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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地看向北堂傲。
北堂傲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如此,那就准备准备,过几日便回总舵吧。”
晚上北堂傲留下与他一起用晚膳。言非离心里高兴,兼之这些日子北堂傲都是来与他一起用餐,也不似以前那般沈默。二人席间浅谈几句,气氛融洽和谐。
正用到一半,华城分舵舵主杜生突然来了。
“参见北堂门主。”
“什麽事?”北堂傲放下手中的筷子。他不喜欢用餐时被别人打搅。
这杜生是个精炼老道的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相貌平平,有些秃顶。他为人一向精明,早已把北堂傲的喜好打听得清楚,这会儿却跑到这来,必定是有什麽大事了。
“报告门主,总舵南宫门主遣快使送来急件,属下怕耽误了门主大事,所以赶紧送来。”说著呈上手中的一个大红色信封。红色代表门主要事,虽并未盖上代表最高最急的紧急令,但足以使人感觉此事重要。
北堂傲打开信封,拿出信件看了,心中一跳。
“门主,发生什麽事了?”言非离见他神色,在旁问道。
“不是什麽大事,”北堂傲摺回信纸,看向言非离,表情有些怪异,似是带著一丝喜色:“嫣嫣有喜了。”
瞬间,言非离的脸色变得煞白。
正文33
华城的大街上,凌青陪著言非离慢慢走著。城里繁华依旧,人来人往,只是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和灾民随处可见,街道也变得比往日拥挤许多。
言非离心情沈重地看著这些人,本想出来走走的心情已消失无踪。
明天他们就要启程返回总舵。言非离这几日一直刻意躲避北堂傲,回总舵的心情也变得矛盾而焦虑。今天用过了药,突然想要出来走走,北堂傲不在,自然无人管他。秋叶原忙著准备药材等事,也没说什麽,只让他不要勉强,早点回去。
这华城他也是来过几回的,作为一国之都,非常繁华。记起十年前他还在潘军做首领时,为了补给军粮,曾带著几名部下潜入华城采买物品。当时在这里的老东街有一家铺子,里面专卖可爱的胖娃娃阿福,还有拨弄鼓、足毽等孩子喜欢的东西,在城里非常有名。言非离带来的一个部下阿南,他的老婆怀孕快要足月,就要生了。他在华城办完事,特意求言非离带他绕到那里去买了两个大阿福,说是一来给将要出世的孩子玩,二来也图个平安吉利。当时言非离年纪尚轻,只有十bā • jiǔ岁,陪著他在那个铺子里转了半天,对他左挑右选认真的样子感到几分好笑,又觉得自己一个没成亲的人也在那里挑孩子的东西有几分尴尬。後来阿南终於在他的建议下,选中了一男一女两个成对的胖阿福,可爱极了。阿南非常高兴,还一个劲地夸到底是首领有眼光。言非离也为他即将升格做父亲而感到欣喜。那时他尚未遇见北堂傲,只想著过几年自己也娶了娇妻,生了娃娃,便也要到这个铺子里来给孩子买几件称心的玩具。
言非离想到这里,微微勾起嘴角,似是笑了笑,但神色间却又有抹不去的悲伤。
因为他回想起,阿南的老婆後来难产死了,听说生产时足足挣扎了三天三夜,最後孩子和大人都没保住。
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带兵回来再见到阿南,他整个人都变了,神色和眼神都呆呆的,做起事来非常拼命。
後来阿南怎麽样了?
言非离仔细回忆,也想不起阿南是在哪一役战场上牺牲的。当时他的岁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现在,随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知有几个过得好的。
可是自己又如何呢?
言非离苦笑一下,想起两天前的情景。
“恭喜门主,贺喜门主!”杜生听说是北门门主夫人有喜了,立刻向北堂傲道喜。
北堂傲微微一笑:“多谢杜舵主。”
“门主夫人有喜,实在是天门的大喜事,不知北堂门主是否要回总舵?”
