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76
阿爷依旧闭着眼睛,直到听船只远去,方才微微叹了口气。
楚渊迷迷糊糊又睡醒一觉,刚好等到段白月回来。
“这是醒了还是困了。”段白月凑近看。
“醒了,也困。”楚渊撑着坐起来要水喝,“天之涯那头怎么样了?”
“阿爷一直黑着脸,不过倒没打我,反而说了不少事情。”段白月道,“王家先祖是沈柳的故交,沈家出事后,王家也受到牵连,家族四分五裂。后来一半人留在山西,等着报仇以及东山再起,另一半则是暗中出海,从此再也不见世人,只求自保。”
楚渊道:“留在山西的一半王家人,便是那清辉帮主王运的先祖?”
段白月点头:“想来是在沈家被抄时,王家趁乱拿到了那半张藏宝图,却又找不到另外半张,只能当成宝贝世世代代传下来,想着有一天能找到宝藏。到了这一辈时,藏宝图不慎被楚项夺得,若我没猜错,聂远山原本也该姓王,为了能夺回藏宝图,他便更名换姓独下南洋,只为能接近楚项。”
“如此一来,所有事情便都能解释通了。”楚渊道,“这就叫冥冥中自有天意。”
“你是个好皇帝,连老天爷都帮着你。”段白月捏捏他的腮帮子,“我去看看师父,你先睡吧。”
“替我告诉前辈。”楚渊道,“待他醒了,我一定在正阳街上修一处大宅子,再在大门口搭个高台,天天请戏班子吹唢呐敲锣鼓,唱完白蛇唱西厢,轮着来。”
段白月感慨:“那太傅大人要被气死了。”还挺好,就冲这个,也一定要将师父摇醒来。
星洲岛上的清点进行地有条不紊,俘虏也被分批押回王城。所有机关与军防都被拆除,只留下一排一排的房屋,空荡荡立在岛上。
段白月原本想将此地交给阿沉,不过问过之后,天之涯的人却都更愿意前往大楚,并不想继续留在海岛。
司空睿揣着手,用胳膊肘捣了捣段白月,眉飞色舞。
段白月嫌弃道:“你的胃口还真不小。”
“银子谁不喜欢,自然是赚得越多越好。”司空睿讨价还价,“哪怕暂时交给我两年,等朝廷有了精力,再派人前来接管星洲也不迟。”南洋之战已经彻底结束,商路约莫再过半年就会重开,这可是日进斗金之地。
段白月道:“也行。”
“当真?”司空睿先是一喜,后又疑惑,“这也算是国事,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答应我了?皇上能认?”
段白月道:“你若再废话一句,我便把星洲交给离镜国主。”
“你给他做什么!”司空睿大怒,谁是为了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分分清楚啊!
“不是白给你的。”段白月道,“每年收入,分朝廷五成。”
“没问题。”司空睿喜不自禁,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那就这么说定了。”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丝丝身为皇后娘家人的好处,很是欣慰。
第七日的清晨,天边传来一声清亮长鸣。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推门跑了出来,齐刷刷仰着头往天上看。
“是鬼手神医!”段瑶丢掉梳子,出门看了一眼,又高高兴兴跑回南摩邪床边,“师父,你先前天天骂的那位前辈来了,还带了不少人!”被比下去了,快起来打架!
第一百八十一章返程据说又出了新的话本
凤凰盘旋而下,一位黑衣老者纵身跃上甲板,脑袋上顶着小凤凰,身后跟了七八名追影宫暗卫,都是听闻皇上重伤,急急跟来帮忙——毕竟追影宫一向助人为乐,且不谋回报,江湖上都这么说。
仙翁与鬼手虽说都长居东海,不过皆隐世逍遥,彼此间还是头回得见。往日里只听南摩邪有事没事,便要念叨几句鬼手的不是,以为两人定然曾有过节,心中还有些没底,觉得即便是要救,估摸也要趁着昏迷先揍一顿再救。
“皇上怎么样了?”先前回去报信的暗卫急急问。
“皇上已无大碍,是家师将寒气全部引到了他自己身上。”段白月道,“可家师也因此一睡不起,只有暂时安放在冰棺中,还请鬼手前辈出手相救。”
“你的师父,南摩邪?也是久仰大名。”鬼手神医点头,“走吧,先去看看再说。”
仙翁心里纳闷,看这架势,像是先前从不认识?
