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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换做先前,那自然懒得管。南摩邪想,但现如今有了两个小鬼,该积德还是要积德,自己不怕死,徒弟可不能出岔子。

“这么多年过去,江湖中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兰一展是谁。”段白月道,“说起魔教,也只能想到前段日子被追影宫所灭的凤九夜。唯有那赛潘安心心念念,一听说九玄机被毁,立刻便觉得是兰一展死而复还,不惜与天刹教合作,甚至来这王城摆出焚星局,大张旗鼓只为引他出现,也不知究竟是哪来的依据。”

“将来抓到了,审问一番便是。”南摩邪道,“你可是亲眼见着他抓着藤蔓下悬崖,八成还活着。”

段白月点头:“此番辛苦师父了。”

“知道为师辛苦,便去将瑶儿哄好。”南摩邪撺掇。

段白月很淡定:“话是师父说的,哄自然也是师父去哄。”

我若是能哄好,还要你作甚!南摩邪提议:“不然你试着换个人处处?为师觉得沈将军挺好。”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算说谎,只是演算了一下未来。

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发自内心道:“师父当真是一点都不令人同情。”

你那小徒弟,就自己慢慢哄去吧。

晚些时候,楚渊派来侍卫,将那伙潮崖人乔装带入宫,段白月闲来无事,自然也跟了过去——就算是有事,也一样要跟过去。

御书房旁的殿内侯了一群大人,都在等着递折子。段白月靠在树上远远看了一眼,都觉得脑仁子疼,再一看陶仁德排在最前头,头更疼。

这么多年以来,西南府在宫里的暗线隔三差五就会递来消息,说这位太傅大人又在催促皇上选妃立后,再不然便是斥责皇上对西南太过听之任之,完了还要历数西南府八大罪状,引得群臣也一道愤慨起来——简直就像是老天爷派来专门与自己作对一般。

所以即便知道这老头是个忠臣良将,每每听到陶仁德三个字,段白月也还是会想亲手给他喂只虫。

大人一个接一个,事情一桩接一桩,最后一个人是刘大炯,倒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乐呵呵说自家小孙子十天后满月,想请皇上给赐个字。

楚渊道:“这一下午,可算是有了件好事。太傅大人方才还在说,等着十天后去府上喝满月酒。”

“那估摸着老陶是知道他自己所奏之事不讨喜,所以故意说些别的,也免得皇上责怪。”刘大炯连连摇头,“真是没料到,连微臣那未满月的孙儿也要被老狐狸拿来利用。”这可就不是一个驴肉火烧所能解决的了,起码也要两个。

楚渊失笑,站起来道:“字稍后朕再差人送到府上,爱卿可要留下一道用膳?”

“多谢皇上,只是微臣晚上还有些事,家中有客人。”刘大炯道。

“那朕便不留了。”楚渊拍拍他的肩膀,“等会出去见着太傅大人,记得好好向他讨些银子。若非看在爱卿孙儿的面子上,方才那折子,朕可不会批。”

“是。”刘大炯点头,“微臣定然好好讹他一笔。”

“皇上。”待到所有人都走后,四喜公公方才进来,道,“可要回寝宫歇着?”

“睡了一早上,这阵倒是不累。”楚渊摇头,又问,“那些潮崖人可曾进宫?”

“回皇上,两个时辰前便来了,向统领亲自接回来的。”四喜公公道,“全部安置在了怡心殿。”

“不错。”楚渊点头,道,“走吧,回寝宫。”

四喜公公心里头纳闷,方才还说不累,这阵怎么又要回寝宫,还当是要去看那伙潮崖人。

寝宫离御书房不算远,推开门后,段白月正坐在桌边等他。

啊哟!四喜公公在心里狠狠拍了下脑门,自己这是什么脑子,潮崖人来了,西南王自然也会来,皇上可不得赶着回寝宫。

段白月道:“看御书房外那么多人,还当要晚上才能回来。”

“人不少,事情却也都不大。”楚渊坐在他对面,“只要边关不起乱子,其余事情都好说。”

“没去看那些潮崖人?”段白月问。

楚渊摇头:“先晾几天再说。”

“我可去看了。”段白月道,“一群人正在房中抱怨,说是无人打扫的冷宫。”

