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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扫开后,黑鸦腾空飞起,直挺挺落在了甲板上,眼底森然,却没有半分光彩。
叶瑾倒吸一口冷气:“乖乖,还真成了怪物。”
段白月拔剑将楚渊护在身后,周围的御林军也团团围上前。
黑鸦嘎嘎大笑,直直向段白月杀来,几乎是带了十成的功力。手中长刀与玄冥寒铁相撞之时,整艘大船都剧烈晃动了一下。
“不行。”段瑶在旁一个趔趄,急道:“这样船会沉的。”
段白月一脚踩在黑鸦胸口,将人生生逼到船下。两人在海面上战得难舍难分,刀剑相撞之时带出的火光,像是连疾风也要被斩断。
“这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司空睿听到动静,也赶过来帮忙。就见黑鸦虽说动作僵硬,出招却快得诡异,加上一身灰色大氅,远看如同一只巨大禽鸟。
凤凰在空中盘旋,鸣叫声回旋四野。尖锐的利爪骤然张开,俯冲而下狠狠勾住黑鸦一只眼睛,黑色粘稠的血液喷溅而出,趁此时机,段白月飞身一剑刺向他的胸口。黑鸦却并未躲避,脸上反而渗出一丝冷至骨髓的阴笑,原本空荡荡的袖管中骤然伸出一只手臂,握住玄冥寒铁的剑身反向一推,将段白月打得后退两步,右臂也被震得麻痹一瞬。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黑鸦整条臂膀竟自袖中冲出,带着玄冥寒铁呼啸飞过海面黑雾,雷电般径直穿过了楚渊的身体。而在下一刻,黑鸦也直挺挺倒向后方,像是被抽走骨骼般一命呜呼。
一切事情都快到只发生在一瞬,时间像是凝固了片刻。段白月手心一片冰凉,大脑空白身体却遵从本能,纵身将楚渊接到了自己怀中。
玄冥寒铁带着温热的血液跌落在甲板上,段瑶狠狠一刀劈开那条“手臂”,细看竟是由无数飞虫组成。
“小渊。”段白月胡乱握住他的手,脑中乱成一片。
楚渊眉头紧皱,血将龙袍染红大半,手指无力地与他扣在一起。
“先躺在这里别动。”叶瑾跪在甲板上,慌乱地将药箱打开,提醒自己千万不能乱。
四周脚步匆匆人影纷乱,相对来说,四喜此时倒成了最冷静的一个,一面吩咐烧水,一面命人拿来帷帐,将楚渊围在了中间。
“皇上受伤了,此战就仰仗将军了。”温柳年乘船到了阵前,对薛怀岳道。
“什么,皇上受伤了?”薛怀岳一惊。
“叶谷主与王爷正在诊治,皇上方才下旨,此战我们务必要赢。”温柳年行礼,“就辛苦将军了。”
薛怀岳点头:“大人放心,此战若败,末将提头来见!”
叶瑾替楚渊处理完伤口,让段白月将人抱回了船舱。
其余人都在杀敌,只有几位老人带着小金子守在门口,问:“如何了?”
“血是止住了。”叶瑾往房中看了一眼,走到栏杆边方才低声道,“可那是玄冥寒铁,并非普通刀剑,我也不知明早会如何。”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南摩邪嘴唇动了动,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仙翁急道:“这……”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硬要抢。”南摩邪摆摆手,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仙翁便是当初玄天口中的韩冥老仙,南摩邪先前为了替段白月寻一件称手的兵器,便死活硬夺了来,却没料到有一天会伤了楚渊。
“那汨昙呢?”木痴老人想起来,“当初白象国主所赠,说能起死回生。”
“先前从未见过,不知剂量也不知功效。”叶瑾摇头,“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我不敢乱用。”况且此时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若是胡乱用药,只怕适得其反。
四周一片安静。
“罢了,我去看看那汨昙。”叶瑾脑中纷杂,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更冷静些,“那就烦劳诸位前辈守在这里了。”
三位老人连连点头,南摩邪叫来侍卫,将叶瑾护着回了药庐。
船舱内,楚渊睁开眼睛,眼前光影交错,过了许久才看清面前的人。
“小渊。”段白月握着他的手,“怎么样?”