那为何要三不五时与人家攀比。
楚渊自从重伤被救回之后,就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白日里睡着也要一两个时辰才会醒。鬼手替他诊了诊脉,对段白月道:“按照小叶子的药方,再吃十天半月便会好转,倒是不必担心。”
“多谢前辈。”段白月将楚渊的手塞回被窝,又陪鬼手一道去了隔壁房中。南摩邪躺在冰棺内,手中握着那朵汨昙,神情很是安详。
“如何?”在等他请完脉后,段白月问,身旁一圈人也眼巴巴瞅着,生怕会等到一声摇头长叹。
鬼手道:“你师父所练的功夫自成一派,筋脉走向与常人迥异,我一时片刻也看不出来什么。”
“那……”段瑶着急。
“不过有这朵汨昙,玄冥寒铁的剑气也能被化解七分。”鬼手又道,“余下三分,便只有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段白月沉默片刻,道:“嗯。”
“这瓶药丸每隔十日,给你师父喂服一粒。”鬼手取出一个小瓷瓶,“莫要忘了。”
“这是?”段白月迟疑。
“若这回还能醒,那服下这药丸后,能治那每隔数年便需诈死疗伤之症。”鬼手道,“地下阴寒,能不去还是不去为好。”
段白月点头:“我懂了,多谢前辈。”
等众人走后,段瑶趴在南摩邪旁边,伸手摸摸他的小辫子,拆开再梳一次头。
若还不醒,那就再再梳一次。
“前辈。”叶瑾跟在鬼手身后。
“怎么了?”鬼手转身。
“前辈这就要走吗?”叶瑾犹豫,“皇上与南师父的伤……”
“有你在便足够了。”鬼手拍拍他,“傻孩子,现如今天下第一的神医,是你不是我。”
“前辈说笑了。”叶瑾赶忙摇头。
“我可没说笑。”鬼手拉着他坐下,“你天资聪颖又心地善良,这江湖中有你,是苍生的福气。”
“那南前辈的伤,当真就只能这样了吗?”叶瑾依旧不放心。
鬼手道:“心里若有牵挂,就不会一直这么睡下去。那可是南摩邪,旁人都是靠大夫从小鬼手中抢命,他却全凭自己与阎王打架,回回都赢,还从未输过。”
叶瑾道:“嗯。”
“我该走了。”鬼手道,“这仗打完了,追影宫的人与凤凰我可就都带走了。”
叶瑾摸了摸怀中的小凤凰,将它递回去,很是不舍。
“将来若有空闲,再与沈盟主一道来染霜岛上做客吧。”鬼手笑着站起来,挥手叫过暗卫与凤凰。
所有人都站在甲板上,恭恭敬敬目送染霜岛一行人离去,直至身影消失天边。段白月握紧手里的药瓶,转身大步回了船舱。
又过五日,在清晨薄薄雾气中,数万战船整齐列队,楚军将士们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升起的船帆被风涨满,随波浪一起,在号角声中带着船只驶向朝阳——那是回家的方向。
司空睿离家的日子太久,着实思念家中妻儿,嫌大楚的船队太慢,索性自己扯起风帆先行回了望夕礁,约定好过一阵就带着秀秀与儿子去西南府做客。
阿离不愿被册封公主,亦不愿回大楚,便也就此告辞。楚渊虽说心中难舍,却也知道有些事强求不得,叶瑾将胖乎乎的小金子还回去,心头酸楚,不发一言在甲板上蹲着晒毒药。
其余人不约而同,极有默契绕着走——以免被无辜牵连。
段白月将药丸喂进南摩邪嘴中,叹气:“瑶儿今日不会来看你了,他已经同李寡妇私奔了。”
段瑶心力交瘁,把他哥赶回了隔壁。
楚渊靠在床上,也哭笑不得看着他:“你怎么老欺负瑶儿。”
“吓唬一下师父,说不定就醒了。”段白月扶着他坐起来,“今日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楚渊问,“外头怎么这么热闹?”
