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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平静又认命得近乎痛苦了。

那些人一见谢炎冷淡嫌恶的脸,就笃定了他是来看舒念出丑的,舒念认输的表情又那麽明显,就更觉得气焰高涨,翻倍地嚣张跋扈起来:“我们难道冤枉你了?那杂种看你的眼光都不对,有毛病一样的,当我们是瞎的?你敢说没做过?”

谢炎顿时脸色发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舒念已经不敢看他了,梗直了脖子,受刑一般望著旁边,半天才张了张嘴巴,生硬地:“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为止,恕不奉陪。”

他这明显的逃避像给她们打了针兴奋剂,立刻“轰”地一声,终於找到缺口一般蜂拥上去,紧揪住他不放。

“啐,真不知羞耻!”

“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样子,还这麽不要脸!”

策划了许久的羞辱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兴高采烈地肆无忌惮地争先辱骂,少侮辱他两句就仿佛吃亏了似的。

舒念的脸和嘴唇都绷紧了,眼睛躲避著旁边站著的那个男人,好象不是因为受辱而苦痛,而是因为是在他面前受辱,才难堪得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在单薄苍白的皮肤下绷得暴突了起来。

谢炎刚要发作,眼前一晃,没看清是谁用什麽在舒念头上重重甩了一下,也没听清楚撞击的声音,只一眼就看到舒念额头上突然大量渗出来的红色。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大家都惊愕著,连舒念也猝不及防,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和剧痛大大摇晃了一步,一脚踩滑了,身体无法控制地直接往後摔进水里。

加起来似乎也才不过是两秒锺之内的事情,落水的巨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往这边呆望。

谢炎只觉得脑子一胀,什麽也来不及想,等他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紧紧抱著舒念,捂住舒念额头的手红了一片,他是怎麽样跳进水里,怎麽样用衬衫袖子压著舒念头上的伤口,他一点也记不起来。

“你们干什麽?!”他瞪著池边呆立著的几个人,声音凶恶阴狠得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舒念无表情地站直了,任被水冲淡的红色淌下来,水珠从发尖流进眼里的时候,他就木然地闭一下眼睛。

“道歉!马上给我道歉!”他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凌厉到恐怖的地步,完全扭曲了,所有人都静悄悄地畏缩著,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上了岸,早有下人慌慌张张送来棉花,药水和三角巾,战战兢兢地问:“要叫医生来吗?”谢炎小心翼翼擦著血迹,狠瞪一眼:“走开。”

这时候他的眼睛和动作完全不相配地凶悍而且尖利,把四周那些好奇的,会让舒念更难堪更羞愧的眼光统统全都杀退了。

止血的时候,舒念半仰著头靠在他怀里,闭著眼睛,不敢乱动,等头上血已经粗略止住,上好药水,他又不安起来。谢炎哄骗般地在他耳边小声:“别动……再呆一会,一会就好……”

舒念听话地停住了,不再动弹,只剩下眼珠还在单薄得近乎透明的眼皮底下犹豫地移动著。谢炎抱著他,等头上渗出窄带的血色慢慢不再扩散,觉得怀里瘦削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著。

“你冷吗?”

舒念已经闭著的眼睛似乎又用力闭了一下,没回答。他看出了他的自卑和难堪,就又把他抱紧了一点:“失血就容易冷的,这样有没好一点?很冷吗?嘴唇都白了……这样不行,得换一套衣服…………”

他心疼得不得了,这是他的舒念,别人居然敢伤他,他真有种自己也被撕开一个伤口似的疼痛感,让他只能拼命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小念,小念……”

他的声音和他看向别人的眼神截然不同地温柔。印象里他也的确没对舒念以外的人这麽温柔过。这是本能而已。

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的就只是这个清瘦寡言的老实男人,他好象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旦分隔开来,就会牵扯得他一阵阵发痛。他没有想念过谁,但却会酸楚又痛楚地想念这个一直陪著他的,作为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的男人。

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好象一放手就会觉得痛,好象只有这麽静静抱著这个人,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

他就这麽抱著舒念让司机开车回到谢家,舒念一直闭著眼睛,一半是因为失血不少和周身冰冷带来的晕眩,另一半,也许是因为轻微的畏惧。

他不敢睁开眼睛看,他总觉得怀疑,从在水里湿淋淋狼狈地站起来,被谢炎一把抱住开始,好象一切就变得不真实。他不敢想现在抱著他,语气温和地在他耳边说话的人是谢炎,更不敢睁眼确认。

也许因为脚底虚浮的缘故,连带後来进了房间,换上干燥又干净的衣服,感觉都像在做梦。

头上的伤也重新包好了,有只清凉的手停在他额头上:“还痛吗?有没有好一点?”