“不是无人打扫,是无人伺候。”楚渊道,“笤帚水盆都有,若想干净,自己清理便是。”

段白月笑笑:“听对话内容,里头有两个人,十几年前就已经进过宫,似乎还颇被先皇看重。”

楚渊点头:“三日之后,我再去看他们。

“那就先不说这事了。”段白月道,“师父从玉棺山回来了。”

“南前辈?”楚渊问:“可有查出什么事?“

段白月摇头,将那玉棺山的状况大致说了一遍。

“果然。”楚渊道,“先前我曾写信到日月山庄,千枫也说不像是真的。能死而复生,除了南前辈之外,这江湖中似乎并无第二人。”

“师父可不是死而复生,而是压根就没死,只是功夫练得太多太杂,难免伤损心脉,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假死疗伤,在地下少则一月多则数年。”段白月道,“那兰一展虽说曾是魔头,但也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所谓人死债消,那些被他得罪过的门派想来也不会记恨太久。若论起谁能对他念念不忘,怕是只有那个曾经的好朋友裘戟了。”

“就是那个赛潘安?”楚渊道。

段白月摇头:“赛潘安与裘戟是不是同一人,尚且不能肯定,只是我的猜测。”

“当年兰一展是死在裘戟手下,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对方练的是什么功夫,会不会假死复生,该了如指掌才是,理应不会为了一座九玄机就疑神疑鬼。”楚渊道,“如此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段白月道,“你管朝堂之事便好,江湖事留给我。”

“西南王插手中原江湖之事,被太傅大人知道,又该捶胸顿足了。”楚渊笑着看他。

“巴不得气死那老头。”段白月换到他身边坐,“可要出去散散心?看你在御书房闷了一下午。”

“今晚王城里头会赏荷灯,到处都是人,不去。”楚渊道,“否则又出乱子。”

“赏荷灯?”段白月道,“先前没听过。”

“也没什么特别,大家一起图个热闹罢了。”楚渊道,“陶太傅也会带着孙子去,还有朝中不少大人,若是看到西南王出现,怕是会当场晕厥。”

“我易容便是。”段白月握住他的手。

“碰到我也不行。”楚渊道,“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应付完,哪有自己跑出门再撞一次的道理。”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段白月撑着腮帮子,道:“无聊。”

“无聊便去青楼。”楚渊挑眉看他。

“早知你会如此惦记,我昨晚便不说了。”段白月哭笑不得,“实不相瞒,若不是你说,我还真将此事给忘了。”也是很对不起顾兄。

“现在去也不晚。”楚渊道。

“不去,明日再去,今天想陪陪你。”段白月道,“那陪你去御花园走走?这寝宫里头着实闷。”

楚渊道:“不如去你住的客栈?”

“嗯?”段白月坐直,微微有些意外。

楚渊道:“在那里也能看到荷灯。”

虽说远了些,但在夜里看河面烛光摇曳,也是美景一片。

客栈里头,段瑶正在问:“当真?”

“自然是真的,等回到西南,为师就去坟里给你刨。”南摩邪举手发誓。

段瑶抽抽鼻子:“这回不许骗我。”

“自然自然。”南摩邪连连点头。

段瑶将自己手里握着的肉串递给他一把:“成交。”

南摩邪笑得满脸褶子,屁颠颠接过来吃。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段瑶皱眉:“怎么听着有两个人?”

南摩邪随口道:“说不定是皇上。”

段瑶趴在门缝看,然后诧异道:“还真是皇上啊。”

“是吗?”南摩邪来了兴趣,赶紧也一道贴过去偷窥。

段白月与楚渊一道进了卧房。

南摩邪与段瑶不约而同,从门口瞬间挪到了墙边,继续专心致志趴着听,连姿势都一模一样,恨不得穿墙而入,一看便知道是……亲师徒。

第四十五章出巡亲都亲了为何不留宿

“早知你会来看荷灯,先前就该住去对面。”段白月道,“视界更开阔些。”

“又不是小娃娃看花灯会,一定要挤到最前头看个清清楚楚。”楚渊笑着看他,“你自己都说了,宫里头太闷,出来透透气罢了。”

