……

因为画被毁了,沈康祖只得给师父磕头认罪。

师父听完事情始末,表情看来十分沮丧:“这是总督府的林川先生等了一年的画啊!”

沈康祖小心翼翼说道:“我一定会要回画钱的……”

师父大怒:“没用的家伙,现在不是钱的问题!”说完这话,师父生气地走出了大堂。

虽然师父不追究画钱,康祖还是找个时间跑到了玲珑馆。由于经常陪同师父前去,玲珑馆他也不陌生。他先去找了胭脂,因为不知道媚悦在玲珑馆哪个别苑,他只好找胭脂帮忙。

胭脂屋内正好没客人,见到康祖进来,欢喜极了,她没想过他真的会来找她。

从前几次他跟随莫大画家前来,见过他的哪个姐妹不有几分心动,不过有的是道行高深,深谙这一行若是沾上情情爱爱那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送;有的则是自卑胆子小,眉目间还敢有所挑逗,真刀真枪却是不敢拿出来的。唯有她,哪里管得那许多,她见他第一次就知道自己想要这个男人,既然非要不可,也就使尽了浑身解数,可人家总是幡动心不动。

这一次见到他单独前来寻她,胭脂立即拉他在屋内藤睡椅上坐下,这就开始小心伺候着,又是捏腿又是敲背。

康祖不惯被人这般服侍,推开胭脂坐直了身子。

胭脂停下动作,给他斟了一杯茶,嫣然笑语:“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是想我了?”

康祖望住她,认真道:“我今天是有点事情才来的。”

一句话浇息了胭脂心内燃着的熊熊大火,她心里冷了,面上却如常笑着:“什么事?”

“我是来见媚悦的。”

胭脂不可置信:“媚悦?”

康祖若有所思吩咐道:“你就说是沈康祖找她……”

“你干嘛要见媚悦?”胭脂不善地逼问,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康祖有些不耐了:“快点去把媚悦叫来!”

胭脂一下就反应了过来,立即贴住康祖软语低泣:“康祖,我哪里比不上媚悦啊?不行,我不让你去……”

胭脂的房门突然被推了开来,是媚悦站在门口。

她向康祖施了一礼:“请跟我来吧……”

康祖大力推开了一时间死抱住他不放的女人,起身跟媚悦走进了另一间房间。

屋内圆桌上师父正跟另外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碰杯饮酒。

康祖看见师父,不免有些吃惊。

师父笑着吩咐:“快过来坐。”

康祖点了点头,看见媚悦从他身前擦身走过,在师父旁边坐下,他脸色不能自抑地变得有些难看。

师父搂住媚悦喝了一口酒,看见康祖还傻站着,笑道:“傻小子,怎么还不坐下。”

康祖依言坐在酒桌上。

“打个招呼,”师父向康祖介绍对面那位着军装的男人,“这位就是画的主人总督府的林川局长。”

林川局长接过身边女人递来的酒杯,一口饮尽,轻笑道:“我的画就是你给弄坏的吧?”

康祖郑重向林川道歉:“真对不起。”

师父拍拍康祖的肩膀,宽慰道:“我跟林川局长约好给他画一个更好的,结果他给了我一件大礼物……”说完就爱怜地看住了身旁一直静默不语的媚悦。

康祖顿时僵住了,耳朵却还能听见媚悦的娇笑声。

男人夹了一筷子菜喂媚悦,媚悦张嘴吃了,随即嗔笑着让男人多喝几杯。

男人喝了一口酒,望住媚悦娇艳的面庞,亲了一亲,满意赞叹:“真漂亮哇——”

那边两个男人饮酒畅谈,这边女人偷偷地望向了他的方向,只见他仍面无表情的呆坐着,她脸上也不自觉有了凄色。

身旁的男人突然转过了身,看了徒弟一眼,递给媚悦一杯酒,笑语:“你给康祖喝一杯吧……”

媚悦顺从地递给康祖,康祖怔了一怔,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千般滋味只有一种纠结在心头,苦啊——

媚悦又何尝不是如此滋味。

只叹命运弄人。

……

陆文浩看着资料里两人的悲哀,一时也想起了爱情的滋味,心里闷闷的,遂拿出香烟一根一根地抽了起来。

他躺倒在沙发上,按下录音机的播放按钮继续听记录下的资料。

……

老人凄凉的声音在低低控诉:“……那个时代jì • nǚ的人生还不如一幅画……”

“那shā • rén案是因为这个才发生的吗?”这是陆文浩在发问。

“那件事情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后来看报纸才知道的,当时有很多传闻,谁也不知道真实的事情……媚悦也够可怜的……”

8

8、要了他的命?...

36

这一日法庭上坐满了旁听观众,虽然这件案子已经尽可能的低调处理,甚至还在某程度上做了保密工作,但因为案件的发展越来越离奇,还是吸引了相当多的旁听者。

所以在陆文浩宣读报纸一段新闻时,立即引起了旁听席上一阵哗然。

陆文浩假咳了一声,示意安静,继续看住报纸念下文:“……犯人沈康祖跟师父的妾室通奸……但后来从日本东京留学回来的袁绍良受到师父的宠爱……从师父那里得到媚悦……把师兄袁绍良杀害后跑到丽水一带……”

崔克晗这次有在认真听,她的想法是既然陆文浩一直强调前世今生这个论调,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依她对陆文浩的了解,他不是一个会笨到钻牛角尖的人,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决定要把这个观点当一回事,哪怕她根本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谁让她不是法官。

可是不管她听得有多认真,她的面部神经还是非常正常的作出了抗议,眉头越拧越紧,纠结成一片,正当她准备深呼吸下来缓和缓和情绪,坐在三米开外的肇安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