楚渊摇摇头:“没事。”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清。
“没事就好。”段白月与他额头相抵,眼眶通红,“乖。”
“外头怎么样了?”楚渊问。
“还在打,不过我们已经快赢了。”段白月道,“最迟明晚便能登上星洲。”
楚渊点点头,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连脉搏也微弱到几乎分辨不出。
段瑶杀光了整整一个营的人,子夜时分方才拖着裂云刀精疲力竭回来,玄冥寒铁依旧被插在甲板上。黑色雾气已经散开大半,剑身在月光的照射下,爬满蓝色诡异图腾。
段瑶微微皱眉,犹豫着靠近。
月色被黑云挡住,那些图腾也转眼而逝,剑身光洁,泛着幽幽的光。
段瑶伸手握住剑柄,用力将其拔出,余音铮铮。
“瑶儿。”司空睿也从另一头赶来,白衣沾满了血,“皇上怎么样了?”
“我刚回来。”段瑶道,“看哥哥的剑在这里,便替他收起来。”
“先放到你房中吧。”司空睿道,“这剑伤了皇上,这阵还是别出现在段兄眼中了。”
段瑶点点头,将玄冥寒铁塞进自己的柜子里,方才与司空睿一道去探望楚渊。
“师父。”段瑶问,“皇上怎么样了?”
南摩邪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叶谷主已经看过了,说是伤得不轻,还是别进去打扰了。”
段瑶担忧:“嗯。”
“没中毒吧?”司空睿小心翼翼地问。
“玄冥寒铁不带毒。”仙翁叹气道,“只是剑气阴寒,比起毒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或许还不如中毒。
司空睿:“……”
“都回去歇着吧。”南摩邪挥挥手,“明日还要接着打仗,守在这里也没用。”
段瑶往船舱的方向看了一眼,窗缝烛火昏黄,屋内静谧无声。
楚渊靠在段白月怀中,睡得昏昏沉沉,身体时冷时热,眉头未舒展过片刻。
段白月抱着他,一睁眼便是整整一夜。
第一百七十八章终战(中)
黎明时分,玄冥寒铁在柜中嗡嗡作响,段瑶白日里杀敌已是精疲力竭,此时裹着被子半睡半醒,也只当自己是在做梦。
叶瑾整整一夜未眠,盯着那朵汨昙不知该不该用,也不知该怎么用,拿起放下数十次,脑子是前所未有的乱。沈千枫心里叹气,上前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先回去休息一阵,好不好?”
“要是鬼手前辈在就好了。”叶瑾嗓音有些哑,“他一定知听说过汨昙。”先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该一拿到这朵花,就写信去染霜岛,以备不时之需才对。
“凤凰已经带着暗卫回岛上找鬼手前辈,一来一往,约莫要十天左右。”沈千枫道,“皇上情况到底怎么样?”
“五脏六腑倒是没伤太重,那刀是从身侧穿过去,而且玄冥寒铁虽说重量不轻,剑身却薄窄,若换成裂云刀,或许才真是天乏术了。”叶瑾闭着眼睛,额头抵在他胸前,“可那股阴寒之气几乎冻住了伤口,也冻住了心脉,我真不知该怎么治。”
沈千枫闻言皱眉。
“怎么办?”叶瑾难得茫然。
“十天能坚持吗?”沈千枫微微俯身平视,“至少等鬼手前辈来。”
“我……试试。”叶瑾犹豫着点头。
沈千枫将他抱进怀里:“别怕,当初黄远中了剧毒,你先前也没见过,可最后依旧把他的命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皇上吉人天相,这回也不会有事的。”
叶瑾抓着他的衣裳,声音低哑:“嗯。”但愿。
自从昨晚醒过一次之后,楚渊便一直昏昏沉睡,偶尔哑着嗓子咳嗽两声,却也听不到段白月在耳边说话,身体冰冷,呼吸与脉搏都微弱到几乎停止。
其余人在上战场前,都专程绕过来看了一眼,见四喜守在门口沉默摆手,便都识趣转身离开。过了片刻,妙心也走了过来,四喜迎上前道:“大师,皇上他还在睡,王爷吩咐过,谁都不准进去打扰。”
“我方才见过段小王爷,听他说了几句。”妙心问,“皇上情况如何?”
四喜叹气:“这怕是要问叶谷主。”
妙心皱眉,此时远处号角又起,是楚军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于是便也未再说什么,转头去了战场应敌。
楚渊手指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看着床顶。
“小渊。”段白月守了整整一夜,这阵好不容易见他清醒,“你觉得怎么样?”