这里是王城里面最热闹的一条街,就算是半掩着窗户,也依旧能听到下头的嘈杂声,热气腾腾的糖油糕在锅里一炸,香气登时便窜上了二楼,满满都是甜香。

“吃吗?”段白月问。

楚渊点头:“嗯。”

“等我。”段白月起身出了门。

段瑶在隔壁眼巴巴道:“我也想吃。”怎得闻起来恁香。

“听话,忍忍。”南摩邪继续趴在墙上,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脑袋,“等会师父带你下楼去吃热乎的。”

楚渊站在窗边,一路看段白月穿过街道,和一群小娃娃挤在一起买糖糕,买完后又进了隔壁点心铺子,最后回来的时候,还不忘捎带上几包牛杂卤味。

“尝尝看。”段白月道,“每天都能看见这家的卤味有人排队,应当很不错才是。”

“这间店的老板曾经是宫里头的御厨。”楚渊也没用筷子,用手捏了一片牛肝吃,“后来有一次不慎摔断了腿,便辞了宫里头的事情,去江南老家住了三年,可又惦记在王城的儿子儿媳,前几年刚回来,闲不住开了这八方卤味馆。”

“记得如此清楚?”段白月意外。

“尝尝看。”楚渊道,“你应当会喜欢。”

段白月随手拿了块牛腱丢进嘴里,点头:“的确不错。”

“只是不错?”楚渊看他。

“嗯?”段白月想了想:“不然我多夸几句?酥而不烂,肥瘦适中,色泽红艳,入口即化。”

段瑶与南摩邪在隔壁齐齐吞口水,略饥渴。

楚渊摇头,道:“八岁那年你进宫,说喜欢吃这个,还说将来要派西南府的厨子过来学。”

段白月:“……”

“就知道你忘了。”楚渊闲闲道,“罚今天不许吃。”

“十几年前的一盘卤味,忘了也不至于罪不可恕吧?”段白月挪着椅子坐在他身边,“喏,重要的事我可一件都没忘。”

“比如?”楚渊问。

“比如说过,将来有一天要一起回西南。”段白月道,“你当时可答应我了。”

“嗯?”楚渊学他撑着腮帮子,“想不起来,忘了。”

“我没忘便成。”段白月帮他吹凉油糕,“有些烫,慢慢吃。”

“那是什么?”楚渊看到墙角一堆零零散散的布包。

段白月道:“易容之物。”毕竟王城不比别的地界,认识自己的官员有不少,为了避免生出事端,还是要小心为妙。

楚渊凑近看了看他的脸。

段白月失笑:“无妨的,皮糙肉厚,和你不一样。”

“值吗?”楚渊问。

段白月道:“值。”

楚渊看着他,一时片刻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大小也是个边疆王,却连光明正大在街上走都是奢望,当真值?

“又在胡思乱想。”段白月叹气,伸手捏捏他的下巴,“都说了,不许后悔当年的事情。”

楚渊声音很低:“如今这天下提起你,可都是骂名。”

“谁说的,前阵子不还有公主想嫁给我。”段白月不以为意,“况且能骂什么,来来回回也无非就是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我若在乎这个,那可就真是虫吃多了。”

楚渊却没有说话,依旧在出神。这十几年来,两人有过相互利用,亦有过生死相依,说过的话太多,做过的事也太多,早已不知道什么才是他心中所想。甚至即便是现在,偶尔也还是会神思恍惚,觉得看不清眼前的人,也看不清将来的路。

“隔壁怎么如此安静?”段瑶心里没底。

南摩邪冲他“嘘”了一下,轻轻打开屋门,蹑手蹑脚走到两人的屋门前,继续听。

段白月也皱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楚渊单手抚上他的脸颊,闭着眼睛吻了过去。

门外,段瑶满脸兴奋,也学着师父一样蹑脚溜过来,准备听墙角,却被南摩邪从脖子上一把兜走,强行扯回了房间。

小娃娃看不得啊,亲嘴看了要学坏。

唇上的触感太过真实,脑海里像是有什么轰然而断,段白月愣了片刻,而后便握住他的腰肢,将人重重压到了墙壁上。

楚渊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段白月眼底有些血丝,心里不知该想些什么。却没想过有一天会是他主动,越过那条这么多年来,两人都小心翼翼掩饰的脆弱界线。

哪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