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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瑶也上前,捏了捏他白胖的小手,心思活络。虽说楚项作死,可骨子里却还是大楚正统血脉,将来哥哥和皇上成了亲,若是锦娘愿意,那这可是现成的小太子。

段白月笑笑,抱着他在院中晒太阳。

一切都刚刚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楚渊送来一封御笔亲书,要红甲狼。

“我都没有。”段瑶撇嘴。

“很难找?”段白月问。

“自然,那可是虫王。”段瑶道,“可遇不可求的,二嫂先前也想要,二哥都找不着。”

段白月道:“下午便带人去找,越快越好。”

“说得容易。”段瑶瞪大眼睛,“你不如叫我去后山找金矿,或许还能快些。”

“既是西南才有的毒虫,如何会找不到,稀罕也不是没有。”段白月道,“人手不够就抽调军队,多带些蛊王将后山翻一遍,七八十只找不到,十几只总该有吧?”

段瑶眼底写满膜拜。

如此昏庸,下回若是嫂子想要月亮,估摸他哥也会想办法上天。

王城皇宫,楚渊正在看手中一摞奏报,关于东海海龙王。

多年前,东海一带倭匪横行,先皇御驾亲征出海剿灭,却不慎中了敌方圈套,眼看就要落败,幸而在危急关头有一支军队破浪前来相助,半日便扭转战局,赢了第一场海战。

军队的首领名叫云断魂,乃是东海隐士高人。在此战役后,楚先皇感念其救驾有恩,又见熟知东海局势,便恳请能留在身边协助作战。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支军队加入,大楚海军在日后的战事中才能如日中天所向披靡,倭寇很快便溃不成军落荒而逃,楚先皇龙心大悦,昭告天下赐云断魂为大明王。

据史书记载,在东海之战后,云断魂居功自傲不知收敛,后更心生反意,试图刺杀楚先皇。在计划失败后,便趁着夜色仓皇而逃,至今下落不明。

而百姓却说,大明王是遭人陷害,明珠蒙尘。

只是不管真相如何,在云断魂失踪后,东海局势势必要重新找一个人维持。楚先皇便派外戚姜恒前往,赐皇姓,正是今日的海龙王楚恒。

叶瑾道:“此人在外声名还不错,你当真觉得他有反意?”

“握着东海驻军不肯松手,不管他有没有反意,朕都不可能置之不理。”楚渊道,“这么多年暗中经营,他的势力不可小觑。”

叶瑾问:“你打算怎么做?”

楚渊道:“御驾亲征。”

叶瑾皱眉:“如此严重?”

楚渊道:“东海驻军是大楚最精良的海军,军权不可旁落。”

“可要用什么理由?”叶瑾道,“楚恒不肯松手,总不能开战硬抢。一来定会有伤亡,手心手背可都是大楚的将士;二来当初先皇为了压制云断魂的余威,曾在一天内连颁七部诏书称颂楚恒,如今东海局势稳定,若是朝廷开始夺权,传出去也不好听。”

楚渊道:“若要开战,朕自然会找好理由。”

叶瑾依旧不放心。

楚渊道:“何况东海现如今可不是完全太平,当初云断魂的旧部青虬早已占据了白雾岛,勾结倭寇养精蓄锐,打算犯我边境,战事一触即发,温爱卿的折子还在桌上放着呐。”

“可就算是要打叛军,也有楚恒与东海驻军在。这当口不管是你还是千帆,带兵南下都于理不合。”叶瑾道,“除非楚恒是傻子,否则他如何会觉察不到。”

“这是个问题。”楚渊道,“所以要找个好理由。”

叶瑾狐疑地看着他,看着胸有成竹,莫非已经有了点子?

“哥,哥!”大理阳光明媚,段瑶站在院中叫,“嫂子的书信!”

段白月丢给他一小锭金子。

段瑶心花怒放。

段白月拆开火漆,看完之后嘴角一扬。

段瑶道:“情话?”

段白月道:“公务。”

段瑶失望:“公务你笑什么笑。”一脸深情,还当是嫂子写了首了不得的情诗。

段白月道:“你后天怕是不能去江南了。”

“为什么?”段瑶闻言泪奔,“我包袱都收拾好了,说好要去顾哥哥家里看虫。”

“下回让云川带来给你。”段白月道,“最近西南事务繁杂,师父又在闭关,你要好好守着王府。”

段瑶惊呆:“那你呢?”

