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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酒愈发苦涩,楚渊索性拎起酒坛,直接灌下去。
叶瑾一脚踹开门,叉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着这一幕,于是目瞪口呆。
楚渊回头茫然地看着他。
“他娘的。”叶瑾倒吸一口冷气,上前凑近,“哪个王八蛋把你气成这样?”
楚渊冷静无比:“你怎么来了?”
沈千枫识趣在外头掩上门。
“是不是段白月那个混蛋?”叶瑾围着他来回看,“接到陶大人的书信,我就知道没好事,有没有受伤?”
楚渊答:“没有。”
“没有个屁,我自己配的药,我自己闻不出来。”叶瑾道,“脱衣服!”
楚渊后退一步。
“瘸了?”叶瑾愈发惊怒。
楚渊:“……”
叶瑾不由分说将他按到床边坐好,两把撸起裤腿。
楚渊及时解释:“遇到了刺客。”
叶瑾一边拆绷带一边问:“段白月胆子不小,竟派人行刺你?”
楚渊被噎了一下,道:“是南洋人。”
“真是反了天。”叶瑾从怀中拿出伤药,替楚渊吹了吹伤口,“以为自己找几个南洋人,我们便猜不出背后主谋是他?”真是幼稚!
楚渊心力交瘁:“与西南府没关系。”
叶瑾将一瓶药粉都洒在他腿上。
楚渊倒吸一口气,险些疼地晕过去。
叶瑾刷刷两下重新缠好绷带,然后训斥:“受了伤还喝酒!”有没有一点自觉!
楚渊道:“心里苦闷。”
叶瑾坐在他身边,怒道:“段白月居然敢如此对你!”
楚渊想了想,点头:“嗯。”
“别怕。”叶瑾继续安慰,“我打死他!”
楚渊赞同:“好。”
叶瑾握拳:“打死之前先阉掉!”
楚渊顿了一下,然后转移话题:“千枫在门外吗?”
“嗯。”叶瑾替他擦擦冷汗,“担心会出事,就一起来了,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楚渊笑笑:“多谢。”
“先躺着吧。”叶瑾道,“我去替你熬些药,吃了再说为何要独自跑来西南。”
楚渊答应,闭上眼睛,一门心思编理由。
“王爷。”另一头,段府亲信回报,“皇上那里应该没事了,沈盟主与叶谷主都已赶到,还带了不少人马。”
段白月笑笑:“那就好。”
“那王爷可要回去?”亲信继续问。
段白月点点头,又看了眼客栈——窗户却已经关上。
有沈千枫与叶瑾在,往后的路途想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段白月跃下屋顶,打算先去审问那些刺客。
暂时落脚的地方是一处空宅,很偏僻,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发现。更重要的是地下有不少储藏地窖,不管人在里头惨叫得多大声,也不会传到地面。
一夜之后,那些刺客早已血肉模糊,个个只剩下一口气。
“王爷。”亲信忧虑,“如此严刑拷打下去,怕不是个办法。”
“为何?”段白月问。
“这些人可连一句汉话都不会说,就算想要招供,也无从开口啊。”亲信提醒。
“不可能。”段白月摇头,“南洋距离大楚海路迢迢,况且在入境之后,这么多人要吃要住店,里头至少会有一人负责与外界沟通,否则这么一群人只靠比划一路北上,又不做生意,怕是早就会被官府盯住。”
亲信恍然:“王爷说得有理。”
“只要不死,便不必手软。”段白月道,“趁早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命并没有多值钱。”
“是。”亲信点头,撸起袖子重新带人进了地窖。到了傍晚时分,果真前来禀报,说有一人终于熬不过,承认自己能听懂汉话。
“带上来。”段白月放下手中茶盏。
片刻之后,一个血肉模糊之人被拖了上来,看着气息奄奄,但由于被喂了药,因此尚且能说出话。
段白月道:“说吧,来自何处,又为何要行刺楚皇?”
