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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不知从哪个感激崇拜的小姑娘手里得了个大白兔奶糖,正悠闲地坐在栏杆上,嘴里含着糖吃,晃荡着两条修长的小腿。周戎不由分说把他拽下来,指着他的脑袋对陈雅静笑道:

“拙荆刚才被我亲了一下,就心跳加速、呼吸过快,可能要晕过去了,所以我请郑医生看了看……”

陈雅静:“……”

司南茫然道:“拙荆是什么?”

“……拙荆……尊夫人……总之没事就好。”陈雅静险些没咬到舌头,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要是有事的话尽管找宁瑜看,他是我们这儿水平最高的医生。我来是……是想感谢周队您的,如果不是您一举扭转局势,我们绝对没有这么快击退丧尸,机枪手也不知道会牺牲多少,真是太感谢了。”

陈雅静在轮椅上稍微欠下了身。

“不用不用,”周戎一摆手,“倒是丧尸为什么能绕过巡逻队的原因,您问过了吗?”

陈雅静皱起了秀气的眉:“我知道您想说丧尸已经发展出了哺ru动物协作捕猎的智力,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那只是个别现象,不能用进化来形容,进化是群体性的。至于丧尸围城的原因可能有很多,天气回暖或受到活人气息引导都有可能,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周戎摩挲下巴,似乎觉得很有趣:“唔,你觉得丧尸有可能保留部分意识本能,会自发向生前生活过的地方聚集么?”

——他这话其实很诛心,似乎在暗示基地里曾有很多人变成了丧尸,但陈雅静平静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不觉得。”她平淡道,“我只负责基地运转下去,至于丧尸病毒的变化和发展,宁博士或许可以跟您做更深入的探讨。”

周戎立刻恳切道:“抱歉抱歉,您别多心,我没有其他意思。”

陈雅静更多解释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得无奈一笑。

“沿海一带有大型游轮和各种快艇公司,我会遵守诺言,立刻派人去搜索可用的船只,相信这两天就会有回音。再次感谢您和您的队员,一有消息我会立刻来通知你们的。”

供电室那里有人匆匆奔来,低声向陈雅静请示什么,似乎非常着急。陈雅静无暇再说什么,只得再次向周戎感谢地一欠身,向司南笑了笑,警卫推着她向供电室方向走去。

“陈小姐!”周戎突然朗声道。

陈雅静立刻示意手下停声,回头问:“周队?”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大庭广众之下高声提出这种问题,堪称是相当没礼貌了。但陈雅静只稍微一愣,语气还是很温和:“是医疗事故,神经方面的问题。”

周戎仿佛没看见她手下气愤的神情:“太可惜了,您以前是做什么的?”

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陈雅静缓缓道:

“……芭蕾演员。”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转身被推向远处。

陈雅静说到做到,第三天就传来了消息。

巡逻队在沿海找到一艘废弃的海警船,已经拖至港口清理完毕,只等把物资、淡水和设备运上去,就能出海了。

整管淡红色血清被推至底,宁瑜拔出针头,陈雅静长长吸了口气。

办公室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万彪等亲信负枪守在周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陈雅静脸色一变,似乎非常痛苦,猛地抓住了轮椅扶手。

“……啊……”

“雅静!”

“陈小姐!”

“啊……”陈雅静剧烈喘息,身体不断颤抖,手背青筋暴起。

她腿上的毛毯滑了下去,只见因为瘫痪而松弛的双腿肌肉竟然开始渐渐绷起,数秒之后,她竟然按着轮椅扶手,略微站了起来!

万彪惊喜失声:“起效果了?!”

宁瑜却断然道:“等等!”

只见陈雅静离开轮椅数厘米后,面色青红交错,双臂开始发颤。紧接着在众人焦灼的视线中,她骤然脱力,再度重重坐回了轮椅上!

砰地一声,亲信争相上前要扶,却被宁瑜抬手制止了。

极度的痛苦令陈雅静面部痉挛,左颊伤疤扭曲,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一层层流淌下来,看上去竟有些丑陋和恐怖。但周围没有任何人露出侧目之色,相反人人神情凝重,万彪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海潮般一浪大过一浪的痛苦终于渐渐退去,陈雅静发着抖吐出一口气,脱力地仰在了轮椅里。

“……又失败了,”宁瑜沙哑道,放下了空针管。

万彪的失望简直难以掩饰:“为什么会这样,宁博士,您不是说疫苗研究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快接近成功了吗?!”

宁瑜想解释什么,但被陈雅静阻止了:

“别这样,万彪……”她疲惫地道,“这不是宁瑜的错。”

她一使力抓住轮椅扶手,坐起身,目光从办公室中每一张凝重的脸上逡巡而过,伤感地笑了笑:“从接受病毒注射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而我至今还能坐在这里,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不是吗?至少我们还有成功的希望啊。”

“不,雅静。”宁瑜收拾好医疗箱,站起身,缓缓道:“你的免疫系统已经承受不了更多改造和试验了,哪怕再失败一次,都有可能致命,你随时会死于免疫紊乱,或更严重的……”

“你会彻底丧尸化。”他终于在周遭震惊的视线中,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万彪嘶吼道:“宁博士!”

