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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白月道,“明日再来。”

四喜小心翼翼看了眼皇上,就见他下巴抵在桌子上,像正在看着前头发呆,于是低头允诺一声,赶忙退了出去。

楚渊用手捂住耳朵。

段白月于是又打开门,道:“除非当真十万火急,否则今日谁来都不见。”

四喜道:“是。”

楚渊看着他:“你假传圣旨。”

“那给你打一下。”段白月伸手。

楚渊抱怨:“头晕。”

段白月将他打横抱起,带着进了内室。

四喜公公在外头想,每回西南王一来,皇上都像是变了个人。

还挺好。

就算纳瓦丢了。

那也还是挺好。

哄着人睡下后,段白月又策马出城,去了眠鸦山。

新调拨来的军队与御林军一道,几乎要将山团团围住。虽说有人诧异为何西南王会突然出现,但见他与赵越向冽都相谈甚欢,估摸着皇上也知情,因此并无人多问。

西南山多林广,段白月也算是在山中长大,对这类地形了若指掌。不多时便与大军错开,沿着一条小溪向里走去。秋天的草丛已经有些干枯,河流水量下降,两岸的泥巴被太阳一晒,干裂出现龟纹,若是有人踩上去,痕迹便分外明显。

一蓬乱遭遭的水草被人踩倒,茎秆处还有些汁液残留,再往前头看,又是一大片断裂的草茎,甚至还有些……血迹。

段白月不动声色,右手握牢剑柄,一步一步向水草深处走去。

四周悄无声息。

一双绣鞋上沾满泥巴,罗裙在泥水坑中露出一丝鹅黄,再往上看,是戴着玉镯,年轻女子的右手。

段白月缓缓拨开面前的草丛。

金姝双目紧闭,大半个人都淹没在泥水中,看不清是死是活。

段白月将人一把拉出来,探了探鼻息,尚且还有一丝微弱呼吸,于是从怀中取出药丸喂进她嘴里,带人一路出山回了皇宫。

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大夫都被请到偏殿,会诊过后,都说并无大碍,只是中了mí • yào,不多时就会醒。

“不说别的,”段白月道,“至少金泰那头是有交待了,待到金姝醒来,便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渊点头,伸手替他擦了擦额头:“今晚不准再走了,好好歇着。”

段白月握住他的手腕,顺势亲了一下。

四喜在外头道:“皇上,陶大人与刘大人求见。”

段白月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

楚渊好笑:“态度好一点。”

“偏不。”段白月道,“反正他又看不着。”

“谁说看不着了?”楚渊拍拍他的肩膀,对四喜道,“宣。”

段白月:“……”

“坐。”楚渊道,“现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来了王城,还想躲不成。”

西南王心情甚好,挑了个最软和的椅子坐。

陶仁德进屋,却没料到段白月居然在,登时愣了一下。

刘大炯揣着手,倒是极为冷静——他原本就是来看热闹的。

楚渊问:“两位爱卿可有事?”

陶仁德看了段白月一眼。

西南王笑容极为和善。

陶仁德:“……”

刘大炯眼底充满同情,还能所为何事,回回都是那几句,颠倒来颠倒去,西南王狼子野心,大理城不可不防。这下可好,咣当撞上了正主,一句都不能说,估摸老陶能活活憋死。

楚渊又道:“打进门就一直盯着看,莫非太傅大人是专程来看西南王的?”

段白月笑容越发友好,受宠若惊。

陶仁德顿了顿,道:“正是。”

段白月谦虚道:“这怎么好意思。”

刘大炯:“噗。”

……

一时之间,殿内气氛很是诡异。

幸好太傅大人及时找到了新的话题,道:“微臣听闻,西南王从山中救回了高丽公主?”

“就在里头。”楚渊道,“太医正在诊治,说过阵子就会醒。”

刘大炯道:“那就好,那就好。”

话刚说完,便有太医来报,说金姝醒是醒了,只是……只是……

楚渊皱眉:“只是怎么了?”