楚渊与他手指相扣,过了好一阵子,才问:“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个晚上而已。”段白月道,“外头仗都没打完。这才刚到中午。”
楚渊点点头,右手费力贴上他的脸颊:“去歇一会吧。”
“不去。”段白月握住他的手,“等你好了我再睡。”
楚渊笑:“傻。”
“嗯。”段白月仰起头,想要让眼泪回去,“我傻。”
楚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阵,缓过力气之后,褪下自己的龙玉扳指,轻轻塞给他。
段白月猛然抽开手,心里像是有刀在绞:“别闹。”
“不是给你的。”楚渊声音断断续续,“给小满,告诉太傅,他是楚家的人。”
“小渊。”段白月紧紧抓住他的手,“不准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好不好?”
“带我回西南。”楚渊看着他,几乎要用尽所有剩余的力气。
“好,好我带你回西南。”段白月胡乱点头,拇指颤抖擦掉他的眼泪,“哪里都不去了,我们这就回家。”
全身冰冷到如同掉进冰窖,楚渊迷迷糊糊靠在他胸前,是唯一还能感觉到的温度,手被他牢牢握在掌心,恐惧与痛楚便也少了几分。自从与他相识开始,一幕幕的画面闪过脑海,想到还未去过的海外小岛与江南别院,最后定格在西南府那满院挂着的红色锦缎,旋即重新坠入了沉沉黑暗。
段白月一直握着他的手腕,生怕那微弱的脉搏会突然消失,自责与懊悔几乎要将整个人都撕碎,已不敢再回想昨日的情形。若这真是命中注定的劫难,那自己还有何余生可言。
楚渊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像是在做梦,睫毛上挂着水雾,又往他怀中缩了缩。
“别怕。”段白月抱着他低声哄,眼中却再无半分神采,只是低低道,“往后无论去哪,我都陪着你。”
南摩邪在外听了一阵子,脚一跺就跑去找叶瑾。
“前辈。”叶瑾昏昏沉沉,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清醒。
南摩邪将一个人丢在他面前。
叶瑾迟疑:“景流洄?”
飞鸾楼是大楚排行第一的情报楼,景流洄是景流天的弟弟,虽说本事不算大,可这么多年一直在海外,总能探听些东西。昨日里众人慌乱一片,竟然忘了船上还有这么一号人。
“这汨昙吃不得,有毒。”景流洄道。
“那要怎么才能起死回生?”叶瑾问。
景流洄赶紧道:“我曾听过一个故事,说只要将这汨昙放在亡故之人身上,少则七日,多则月余便能苏醒。”
叶瑾皱眉:“就只是这样?”
景流洄连声:“对对对。”就这样。
叶瑾:“……”
南摩邪也是摇头,听起来屁用没有,人死了才能用?
“当真有毒啊。”临走之前,景流洄又叮嘱了一回,生怕叶瑾不信。他被关押在牢中,也不知到底是谁中了毒,只想着要讨好叶瑾,多立些功劳,将来才能保住命。
叶瑾又盯着那汨昙看了一阵子,想试试这玩意到底有没有毒,拿着剪刀却又开始犹豫,十八瓣干花层层叠叠完整无缺,紧紧包在一起恰好凑成一个完满的圆,若是自己一剪刀下去,就彻底没用了怎么办。
“这……你还是别指望它了。”南摩邪道,“皇上是被玄冥寒铁所伤,若是五脏六腑没有太大差池,那便仅仅是阴寒剑气,想办法用内力将其逼出便是。”
“前辈说得简单。”叶瑾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用内力逼剑气,该怎么逼,万一出事了呢?”
“再不想办法,才真是要出事了。”南摩邪面色愁苦,也坐在他身边,犹豫片刻后道,“皇上方才醒了片刻,将玉龙扳指褪了下来,说要交给小满。”
叶瑾闻言瞪大眼睛:“他都在乱想些什么?!”
“皇上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分清自己到底是好与不好,所以我才说,当真拖不得了。”南摩邪叹气,“我今晚替皇上疗伤,你只需想个法子,帮忙护住五脏六腑便是。”
“我先前从未听过这个法子,还能有人用内力将剑气逼出来。”叶瑾依旧摇头,“不行。”
“你先前没听过,是因为你先前没遇到过我。”南摩邪纠正。
叶瑾:“……”
“我还能害皇上不成。”南摩邪脑仁子直疼,这大夫怎恁倔。
“那前辈昨天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