“恰好赶上几个小岛国祭祀海神。”段白月道,“锣鼓喧天的,有人演水上戏,还往军营里也送了不少酒肉。”
“来时可没这么热闹。”楚渊感慨,“比起那阵一片死寂的南海,现在这样真好。”
“南洋的百姓都想见大楚的皇帝。”段白月用手背蹭蹭他的脸颊,“不过我没准,在伤好之前,你哪里都不准去。”
“大楚的皇帝有什么看头,”楚渊摇头,“换我就看大楚的皇后。”
“也对。”段白月摸摸自己的下巴,毕竟国色天香。
楚渊笑,整个人凑近埋在他怀里,动也不愿意动。
“又睡啊?”段白月拍拍他的背,“乖,再醒一会儿。”
“为什么?”楚渊懒洋洋问,“怕我睡傻?”
段白月道:“嗯。”
楚渊撇嘴:“傻就傻吧。”
段白月:“……”
楚渊道:“正好,不当皇帝了。”
段白月委婉道:“可太傻也不行。”毕竟还要洗米。
楚渊道:“做梦。”
段白月咳嗽两声:“又没说出来,我连想想都不行?”
楚渊坚定道:“嗯。”
就不洗。
要么你自己洗。
段白月忍笑,低头用鼻尖蹭蹭他的发丝。
数月后,王城中。
“大楚赢了,赢了啊!”百姓欢天喜地奔走相告,街头卖小话本的商人几乎要笑掉牙,皇上是不能随便写,但西南王,薛将军,沈盟主,叶神医,还有西南王府据说嫩得能掐出水的小王爷,哪个不能写个八本十本——甚至是八十本。
《西南府秘史》销量一夜暴涨,百姓手里捏着铜板在铺子前排队,一边嗑瓜子一边喜笑颜开,这年头,若是不能在聊天时随意诌出几句段王爷的武功招式与缠绵情史,那便与土鳖没什么两样,很没面子。
刘大炯拎着鸟笼从正阳街上走过,听到书商的叫卖声,便也凑上前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便是段王爷与蜘蛛精的故事——据说西南王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随着带着一只黑白大蜘蛛,恩爱非凡。
……
“刘大人也想要?”书商受宠若惊。
刘大炯将书还给商人,自己转身溜达去了皇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官兵全城搜查,将所有关于段白月的话本都收缴一空。
书商战战兢兢心有余悸,原来不单是皇上,西南王也不能写?
陶仁德莫名其妙,专程跑来找他:“你管这事作甚?”沈盟主与九殿下的话本满天乱飞,也没见你插过手。
刘大炯眼神颇有深意,过了半天才道:“哦。”
陶仁德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老狐狸气死。
一批文人被急急宣召进刘府,连夜挑灯写故事。三天后,全新的话本被发放到民间,打开一看全是西南王,高大英俊武功盖世,忠义两全有勇有谋,从头到脚夸一遍还嫌不够,连画像上都洒满了金粉,闻起来一阵扑鼻香。
直到这时,书商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官府见西南府话本卖得好,想来独吞这杯羹。
但百姓却不是很给面子,因为这批话本里一没有妖精二没有仙女,就只有西南王一人,今天打仗明天降魔,画像再英俊,盯着看久了也瞌睡。
于是销量一落千丈。
于是官府又下了新的命令,不卖了,免费送,若早些前往书商处排队,还能多得一条腊肉。
看完榜文之后,百姓轰然而散,飞奔前往书商铺子,生怕排队晚了没肉吃。
刘大炯一脸老谋深算,又挥手招过府中的管家,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三天后,茶楼酒肆里的伙计都在说,可了不得啊,据说明年开春科举,除了文韬武略,还要考这本《西南王传》。
文人秀才听了,连连摇头:“无稽之谈。”
但百姓显然不会管什么有稽无稽,好不容易出了一本能看懂的书,就算无趣了些,但一想到科举便是考这个,顿时就又有了精神,恨不得再多读几遍,将全书都背熟吃透,将来也好生个温大人那般的文曲星。
一时之间,全王城的百姓只要一提起西南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英俊潇洒身高七尺忠义两全家财万贯,金光闪闪的名号头衔一长串。
“痴情得很呐。”百姓甲压低声音神秘道。
百姓乙赶忙问:“对谁痴情?”
百姓甲道:“不知道啊。”
百姓乙:“……”
“书里是这么写的。”百姓甲从怀中掏出话本,“科举或许就是要考对谁痴情。”所以现在才不说出来,毕竟还要指着答案选状元。
百姓乙想了一会儿,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各地商队进出王城,离开之时,除了货物与银子,还有满满一大箱朝廷免费送的《西南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