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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项到底想做什么。”楚渊道,“而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妙心低头:“是。”

这一夜过得安稳,船队依旧按照原计划前行,第二天早上,恰好抵达白象国海域,远远就见沙滩上站满了百姓,黑压压一大片人。

“楚皇。”打头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官服恭敬行礼,却不见丞相聂远山的踪影。

赵越在高处看了一阵,未见有何异常,于是跳到甲板上,道:“不像是有官兵,都是些百姓。”

楚渊点头,命人将纳瓦请了出来,至于纳西刺,则暂时未露面。妙心带他上了一艘小船,两人一道向着白象国的方向驶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百姓也看得清楚,见自家国主并未缺胳膊少腿,神情也未见痛苦,理应没吃多少亏,于是纷纷跪地俯首恭迎。纳瓦目光极快扫了一眼,见官员们都垂手而立,除了聂远山外一个不缺,周围也未见陌生面孔,一切都像是极为正常,却又实在很不正常。

妙心手中握着佛珠,面色淡然,眼中亦是无风无浪,待到船只停稳后,便带着纳瓦一道下了船。

有小姑娘伏在地上的,此时也好奇头瞄了一眼,脸跟着一红,这大楚来的师父可真好看。

“国主。”几位大臣赶忙迎上前,“此番受苦了。”

纳瓦心中各种情感沉浮,回首望了眼大楚战船的方向,就见楚渊正站在甲板上,也在看着自己。

四周一片寂静,百姓心里都在忐忑,不知那不远处的战船,是否会在下一刻边开向岸边。

纳瓦右手放在心口,微微躬身行礼。楚渊笑笑,抬手示意大楚战船后撤,像是要准备离开。百姓见状自是松了口气,还在想着往后便能像那暹远国一般,安安生生过日子,脚下却骤然传来轰鸣声。

浓烈的火药味充斥在空气中,楚渊心里一紧,急走几步走向船头,远看就见迅速升起一片滚滚浓烟,爆炸声伴随着百姓的惨叫声,沙滩不多时便被染成血色。

妙心拦腰抱起纳瓦,飞身跃过海面,足间踩过水面折返船队,稳稳落在了甲板上。

“岸上出了什么事?”温柳年惊问。

妙心摇头,看向白象国的方向。短暂而又惨烈的爆炸已经结束,shen • yin痛呼此起彼伏,海面上漂浮着尸体,沙滩上有无数人翻滚,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由人头攒动的港口变成了修罗地狱。

看着那血红的海岸,暗色的海水,与惨叫的百姓,楚渊脸色苍白,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段白月扶住他。

楚渊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冷静:“没事,去救人。”

“带皇上回船舱。”妙心沉声道,“别再看这些。”

段白月握住他冰冷的手,稍微犹豫后,便带着人回了住处。

叶瑾急匆匆吩咐沈千枫去调遣军医上岸,自己则是掉头跟去船舱,心里万分不解。这一幕固然惨不忍睹,但楚渊也是东征西战沾了无数鲜血才登上皇位,方才何至于会连站都站不稳。

沈千枫抽出两千精兵,带着军医一道登岸,检查过四处无异后,方才就地替幸存之人治伤。纳瓦重重跌坐在甲板上,远远看着,木讷如同木雕,像是还没从方才的惨剧中回神。

段瑶蹲在旁边,伸手拍了拍他,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恨那幕后之人凶残,自知无法与大楚抗衡,竟然会拿无辜百姓的性命泄愤。

“没事了。”船舱内,段白月将人抱紧,轻声道,“都交给我,你不准再想。”

“我没事。”楚渊握着他的衣袖,后背湿冷。

叶瑾与段白月对视一眼,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先取了两丸安神的药让他服下,先冷静下来再说。

妙心急急过来,道:“皇上如何了?”

“留步。”叶瑾果断拦住他,问,“大师方才为何要让西南王将皇上带回船舱?”

妙心答:“皇上宅心仁厚,自然见不得这些。”

叶瑾道:“大师若不肯说,那便不用进去了。”

妙心却坚持:“九殿下再问,小僧也只会答这一句。皇上如今被恶影相缠,还请九殿下莫要再拦着小僧,以免误事。”

叶瑾不解:“什么恶影?”