太医跪地道:“回皇上,那高丽公主似乎失忆了。”

第一百零九章流觞剑阁除了夫婿还记得西南王

一听到失忆二字,楚渊不自觉便转身看向段白月。

西南王眼神甚是无辜,失忆了,看我作甚,难不能还能只记得我。

刘大炯小心翼翼道:“可要过去看看?”

楚渊点头,一行人赶往偏殿,就听里头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以及女子骂人的哭喊声。

段白月叹气:“得,看来有的头疼。”

“参见皇上。”太医院章医官额头红了一片,衣襟上也有不少药汤,与平日里斯文白净的模样判若两人。

楚渊道:“在发脾气?”

“是。”章明睿道,“高丽公主自打醒来之后,先是喊着要见哥哥,后头又说要去南洋找相公,微臣试着询问她别的事情,却都记不起来,直叫头疼,药也不吃,端着碗到处乱扔。”

段白月却松了口气,幸好还记得相公。

然后就听章明睿继续道:“不过皇上不必太过担忧,高丽公主虽说失忆,却不像是伤了脑,更像是受了刺激才会导致。”

“只记得金泰与坤达?”楚渊问。

章明睿道:“刚开始是只记得这两人,方才又想起了西南王。”

段白月:“……”

为何?

章明睿又道:“既然西南王恰好在宫中,那不妨进去试着劝一劝,对公主的病情也有好处。”

段白月道:“咳。”

楚渊瞥他一眼:“去吧。”

段白月与他大眼瞪小眼,这就让我去了?

楚渊道:“如今金姝失忆,金泰还未赶到王城,坤达又生死未卜,只有西南王去试试看了。”

陶仁德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有劳西南王了。”

段白月胸口发闷,很想扯一把他的白胡子——与你何干。

见他站着不动,楚渊问:“西南王还有问题?”

没有。段白月揣着手往里走,不敢有。

待他进屋后,刘大炯小声嘀咕:“西南王的脚步为何看着如此虚缓。”

陶仁德及时答疑解惑:“因为练过菩提心经。”

刘大炯被噎了一下,这都多久了,居然还记得那本从追影宫手中买来的破书。

陶仁德还在感慨,要不怎么说是威名赫赫蜀中追影,出产的小话本就是很实在——说了练完会不举,西南王脚步果真便很虚弱,一点都不夸张,非常良心。

楚渊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卧房里,金姝刚发完火,此时正坐在床头,气喘吁吁发呆。

段白月走进去。

金姝立刻警觉地抬起头。

段白月定住脚步,道:“公主。”

金姝与他对视许久,像是在仔细辨认他的相貌,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方才开口问:“这里是大楚的皇宫?”

段白月点头,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公主还能认得我?”

金姝道:“化成灰也认得。”

段白月:“……”

“我相公在哪里?”金姝又问。

“这个问题,该是本王问才对。”段白月道,“太医说公主失忆,记不起来先前的事情,可你必须得记起来,这样才能救你的相公与朋友。”

金姝眉头紧皱,像是极为难受。

段白月起身,到桌边给她倒了一盏茶。

两人在房中待了许久,眼看已经临近子时,楚渊差人将陶仁德与刘大炯送回去歇息,自己继续坐在院中等。

“皇上。”四喜公公小声道,“不如回寝宫等?也是一样,还要暖和一些。”

楚渊道:“无妨。”

四喜公公叹气,又往房中看了一眼,心说西南王到底在聊些什么,怎么还不见出来。

待到月色渐渐被晨光驱散,段白月总算是推开了房门。

楚渊站起来。

段白月上前将他扶住:“四喜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让他先回去歇着了。”楚渊道,“一个人清静些。”

“外面多冷。”段白月用掌心替他捂了捂脸,“走吧,回寝宫。”

“怎么这么久?”楚渊边走边问。

“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段白月道。

楚渊答应:“好。”

“她受了刺激,稍微想久一阵子就会头疼,要缓许久才会好。”段白月道,“我一次也不好问太多事,怕加重她的病情,只能聊一阵子,再让她休息一阵子。”

休息的时候,你就不能出来?楚渊踢他一脚。

段白月无奈道:“她不肯让我走。”

楚渊:“……”

“说了不准生气。”段白月道,“况且这当口,如何解决问题才是正事。”

楚渊道:“那问出什么了?”