“本座打算三日後回去,麻烦杜舵主准备一下。”北堂傲点点头,顺便把事情交待了。
“是。”杜生领了北堂傲的命令,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属下也恭喜门主!”言非离向他道喜,微笑的脸上带著些许苍白。
“嗯!”北堂傲应了一声,眉梢有掩不住的淡淡喜色。林嫣嫣毕竟是他千挑万选的妻子,现在有了身孕,按照北堂家的规制,无论男女,都将是嫡出的第一个孩子,北堂傲想到这里,心下自然喜悦。
“非离,这几天你也准备一下,三日後我们就启程。”
“是。”言非离刚才瞬间冰冷的心,在念到离儿的时候,再度鲜活地跳动了起来。默然了一会儿道:“属下的身体已无大碍,门主不用放在心上,此时还是夫人的事情要紧。门主若是担心,请先行赶回总舵的好。”
“不必,嫣嫣会照顾自己。”北堂傲淡淡一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言非离看见他的神情,心中一痛,如同裂了一个口子,鲜红火热的液体正在汩汩地涌出。只觉现在在他面前的每一刻,都是如此难捱。想到一路上还要与他通行,更觉难以忍受。
林嫣嫣会照顾自己,他便不会麽?就算他现在身体不好,好歹也是带兵多年的将军,难道连个女子都不如麽?
言非离心里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好不容易捱到晚膳完毕,北堂傲面上竟然一直带著浅浅的笑意,可见心中实在欢喜。
言非离这顿饭,却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腊,初时为了返回总舵而欣喜的心情早已消失无踪,偏还要强迫自己不动声色。
北堂傲离开前,突然回身,紧紧盯了他半晌,在他几乎快要撑不住时轻道:“非离,其实你不用如此勉强自己。”
言非离愣住,还未反应过来,门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凌青一直陪著言非离在街上走著,见他神色黯然,精神恍惚,实不忍见他如此。好不容易近月来他的精神好多了,这会儿子却好像又回到满腹心事的时候去了。
“将……公子,您说的专卖玩偶的老铺子,是不是前面那家?”
凌青的声音适时地唤回了言非离的心思。恍然抬头,不知不觉竟已走到目的地。
来到那家铺子前,见里面依旧摆满了各式的胖阿福和种种孩子的玩具,只是青瓦破旧,墙壁斑驳,已是颓落了很多。
“没想到竟然还在。”言非离喃喃地道。他本是不抱太大希望地寻来的,毕竟已经时隔十年,世事变迁,谁也不知道是否还经营著。
店里没什麽客人,只一个年轻的管事的,听见他的话,走过来笑道:“公子以前光顾过吗?这铺子家父已经经营了十来年,前些日子他老人家去世了,店里的生意也不甚好,待这批存货卖完了,这铺子就要盘出去了。公子若是有看得上的,便尽管挑,我们可以优待。”
言非离听他一说,模糊地记起十年前来时,这里确是一位五旬上下的老人在经营著。当时老人家还说过,每位客人挑走一个胖阿福,便是自己的孩子又嫁出去一个。
言非离看著铺子上摆著的各式玩具,自己也不知道要给离儿买个什麽。
“公子是要买给小少爷,还是千金的?”
“嗯?”言非离一愣,讷讷地道:“是、是男孩子。”
“啊!原来是小少爷。多大了啊?”那个看铺子的小老板一边把男孩子的玩具挑出来,一边热络地问道。
“八个多月了吧。”言非离低下头。
“哟!那快走路了。”小老板热情地道:“我家那个小子就是十个月时学会走路的,公子您买这个正好!”说著递上个东西。
言非离接过来一看,是个漂亮的青面滚金边的小拨鼓,与市面上的其他小鼓不同,做工极为精致,羊皮面上还印了水花,两个鼓坠儿随著摇动击在鼓面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小老板见他出神的样子,笑道:“公子,八个多月的孩子用这个玩最好。以後您拿这个哄他,学走路可快著呢!”说著又挑出四五样东西摆到他面前,热情地向他推荐。
言非离一边漫不经心地听著他说话,一边拿著小鼓拨弄著。
离儿学走路的模样?