段白月道:“我要率军前往沐阳城。”

“你去沐阳城做什么?”段瑶莫名其妙,王城还能想通。

段白月道:“祭祖。”

段瑶:“……”

这是又走火入魔了吗,段氏先祖什么时候跑去了东海小城,咱爹知道这事儿吗。

段白月拍拍他的脑袋:“乖。”

“不是。”段瑶满头雾水,“你一个人去就罢了,率军?”

段白月吩咐:“将所有能调动的西南军全部调来,十日内汇合。”

段瑶呆呆张大嘴。

段白月又问:“还有,红甲狼呢?”

段瑶答:“还在找。”

段白月道:“在我出发之前,若是还找不到,你便三年内不许出府。”

段瑶:“……”

凭什么!

段白月道:“好了,叫段念过来书房。”

段瑶心力交瘁:“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段白月道:“西南军日日操练,可惜近些年苗疆的寨子都消停得很。此番难得有机会能上战场,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段瑶道:“上什么战场,嫂子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段白月道,“他只是想对付楚恒,而这是最快的方式。”

段瑶心情复杂。楚恒可是大楚的海龙王。人家又没招惹你,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西南府要如何插手?

然而段白月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尤其是与心上人有关的事。

于是仅仅过了数十天,一个消息便在王城内传来。

西南王又反了。

至于为何是“又”,只因这么多年来,段白月一直便是以狼子野心的形象活在大楚百姓心中。街边小话本里,西南王大致每个月都要反上三四回,什么时候若是不反了,买书的人还要向铺子老板抗议——西南王不谋反,便如同沈公子没有了毛茸茸的小圆尾巴,那这破书还有何看头,要退钱!

故而当这回消息传到王城时,百姓的反应大多是——哦。

然后便接着聊天,吃饭,喝茶,嗑瓜子,洗衣裳。

很是淡定。

可朝中显然不会如此浪静风平。

且不说陶仁德刘大炯一派,就算是温柳年,听到后也吓了一大跳。

御书房内,叶瑾与温柳年都在。楚渊放下手中书信,道:“随他。”

温柳年:“……”

叶瑾:“……”

随他?!

第九十二章要小心此人一片小叶子

只因楚渊一句“随他”,段白月此趟行程可谓毫无阻碍,昆玉、翠染、镇南、九乡……每每临近一个大楚城镇,地方官员都是提心吊胆夜不能眠,生怕这位爷会一时兴起惹出乱子,而百姓亦是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太平日子过得好好的,可千万莫要打仗啊。

不过现实却颇令人欣慰。

西南军所到之处,皆是军纪严明秩序井然。吃饭住店都会付账,有时还会给赏钱。甚至在路过绿渡口时,见当地在闹水灾,还义务帮百姓修了三天房,留了一车粮。

消息传回王城,朝中老臣一片哀叹,捶胸顿足。西南王这明显是在收买民心,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楚渊坐在御花园凉亭中,面前一炉清香一盏清茶,听远处琴娘抚琴。

叶瑾坐在他对面:“今日怎么如此悠闲,听人说你没上早朝,还当是病了。”

“朝中那些老臣可都等着呢。”楚渊睁开眼睛,“无非又是要奏段白月,听了闹心,不如偷个懒。”

“这回可不怪那些老头。”叶瑾自己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也纳闷你,怎么如此放心西南?”虽说已经问了许多回,可每回都是被他糊弄几句遮过去,并无定心丸可吃。

“朕与段白月有盟约。”楚渊答。

“什么盟约?”叶瑾又问。

楚渊道:“盟约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便朕此时将国境防线敞开,他也不会趁虚而入,所以不必担忧。”

“当真这么放心?”叶瑾狐疑。

楚渊岔开话题:“晚上留下与朕一道用膳?”