“我们是白象国的杀手。”那人咳出一口鲜血,缓了好一阵子才道,“白象国崇尚武学,因此有不少武馆,也有不少杀手。一年前,有人上门开出大价钱,买楚皇的命。”
段白月冷笑:“行刺大楚的一国之君,你们胆子倒是不小。”
“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说此事是痴人说梦,原本不想接。”那人道,“但后来客人翻了三十倍的佣金,又说我们不必进宫,甚至不必进王城,只需暗中潜入楚国,等楚皇出巡之时,他们自会送来消息,方便趁机行事。”
“来找你们的是何人?”段白月又问。
“不知道。”那人道,“我只知不是白象国本地人,其中一人看衣着打扮,听说话谈吐,像是个来自大楚的富家子弟,只是一直遮面,只能看到眼睛。”
段白月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后,起身从隔壁拿来巴掌大的一张纸,遮住上下,然后道:“可是这双眼睛?”
那人挣扎着看了一眼,然后点头:“正是。”
“确定?”段白月又问了一遍。
“千真万确,这双眼睛极好看。”那人道,“不会认错。”
段白月站起来,重新坐回桌后。
那张纸上是楚渊的画像,这世间能与他双眼相似,居于南洋,又有如此深仇大恨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高王楚项原名楚湘,后头被算命大师说此子天生与水相克,便改了名字,原也是楚氏先皇最疼爱的皇子,却始终也未能夺走太子之位。楚渊登基之后,更是将其与当时刘府的长子刘锦德一道,贬为庶民发配海南,下旨终身不得再踏入大楚一步。
这么多年没消息,刘府又已树倒猢狲散,朝中众人都只当两人凶多吉少,若非这次暗杀,连段白月也不会再想起这一茬。
被发配流放,还能折腾出花样,也算是有些本事。段白月摇摇头,命人将那刺客拖了下去。
“王爷。”外头有人禀告,“段念回来了。”
段白月站起来,亲自上前打开门。
“……”段念原本正准备笑,骤然看到一张面具,难免楞了一下。
段白月道:“嗯?”
“王爷。”段念回神。
“瑶儿没跟你说起过?”段白月问。
“说了。”段念老老实实道,“但猛地看见……还请王爷见谅。”
段白月笑笑:“这三年辛苦你了。”
“也不辛苦。”段念道,“楚皇对属下极好,朝中的大人们对属下也不错。”甚至还有人说媒。
段白月道:“听说受伤了,好了吗?”
“皮外伤而已。”段念道,“属下办事不利,楚皇也中了一刀,那些刺客——”
“不必说了。”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就好,其它事都已处理妥当。”
段念闻言松了口气。
“休息两天,便随我一道回西南府吧。”段白月道。
“……是。”段念眼底不解,想了想又问,“为何不是去王城?毕竟楚皇孤身一人,这一拨刺客被擒,难保没有下一拨。”
“沈盟主与叶谷主已经来了红沐城,接下来的路途想来不会出事。”段白月道,“有句话你说对了,这一拨刺客被擒,难保没有下一拨,至少要将幕后之人彻底揪出来,方可永绝后患。”
段念试探:“那王爷的意思是?”
段白月道:“回西南府调拨一支军队,我要亲自下南洋。”
第七十四章做个交易还是自己的哥哥好
原本就有伤未愈,又喝了酒,站在窗前吹了半天风,即便楚渊自幼习武身体强健,也难免有些发烧。叶瑾看着他睡下后,便同客栈借了厨房,拿着小蒲扇扇风熬药。
沈千枫掀起门帘进来,蹲在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这里冷。”叶瑾道,“去屋里吧,还要一阵子的。”
“怕冷的人一直就是你。”沈千枫抖开臂弯中的披风,裹在他身上,“还没说,皇上为何要突然前来西南?”
“只说是因为段白月。”叶瑾拖了个小板凳坐着,“不过现在似乎已经没事了,八成又是为了边境纠葛。还有件事,在来时遇到了一伙刺客,应当是来自南洋。”
“南洋?”沈千枫问:“可要派人去查?”
“嗯。”叶瑾点点头,“自然。”
“药要煎多久?”沈千枫又问。
“至少一个时辰。”叶瑾吹吹火,又揭开盖子小心翼翼看了看。
“教我?”沈千枫道,“这里又冷又阴,你早些回房休息,这几日一直赶路,早就该累坏了。”
“不行。”叶瑾道,“有些麻烦,哪个先放哪个后放,你辨不来。”
沈千枫哭笑不得:“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傻?”