妙心摇摇头,绕过他大步进到船舱。

楚渊爱吃过药后,已经沉沉睡了过去,段白月将他放在床上,轻轻盖好被子,又在那潮湿的眼角落下一个亲吻:“好好睡。”

声音很低,也很熟悉。楚渊手指颤抖了一下,呼吸慢慢平稳起来,却依旧与他交握着手指。

妙心站在床边,手指探上楚渊的脉搏。段白月抬眼,与他对视。

须臾之后,妙心垂目道:“皇上龙体暂时无恙。只是有些事,西南王不必问小僧,也不必再问皇上,徒增麻烦罢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梦魇等哥哥好了那个谁还是要阉掉

叶瑾在外头往里看,就见段白月正坐在床边,与楚渊十指相扣守着他。心上人病了,此等画面倒也正常,但旁边偏偏还站着个和尚,不动也不说话,不知要做些什么,又不像是在做法驱魔,于是撸撸袖子,进门将人硬拉了出来。

妙心:“……”

叶瑾道:“方才的话,大师可还没说完。”

妙心只道:“是心魔作祟。”

“你的意思,是说方才楚项滥杀无辜,是为了唤醒皇上的心魔?”叶瑾闻言倒是松了口气,他先前以为是什么妖法,若只是这样,那事情还要好办一些。

外头闹哄哄的,段白月关上窗户,又靠回床边,双手轻轻捂住他的耳朵。楚渊将脸埋在他胸口,鼻尖是熟悉的熏香味,梦境也更安稳了些。

“国主。”叶瑾扶住纳瓦,“先回去歇着吧。”

“我去岸边看看。”纳瓦脸色惨白,想要挣开他自己站起来。

“有千枫在,会妥善处置受伤的百姓。”叶瑾道,“现在百姓情绪激动,又不明真相,国主若是上岸,怕是会被误伤。”

纳瓦道:“出了如此惨案,我又岂能躲在后头。”

“这不是躲,而是权宜之策。”叶瑾道,“这当口,能上岸的楚军数量有限,一兵一卒都要用来护着百姓,若是再抽调出一支队伍保护国主,只会延误救治百姓的时机。”

纳瓦喉咙滚动,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被他搀着进了船舱。

为了迎接纳瓦,几乎城中所有的百姓都被聂远山集中到了港口码头,一轮爆炸之后,城里也空了大半,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与少数未被殃及的年轻男子。卓云鹤派出一支军队前往附近的岛国收购药草,又在城里集中收拾了一片空宅,将伤员全部抬了进去,一直忙到深夜,方才安置了不到一半人。

船舱里亮着一小盏烛火,楚渊睁开眼睛,后背有些濡湿。

“醒了?”段白月依旧靠在他身边,低头在唇上贴了一下,“饿不饿?”

过了好一阵子,楚渊才稍微清醒了些,问:“外头怎么样了?”

“沈盟主与卓云鹤带着人,在救治百姓。温大人与赵大当家陪着纳瓦。”段白月道,“城里药草不够,已经去别的岛上找了,顶多三日,便能将伤员处理完,其余事情与纳瓦商议之后再定夺,也不迟。”

楚渊点点头:“嗯。”

“你呢?”段白月将人抱进怀里,“外头的事情说完了,你怎么样?”

“没事。”楚渊搂着他的腰。

段白月道:“没事?”

“许多年前了。”楚渊道,“那阵我还是太子。”

“嗯。”段白月在他背上轻拍。

“青州边境有部族作乱,父皇便派我与楚项去率军剿灭。”楚渊道,“后来他设下圈套,煽动当地百姓,将我与三十影卫围在了格木湖边。”

“百姓?”段白月皱眉。

楚渊又往他怀中缩了缩:“边境部落的牧民,不通汉话,加起来约莫有五六百人,也不懂我在说些什么。当时我知道他们无辜,也能轻而易举便杀出去。可若留下活口,他们惊慌失措下便有可能会逃出大楚,前往漠西一带求援。那时西北边境本就不安稳,再让古力一族得知大楚兵马与百姓起争执,有了此借口起兵,那时便不是匪祸,而是战乱了。”

段白月抱紧他。

“自那之后,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做梦。”楚渊声音低哑,“梦里都是血,整片湖水被染成红色,无数双无辜枉死的眼睛都看着我。”

“别说了。”段白月手掌拖住他的后脑,将人按在自己怀中,“即便是错,也是楚项的错。”

“楚项趁机上书父皇,说我带兵作乱滥杀无辜,想让父皇废了太子之位。”楚渊道,“只可惜最终也没能如他所愿,父皇只是罚我跪了三日,又领了二十军棍,此事便过去了。”

段白月问:“为何不写信告诉我?”