叶瑾摇头:“千枫约了人,晚上我也要去。”

楚渊看着他笑。

“做什么。”叶谷主傲娇一怒,“我跟去是为了吃饭!”并不是想陪那个谁,毕竟不熟。

就算成了亲也不熟。

好不容易送走叶瑾,四喜又来通传,说是温大人求见。

楚渊隐隐头疼,别说又是为了段白月。

“微臣参见皇上。”温柳年行礼。

“爱卿免礼吧。”楚渊道,“看着脸色不大好,病了?”

“回皇上,染了风寒。”温柳年咳嗽。

“既然病了,就该好好在府里养着。”楚渊示意他坐下,“如此急匆匆前来,所为何事?”

“其实也不算急匆匆。”温柳年老实道,“只是微臣这几日一直在想西南王。”

楚渊:“……”

“皇上信得过的人,微臣自然不会怀疑。”温柳年诚恳无比,“只是皇上既然派微臣前往东海,那就早晚要与西南王碰面,所以微臣恳请皇上,至少透露一二,这回大楚与西南结盟,皇上给出的底线到底是什么,微臣也好有个谱。”

楚渊:“……”

温柳年双眼一片耿耿忠诚。

楚渊与他对视。

……

楚恒的府邸在东海大鲲城,距离沐阳城仅十多天的路途。此番段白月如此大张旗鼓率军入大楚,楚恒身为王爷,自然要写奏折将此事告知楚渊。而楚渊也就顺水推舟,任温柳年为钦差大臣,前往东海与段白月“和谈”,实为盯着楚恒,以防他又横生枝节。

温柳年道:“咳。”

楚渊摇头:“爱卿多虑了,西南王此番只会留在沐阳城,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要求。相反,在爱卿抵达大鲲城后,若是有事需要人帮忙,尽管暗中去找他便是。”

温柳年双眼愈发疑惑。

“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楚渊道,“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温柳年只好起身告退,却依旧满肚子疑虑。

宫外官道上,有个人正在等他。周身气场有些冷,眉眼极为英挺锋利,正是在西北人人都要抢画像的赵越赵公子。

英俊得很。

温柳年小跑迎上前。

“今日怎么这么早。”赵越笑笑,“还当又要吃过晚饭,皇上才会给我放人。”

“皇上今日有心事。”温柳年道。

“皇上也是人,人自然会有心事,何至于一脸费解。”赵越带着他翻身上马,“想回家还是想去吃馆子?”

“去城外走走吧,安静。”温柳年道,“我想想事情。”

赵越点头,调转马头上了小路。

沿途百姓看到后,纷纷热情踮脚,将手中刚摘下的野果递过来——温大人爱吃,全王城都知道。而且这可是大楚第一才子,若是能趁机摸一摸手,说不定自己能学会吟诗。

但即便是大楚第一才子,也有脑袋打结的时候。温柳年也是头回知道,原来皇上与西南王彼此间居然能如此信任。朝中众人都在议论,说皇上敞开了大楚边境。可换一方想,西南王也是彻底丢下了大理——这当口皇上若派沈将军南下,只怕西南十六州在数月内便可收回,还要捎上苗疆七十二寨。

退一步讲,就算朝廷什么动作都没有,西南王也要在沐阳城待至少一年,待等到大楚军队重整国库充盈,有足够底气来对付楚恒的时候,才能回大理。

在山间坐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日落月升,温柳年还是一头雾水,没想明白皇上究竟给了段王何好处,才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不图回报。他自幼便天资聪颖,从来没有看不清的真相,想不明的内情,这还是头一回。

而在被楚渊当朝训斥过几回后,朝中的臣子们也总算是消停了一些,至少不会再以首叩地,涕泪满面说一些“西南王狼子野心,皇上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之类的句子。

四喜暗中松了口气,这事可算是过去了,自打消息传来王城,诸位大人来了一茬又一茬,就没见皇上的眉头舒展过片刻。

这日午后,王城日月山庄的商号中,一个老管家正在院子里头惬意晒太阳,听到木头门一响,睁眼瞧瞧,赶紧站起来:“叶谷主回来了。”

叶瑾神情恍惚:“嗯。”

“谷主?”老管家见状不解,“出了什么事?”

“没事。”叶瑾道,“我有些晕。”

老管家还当是他中暑,赶忙张罗着吩咐下去,让厨房煮些酸梅汤送来。

叶瑾无力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