言非离在心里想象著离儿挥舞著胖嘟嘟的小手,向他一摇一摆地走来的情景,脸上不觉露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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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这两个大阿福也不错,您一并买了吧,以後小少爷大点就可以玩了。”
言非离在那个小老板的热情推荐下,最後买了一对胖阿福和那个拨弄鼓。
老板将阿福装进一个盒子里,凌青上去接过。言非离手里一直拿著那个小鼓,有些爱不释手,便放进了怀里。
从铺子里出来,言非离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只要想到离儿看到这些玩具时的表情,其他的事情便都不重要了。
两人顺著原路往回走。
这里离华城分舵其实并不很远,转过几个街角就到了。路过老东街尽头的一家点心铺,言非离突然停下脚步。
“那家铺子的桃花酥很有名,我们给秋大夫带点回去吧。”
“好啊!”两个月的相处下来,凌青和言非离都了解到秋叶原很喜欢吃甜食。虽然一般男人大都对之敬谢不敏,但秋大夫却情有独锺。
凌青见铺子前排队的人长长一排,点心好像还没有出炉。
虽然今年遭遇了天灾水患,但华城的富庶人家却丝毫不受影响,吃喝玩乐照旧。点心铺前排队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丫环仆役,不然一般的老百姓应付这比往年都要高的物价就不容易了,如何会来买这等奢侈的点心。
“公子,你在这里等著,我去买。”
凌青细心地让言非离到对街的大槐树下等著,怕他被灼热的日头晒到,自己才匆匆跑去排队。
言非离靠在树下,夏季微风阵阵吹过,带著湿漉的水气,有丝潮热,有丝洁净。
他的心绪渐渐宁静下来。
一个瘦小的人影突然撞了过来,跌进他的怀里。言非离还未及将他扶起来,他已挣脱想要跑开。却觉得手腕一紧,已被人握住。回过头去,言非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另一只手上拎著他刚才摸到的锦袋。
那个瘦小的人影大吃一惊,拼命地想要挣脱禁锢著他的束缚,却怎样也摆脱不了。
言非离温和地看著他:“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眼前瘦小肮脏的小男孩大概只有十一二岁,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此时闪烁著怀疑、倔强、警惕和一丝恐慌。他让言非离想起了自己幼年时候和刘七在街上行乞的生活。两个弱小的男孩没有依靠,到处流浪,还时常会被一些年纪大的乞丐欺负。肚子实在饿得急时,也曾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言非离心下升起一股怜惜:“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见那个男孩仍然不答,只是咬著嘴唇紧张地看著他。
言非离从刚才被他摸走的锦袋里掏出一锭碎银子。
“这个给你,拿去买点东西吃。下次吃饱点再做这种事,不然跑不动的。”
男孩睁大双眼,吃惊地瞪著他。
言非离笑笑。
他帮得了这孩子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下回肚子饿了,他还会这样到街上找点子偷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希望他不要把主意打到普通百姓身上,下次跑得快点,不要被人抓到。至於以後命运如何,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那个孩子有丝犹疑,但看著他温善的笑容,终於伸手接了过来。
言非离放开他的手,轻轻拍拍他的头,“走吧。”
男孩低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可惜言非离没看见。
凌青不时地向言非离的方向望去,看见他抓住了那个偷窃的小男孩,知道这种事岂能难住堂堂的大将军,心下对那个男孩鲁莽的行为感到好笑。
“客官,您的桃花酥,三钱银子。”
半斤酥点竟然要价三钱银子,大概也只有这家老字号的铺子才卖得出了。
凌青一边暗骂他们黑店,一边付了钱。待拿好东西回身,对面的大树下已不见了言非离的身影……
“你怎麽回来了?”北堂傲皱皱眉,看著虽然一身风尘,仍然不失魄力地站在自己面前的西门越。
西门越一脸的郁闷。如果不是他在战场上欠了言非离的人情,又被北堂带走了秋叶原,怎麽会丢下前方的战事跑回来。
当然第一个理由可以说,後面那个理由打死他也不说的。
“还不是为了你的手下大将,言将军!”
“非离怎麽了?”
“我得到消息,兀杰已经带著滇族武功最好的高手潜入了华城,企图对言将军不利。”要不是兀杰突然丢下前方大军跑到华城来,他怎会如此轻易地大破滇军,一举收复了三座城池。待他得到消息,快马加鞭地追著兀杰的脚步的赶来,已经晚了两天。
北堂傲闻言,心中一跳,想起刚才管事的来报,说非离下午的时候和凌青出去了。
“还不只这个。”西门越看著他,继续道:“听说他这次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要会会你这个北门门主,以报霞山之仇!”
“哦?那本座倒要好好瞧瞧!”北堂傲冷冷一笑,勾起一丝趣味。
伸手招来一个下人:“派人出去找找言将军,就说有急事,让他赶紧回来!”
那人应声下去。
西门越眉头一皱:“言将军出去了吗?”
“不要紧,有人跟著呢!”北堂傲说得平静,可是不知为什麽,心下就是忍不住紧张。刚才听到西门说有人要对言非离不利,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要把那个人紧紧锁在怀里,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一丝一毫。
西门越见他说的轻淡,又说有人跟著,可是却还是立刻派人去找,这些举动,好似失去了几分往日的冷静。
北堂傲端起茶盏,见言非离迟迟不回,不禁有些不耐。其实有凌青跟著,应该没什麽大碍,他心里虽这麽想,却还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