陈雅静轻轻垂下了眼帘。

宁瑜说:“我确定疫苗的研究方向是对的,但是,灵长类进化史上从未遭遇过这么强大和致命的病毒,以至于人类脆弱的免疫系统根本就无法生成足够强壮的、能与之匹敌的抗体。我曾经以为罗缪尔手中的血清能够让我彻底完善疫苗,但罗缪尔明显已经……”

他抬手按住眉心,似乎以此勉强抑制住情绪,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是的,宁瑜。”陈雅静平静道:“有时候‘快接近成功’和‘事实上的成功’之间,就是隔着遥远的、渺茫的,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距离。公元十四到十八世纪肆虐欧洲大陆的黑死病,杀死了三千年前埃及法老的天,尚未发现有效治愈手段的hiv,以及至今令人束手无策的埃博拉……如果有人告诉我丧尸病毒会在地球持续存在上百年时间,我丝毫也不会感到惊讶。”

“但是,”她说,“这并不代表我们这一代人就可以坐在这里,静静等待它随着时光自然消弭于地球上,我们还是必须与它斗争到死。”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只听见人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

一名警卫闪身而入,匆匆走来,轻声道:“陈小姐,您要请的周队长来了,正在外面等着。”

陈雅静和宁瑜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问警卫:“他身边那位叫司南的呢?”

“没有跟来。”

万彪向手下示意,带着他们悄无声息地进了办公室另一扇门——那是个单隔出来的休息间。

直到休息室的门被虚掩上,陈雅静才对警卫一颔首:“请周队长进来。”

警卫领命而去。

宁瑜提着医药箱向后退,与陈雅静苍白的面容互相对视。房门外已响起了周戎由远及近的脚步,宁瑜张开口,声音轻微而清晰:“最后一次了。”

陈雅静微笑道:“应该说,至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呢。”

周戎推门而入。

宁瑜一个急转,白大褂飘扬出弧度,与周戎擦肩而过,却看也没看任何人一眼,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周戎目送宁瑜的身影在走廊上快步远去,似乎有点诧异,回头打量了陈雅静一眼:“陈小姐不舒服?”

“例行身体检查而已,”陈雅静抬手示意:“请坐。”

周戎说:“没事,我站着就行。”

周戎穿着黑色短夹克、牛仔裤,脚上踏着高帮军靴,戴露指狙击手套,非常精干的打扮,令他的身高看起来既有压迫感。陈雅静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许久笑道:“我突然意识到,周队长在我面前从没坐下来过呢。”

“是么?”

“可以询问一下原因吗?难道是感觉出我有哪里不对,出于战士的本能,随时准备行动或撤离?”

陈雅静问这话的时候口气竟然很镇定,甚至还带着一丝好奇。周戎居高临下与她对视,眼角余光却在刹那间将整座办公室逡巡了个遍,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

“不,军人习惯站着而已。”

陈雅静点头示意自己接受了这个解释,态度十分自然:“好的周队长。”

她顿了顿,又道:“我今天请您来,是想和您商量有关于出海物资的问题……我写了张清单,是我目前能力范围内所能提供的最大帮助,请您过目一下。”

陈雅静打开文件夹,两根手指按着一张纸,将其按着从桌面上轻轻推向了周戎。

·

与此同时,食堂前。

一双满是机油的手套抓住车轴,司南整个人从车底盘下滑出来,擦了把汗。

他只穿一件黑色背心,露出上身白皙的肌肉线条;因为仰躺的姿势,背心薄薄的布料覆盖出了平坦紧实的腹肌轮廓。

颜豪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怎么样?”

“扳手。”

颜豪从工具箱中拿出扳手递过去,司南重新滑进了车底。

正午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空地上,远处的操场沙尘略扬,换上薄夹衣的人群三三两两经过,空气中已经略微带上了初春的暖意。

“你要帮忙吗?”颜豪蹲着问。

司南的声音从车底传来:“不。”

“……我去给你拿点喝的?”

“不。”

颜豪茫然若失,半晌后再次确认:

“你真的不要帮忙?”

司南探出头,认真道:“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司南躺着,颜豪蹲着,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片刻,司南终于忍不住问:

“你干嘛不去帮春草修那辆大巴?我自己真的可以,还是你作为alpha的自尊心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一人修车?”

“不,”颜豪无奈道:“队长交代我绝不能让你一人落单,所以盯着你是我的任务……尽管我觉得这只是一种精神折磨而已。”

“?”

“能看不能碰,”颜豪喃喃道,“还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呢。”

司南伸手拿了螺丝刀,钻回车底说:“我不知道,但你们两个直a癌之间的殴打、竞争、施虐与受虐行为大概是一种情趣吧,我不太想理解这个。”

颜豪蹲在地上扶着额头,几乎要无力了:“那是军队上下级之间的服从关系……”

“在我们普通人眼里,”司南忍俊不禁:“这叫s|。”

司南叮叮当当半晌,终于把最后一根螺丝拧上,滑出车底后钻进驾驶室,换挡踩下了离合器。

装甲车引擎启动了,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行了!”司南摘下满是机油的手套,随便一扔:“待会让人换个保险杠,车灯也要换,然后就差不多了。”

颜豪负手靠在车门边,他那忧郁的表情让人很难分辨是看破红尘还是自暴自弃,半晌终于鼓起了勇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司南:“没爱过。”

“……”颜豪无可奈何:“不不,我想问为什么你最后选择了队长……真的只是因为你陷在长沙的时候,从直升飞机上跳下去并最终找到你的是队长,而不是我吗?”

司南拔下车钥匙的手略微顿了顿。

少年时代浓郁茂密的雨林气息,裹挟在初春午后的微风中,徐徐拂面而来。

但那是个酸甜的秘密,仿佛熟透的野果散发出芬芳,长久而隐秘地留存在心里,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那倒不是,”司南笑起来。

颜豪扶着车门,略微探身盯着他,司南手肘在方向盘上托着腮:“那天下午我经过t市,把你们从停车场救出来的时候……”

“我驾机车冲过街道,你们开装甲车撞过来接应,周戎在车顶上抛出钩索,把我凌空接住,同时滚进了车厢里。”

“——那是我与你们初次见面,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周戎。”司南悠然道:“可能从那时候起就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