“我想忘了这件事,可是却偏偏忘不掉。”楚渊道,“那阵所有太医都围着我转,可不管吃多少药,该睡不着也依旧睡不着,一来便是许多年。直到后来妙心进宫,听他讲经论道,才能勉强睡一阵子。”

段白月与他十指相扣:“我叫些热水,来给你擦擦身子,然后吃点东西好不好?”

“小瑾呢?”楚渊道,“今日怕又让他担心了。”

“我去告诉他这件事?”段白月道,“叶谷主是大夫,或许能开些药方安神。”

楚渊点头:“嗯。”

段白月起身去了船舱外,段瑶与四喜在外头说话,看着后赶忙过来:“嫂子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段白月低声吩咐,“在这守着,谁都不准放进去,若有人要硬闯,宰了他。”

“好。”段瑶一口答应,一句理由都不多问。

段白月大步去了后厨,正好叶瑾也在熬药。

“皇上醒了?”叶瑾站起来。

“嗯。”段白月点头,将方才的事情大致与他说了一遍。

“那就和妙心说的一样了。”叶瑾道,“下午的时候我追问,他也说是心魔作祟。楚项可当真不是个东西,只是为了刺激皇上,居然能如此毫无人性,那可是数百条无辜人命啊。”

“有药能治吗?”段白月问。

“心魔要怎么治,顶多只能安神罢了。”叶瑾道,“不过也不必担心,皇上不是一般人,是从血里一路踩上去的,你多陪着他些,心结打开也就没事了。”

段白月笑笑:“多谢。”

“谢什么。”叶瑾撇嘴,往炉灶里捅了一根烧火棍,现在情势特殊,勉强认了这个什么,那个,你。但等哥哥恢复之后,该阉掉的,那还是一样要阉掉,毕竟秃头治不好。

厨房很快便送来热水,段白月替楚渊擦洗了一遍,又换上干净里衣。四喜送来了粥饭与小菜,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见皇上神情如常,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便放了心,又躬身退了下去。

“明日叫纳瓦过来吧。”楚渊道,“若是国中重建人手不够,便留下一支军队帮他,再让暹远国也抽派一些人。其余大军顶多只能在此处停留三天,否则便会延误战机。”

段白月点头,喂他吃了一勺粥:“好。”

“还有,不知楚项还会不会在白象城中有下一步举措,但务必不能有谣言传开,将此惨案推给纳瓦。最差便是赖到楚军头上,那也成。”楚渊道,“这当口,只有让纳瓦威望尚存,才能让百姓不生二心,有他在王位上,一切都好说,否则只怕后续麻烦会更多。”

段白月道:“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先吃完饭行不行?”

楚渊道:“还有件事。”

段白月无奈:“媳妇不服管。”

楚渊道:“妙心是小叶寺的住持,让他去做场法事,超度那些无辜亡魂吧。”

段白月摸摸鼻子:“那位大师方才想进来看你,被瑶儿硬挡了,不如这事交给温大人去说?”

楚渊:“……”

“这可不怪我。”段白月道,“你昏倒的时候,我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说话说一半,我自然放心不下。”

“又不是什么好事,他不说就对了,难不成还要逢人就讲?”楚渊敲他脑袋,“下回不准。”

“我又不是外人。”段白月索性坐到他身边,“难道不该将你的所有事都告诉我?喏,你想知道我的事,我能都三岁记事起说到现在。”

“油嘴滑舌。”楚渊撇嘴。

“那你还要见他吗?”段白月酸溜溜道,“我去请。”

楚渊好笑,吃完最后一勺粥饭,将空碗塞给他:“明日再说。”

“那接着睡?”段白月道,“还是想出去吹吹风。”

“走吧。”楚渊站起来,“船舱里头闷,透个气也好。”

段白月扯了厚厚一件披风将人裹住,方才带着出去。原本只想着看看海,楚渊却自己绕到了前头。

段白月将人拉住。

“无妨的。”楚渊道,“看看百姓,我心里也踏实。”

“先说好,看可以,可不准再内疚。”段白月皱眉,“这罪孽是楚项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