“上回把粥熬成锅巴的人是谁?”叶瑾随口问。
沈盟主顿了顿,道:“我。”
叶瑾赶人:“出去出去。”
沈千枫将他抱起来,自己坐在小板凳上。
叶瑾:“……”
“我陪着你。”沈千枫抱紧他,“这样不冷。”
叶瑾撇撇嘴,头靠在他胸前,继续拿着小棍子拨弄火堆。
楚渊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很沉。连日来的辗转难眠神思恍惚,终于在一剂汤药后,得以忘却片刻,梦境深沉,连一丝牛毛细梦也无。
城外官道上,段白月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城门,便转身策马扬鞭,一路朝着西南而去。
西南王府中,段瑶正在与南摩邪一道烤火,听到侍卫通传说王爷带人回来了,心中都是诧异万分——还当至少要一路送到王城,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
“先等等!”南摩邪一把拖住段瑶,“可还记得师父先前叮嘱你的事?”
“自然,不管哥哥说什么,都只管答应称是。”段瑶用力点头。毕竟是与心上人分别,估摸早已心碎神伤,在这当口,家人必须要无条件关怀鼓励,就算是哥哥失心疯想揍自己,那也是没有问题的!
南摩邪赞许拍拍他的脑袋:“好徒弟,待到这一茬过去,师父带你去逛青楼。”
段瑶只当没听到,绕过他出了门。
同一句话从八岁说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估摸着若江湖日报再做一次评选,师父定然会是这江湖中当之无愧的,对青楼执念最深之人。
“哥!”段瑶高高兴兴跑出门。
“又抓到虫了?”段白月问,“这一脸喜庆。”
“见到哥哥,自然是高兴的。”段瑶流利回答。
南摩邪也远远走过来,为见徒弟,甚至还特意梳了头,若是让金婶婶见着,定然会很是欣慰。
“有人来接皇上了?”南摩邪尽量问得随意。
段白月点头:“是日月山庄的人。”
“那就好,想来这一路也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南摩邪拍拍他的肩膀,“快些回房歇着吧,我让厨房去弄些吃的。”
“先不必了。”段白月道,“叫李柯与段荣等人来书房,我有事要吩咐,瑶儿也一道过来吧。”
“多着急的事情,不能明日再议吗?”段瑶提醒,“该吃饭了。”
段白月道:“我要去南洋。”
“啊?”段瑶一愣。南摩邪也问:“还想要去找天辰砂?”
段白月摇头:“我要去白象国。”
这回轮到南摩邪糊涂,若说是去翡缅国,尚且还能想得通,去白象国要作甚?
段白月却已经转身去了书房。
段瑶只好吩咐下去请其余人,顺便与师父对视一眼。
南摩邪道:“先弄清楚是为了何事。”
段瑶在心说,还能是为什么,一想便知,定然又与皇上有关。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白象国的刺客,楚国被贬的五皇子,光是听一听就觉得头疼。从书房出来后,段瑶撑着腮帮子,蔫蔫蹲在小路边,与师父相视叹气。
南摩邪安慰:“这当口能找到些事情做,反而是好事。”总好过一直远远看着心上人,却不敢靠近半步——此等悲情桥段,写在戏文里头也催泪。
段瑶点头:“嗯。”
“回去休息吧。”南摩邪道,“既然做了决定,就趁早出发,据说那白象国也是个富庶之地,哪怕仅是开开视野,也算不虚此行。”
段瑶从地上捡起紫蟾蜍,揣在布兜里回了卧房。
过了十日,一支西南军动身离开大理,暗中前往北海城,打算乘船出海下南洋。三月依旧春寒料峭,海边就更冷,段瑶裹着大披风站在客栈围栏,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出神。
面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本能挥刀扫开,却是一枚大红枣。
……
景流天在街上笑道:“小王爷好快的刀法。”
“景楼主?”段瑶意外,直接撑着围栏一跃而下,“你怎么来了。”
“实不相瞒,在下是特意来此,为得就是见一面段王爷。”景流天道。
“楼主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