舒念迟疑地“恩”了一声,睁开眼睛,仿佛想弄清这是哪里,自己到底是梦还是醒。

“头晕吗?那就睡一会儿。”

舒念茫然了一会儿,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盖上被子:“睡吧……”

舒念只觉得这些都在他的理解之外,迷惑地紧张了半天才结巴地:“谢谢……”

但闭上眼睛,过了很久床边的人还是没离开,他只能僵硬地平躺著,一点困意也没有。

22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两个人就这麽不动声色对峙著,莫测的寂静里舒念心跳得越来越厉害,鼻尖开始泌出细细的汗珠,额头苍白的皮肤下淡色的血管更明显了一些。

“小念。”

听谢炎的语气他就知道谢炎要对他命令些什麽,喉结动了动,睁开眼睛。旁边坐著的男人正把手指插进他刚弄干的头发里,抚摸似地理顺著他的黑发。

“你回来吧。”

…………

“明天就搬回来。”

“少爷?”

“不,今晚就住在这里,明天也不要走了。东西我叫人去帮你收拾。”

舒念沈默了一会儿,并没有露出他意料中的忠犬般的兴奋表情,反而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手,闷声道:“算了吧,少爷。”

“特意叫我回来干什麽呢?不到一个月又会赶我出去。”

“你每次都是这样。总这麽让我来来回回瞎跑,我也会累的,”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少爷,你也大了,别再这麽玩了,我这种岁数,也不合适。”

“你从八岁开始,就会把东西丢出去再叫我去捡回来,还在旁边掐秒表,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跑回来就得再捡一次,你记不记得你常用的那把弓?你力气可真大,总射那麽远……”舒念回忆似地苦笑著,睫毛有点湿,“真是任性的少爷呢……我还每次都跑得那麽卖力,唉……”

“年纪小的时候真是傻,你怎麽缩短时间我都会拼命去跑,明明知道我那点速度再怎麽卖命也不能让你满意,还是一听到声音就往前冲。年轻的时候……真是有活力……可是我现在,已经跑不动了。”

冷不防被他这麽直截了当提起以前的劣迹,谢炎有些狼狈地咳嗽一声:“啊,那,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现在不一样……”

舒念好象还想说什麽,喉结升降了几回,才叹了口气:“一样的,少爷。一样的。”

“我是那种人,我只喜欢男人,”他说得吃力,但口齿又慢又清晰,只有彻底的绝望才给了他把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勇气,“而且一直都对你…………”顿了一下,终於还是难以启齿似的,“你知道的,少爷。所以我搬回来不合适。我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做事,用不了几天你就会觉得不自在,还是一样要赶我走的。”

“所以也不用费力气搬回来了,少爷。”他像认命又像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往上拉了拉被子,“今晚真是谢谢你了。我明天一早就走。”

脸突然被紧紧捧住,舒念没反应过来,迟疑又茫然地望著男人贴近的脸。

“不是的……”

“不是的,这次不一样……我……”

干燥温暖的东西碰了碰他的嘴唇,舒念只觉得身体慢慢变僵,变得机械。

嘴唇重叠在一起,轻轻吮吸的动作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难以置信地睁著眼睛想看清楚面前的人和他的表情,可是靠得太近了,再怎麽努力也只能看见一片模糊,而且越来越模糊,混沌成一团。

“小念……”

心脏都快从口腔里跳出来了,手脚微微发抖著不听使唤,喉咙一阵阵发紧。

“小念……”

这是什麽?在和他……接吻吗?

“我喜欢你。”

又在做梦了吗?到现在还是会不知廉耻地做这种梦……醒过来的时候总觉得羞愧。妄想什麽呢?别再傻了……

“小念,搬回来吧,我喜欢你。”

……

脸已经往後稍微移开到能让他看得清楚的距离,舒念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努力确认著面前男人的面孔,是谢炎,真的是谢炎,怎麽看都是谢炎。

可他怎麽样都不敢相信。

“我们在一起吧。”

手指扭曲地抓著男人胸前的衬衫,想推开他,把自己从荒谬的梦境里解救出来,却又生怕一眨眼他就真的会凭空消失似的不敢放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不好?”

“少爷……”

“恩?”

他吃力地:“别再耍我了,少爷,别开我玩笑……别拿我寻开心……少爷……”

谢炎一声不吭凑过去又吻了他一下,然後用力把他抱在怀里,勒得他脊背一阵阵发痛:“傻瓜,哭什麽呢?因为讨厌我吗?”

他也没有想过要在他面前哭,只是不知不觉眼泪就往外淌,止都止不住,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也太巨大了,就算没有真实感,就算也许只是在做梦,他也还是忍不住。

哪怕是虚假的幻象也好,让他这样被那个人抱著,躺在一起一个晚上,他也就够了。

舒念按他的意思搬回谢家已经一段时间了,也继续在谢氏上班,重新做著他的助手,可谢炎总觉得有些不对,明明一切都如他所愿,却又和他想要的不大一样。

舒念和以前一样温顺恭敬。不是恋人之间的依赖顺从,而是比原先更谨慎犹豫的服从。

拥抱他,他不反抗,浅浅亲吻他,他也不拒绝。会脸红,会紧张,急促喘著气的模样也是正常反应,但是,连不怎麽体贴不怎麽敏感的谢炎也明显感觉到了,他不是在甜蜜地回应,而是小心翼翼配合。

虽然说算是在交往,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