“她说话断断续续,大半时间都在重复要见金泰与坤达。”段白月道,“只提了一个门派的名字,名叫流觞剑阁。”

“流觞剑阁?”楚渊皱眉,停住脚步。

“你听过?”段白月问。

“是承州一个江湖门派,刘府的人,也是楚项的人。”楚渊道,“后来刘锦德与楚项被流放后,流觞剑阁也就逐渐沉寂,近些年更是差不多隐匿武林,阁主名叫潇潇儿。”

段白月道:“一听这名字,就知足够讨人嫌。”

“金姝为何会提起流觞剑阁?”楚渊问。

“断断续续的,也没说清,不过依照我的判断,应当是绑架她的人曾提到过这个地方,所以才会记在脑子里。”段白月道,“若在承州,离眠鸦山也不算远,绕过官道光走小路也能到,对方倒是的确有可能前往。”

楚渊点头:“至少多了条线索。”

段白月道:“我去看看?”

楚渊皱眉。

“救人这种事,赶早不赶迟。”段白月道,“金姝既然已经跑了出来,多少会扰乱对方的计划,这当口,多拖无益。”

楚渊道:“这宫里的高手多入过江之鲫。”

“可此事非同小可。”段白月道,“白象国加上暹远国,若当真被楚项因此拉拢,对大楚而言半分好处都没有。”

楚渊道:“所以你就要亲自去?”

段白月道:“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倘翡缅暹远白象连为一体,再加上个星洲,南海局势可就彻底变了,那时大楚再想开战,至少要等到五年后,那我要何时才能等到你随我回大理洗米?”

楚渊:“……”

段白月道:“听话。”

楚渊自顾自往前走,一路沉默回了寝宫。

内侍送来热水,段白月拧了热手巾替他擦脸,又端了清水与青盐,问:“我比起四喜如何?”

楚渊道:“差远了。”

段白月笑,凑近亲亲他的脸颊:“外头天都快亮了,今日还上朝吗?”

楚渊点头。

“那就上完朝再回来睡。”段白月道,“现在先闭眼眯一阵子,我抱着你。”

楚渊道:“我不想让你去。”

段白月道:“十天,十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回来,如何?”

楚渊与他对视。

“况且就算被发现,还怕我闯不出流觞剑阁不成。”段白月坐在床边,“现如今中原武林,能与我为敌的可没几个。”

楚渊用脑袋撞撞他,乱哄哄的,闭着眼睛也静不下心。

段白月右手在他背上轻拍,也没说话。

许久之后,楚渊道:“要小心。”

段白月笑笑:“好。”

楚渊伸手将他抱得很紧。

段白月趁机道:“看在我如此卖力的份上,等将来回了大理,你洗米好不好?”

楚渊道:“不好。”

段白月:“……”

哦。

过了不多会,四喜便在外头小声唤,说是该上早朝了。

“你睡一阵子吧。”楚渊坐起来,“即便要去流觞剑阁,也是明日的事。我会给你一队影卫。”

段白月道:“我此行也带了西南府的杀手。”

楚渊摇头:“不够。”

段白月靠在床头,看四喜伺候他更衣,心说不够就不够吧,再多带些人也无妨。

媳妇说了算。

待到楚渊走后,段白月靠在床头闭眼休息,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直到听到外头的动静才醒来。

楚渊进屋道:“接着睡。”

段白月打量他:“不高兴?”

楚渊道:“嗯。”

“说说看,谁又惹你生气了?”段白月道,“我替你去揍他。”

楚渊脱了外袍,枕在他胳膊上,想了想,又用被子捂住头。

段白月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