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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测量视力,心理医生又拿出一份考卷给决明填。
决明做了几题,侧头看隔壁桌的刘砚和张岷,刘砚小声安慰张岷,张岷眼眶通红,时不时地看决明。
“我觉得他比较需要心理医生。”决明小声道。
心理医生道:“我……待会去给他看看,他可能只是受了刺激。”
决明有点畏惧地打量张岷,张岷与他对视良久,嘴唇不住发抖,隐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别打扰他。”刘砚道:“他在做测试,看着我,张岷。”
“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心理医生问道。
决明蹙眉打量他,说:“你是在测试我是不是精神病吗?”
心理医生点了点头,说:“因为你看上去挺笨的。”
决明道:“谢谢,有话说大智若愚,而且笨不笨和你没关系。”
心理医生笑了起来,问:“戴星,谈过女朋友吗?”
决明摇了摇头,心理医生又问:“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决明说:“没有,怎么,你要给我介绍一个?”
心理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决明把题目飞速做完,考卷还给他,又戒备地看了侧旁的张岷一眼。
张岷绝望地说:“宝贝,你……真的全忘了吗?!一点也没想起来?”
决明:“我一直就是这样!别这么肉麻好吗,你……唉……你是不是不舒服?”
刘砚:“他是你的监护人,要有礼貌,戴星。”
决明道:“对不起。”
心理医生总结了报告,说:“监护人是哪位。”
刘砚道:“说吧。”
心理医生看了决明一眼,决明问:“我不能听?”
刘砚:“可以,你听吧,但我觉得你现在脑子里应该是一片混乱,听了也想不通。”
决明道:“简直是非常混乱,这只狗为什么……会被染成这样。”
胖达坐在地上,眼神中带着哀怨看决明。
刘砚:“你喜欢它吗?喜欢的话可以养它。”
决明道:“还行,我带它去走走吧,感觉好乱。”
决明把松狮的眼罩摘了下来,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刘砚交给决明一叠金箔:“你可以拿这个去买东西,随便什么都行。”
决明走了,刘砚示意张岷镇定点,朝心理医生道:“说吧,先生。”
心理医生道:“根据你们所说,监护人捡到他的时候,戴星的心理是完全封闭的,智商相当于十七岁左右同龄人的平均水准……”
“那么高?”刘砚道。
心理医生道:“是的,这或许和他以前的经历有关,现在他的智商更高,已经有一百五十七了。”
刘砚道:“心理完全封闭,是什么意思?”
心理医生道:“如果你们先前说的都是实情,这种情况非常罕见,戴星被他捡到的时候,相当于从零岁开始,但他的智商非常高,你介意把你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的成长情况说一下吗?”
张岷红着眼眶,把情况大致说了。
心理医生沉吟片刻,而后说:“或许他最开始不说话,是在学习,他的大脑,几乎处于一片幼儿的空白期。”
张岷说:“是的,刚开始他一直看着我,模仿我的动作。”
心理医生:“非常罕见……如果一切属实,他的思考分裂成两个人格,第一个人格相当于五到十岁,高智商,低情商的小孩,同时又受到一种奇怪的状况影响。他有丰富的求知欲,但很少发问,全用自己的知识体系来生硬解答。”
“第二个人格则是他的原本人格,这个人格就是他现在的性格状态,第二人格在被你收养的时候陷入了沉睡,但从十一岁到十六岁的这段时间内,所吸收的知识,以及与人相处的经验,都被储存在第二个人格的思考体系里。”
刘砚与张岷都是沉默不语。
心理医生道:“这个案例很有指导性作用。”
刘砚说:“我通俗一点说说看,他有两个人格——决明和戴星,最开始的戴星人格只有十一岁,在失忆的时候休眠了。呈现出另外一个人格决明,决明醒来的时候也只有十一岁,这是被某种力量影响后的结果。”
“而且无论决明遭遇了什么事,社交能力和人际交往都没有任何经验增长。但这些经验被总结,分析后,全部灌输进了戴星的沉睡人格里。”
“现在决明不见了,戴星苏醒,于是他的表现完全符合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心态。”
心理医生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还需要综合他的家庭环境,成长条件来分析。我无法提出太多结论了。”
刘砚点头道:“谢谢您。”
张岷依旧沉默地坐着,而后抬头道:“另外一个人格去了哪里,能找回来么?”
心理医生说:“我……刚刚就反复强调‘如果一切属实’这个前提,因为决明人格我是根据你们的总结,和这份报告假设出的,事实上在测试中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的这个推论,一直建立在‘你们说的现象’上,而不是测试表明的情况。”
刘砚:“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他现在一切正常?”
心理医生点头道:“戴星的智商很高,处事能力也不错,就是个很健康的高中生。如果不是你这么说,我根本不会认为他的体内存在过另一个人格。”
心理医生告辞,决明牵着狗,买了瓶苹果汁喝,买了一根热狗,一包火腿肠,热狗自己吃,火腿肠给胖达吃。
一人一狗,坐在K3的操场边上,看着特种部队的兵们打篮球。
黄昏时间,第六区的顶灯调整了光线,一束橙红的温暖光芒从西面的天花板渐变而来,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
刘砚拍了拍坐在对面的张岷肩膀,说:“听我说,岷哥。”
张岷抬眼注视刘砚。
“捡到他之前。”刘砚认真道:“你一无所有,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张岷摇头道:“你不懂的,刘砚,不能这么说。有的人来过你的生命里一次,就算某天走了,你也永远回不到从前了。决明来过,我的人生就永远不一样了。”
刘砚道:“但他还在,你看,那不就是他么?”
张岷转头注视远处的决明,刘砚又道:“起码你们可以再认识一次,重新开始。而蒙烽呢?我已经失去他了,我们前途未卜。”
张岷沉默了很久,最后道:“你说的对。”
刘砚点了点头,说:“你刚刚太……激动了,岷哥。”
“你就像个疯子,要么抽风一样,也不说话;要么就反复念叨‘你怎么了’‘你忘了我么’这几句,这样不行!他有点怕你,你像个喝醉酒的疯子。太暴力了,谁看了都怕,你要照照镜子么?你眼睛很红,表情很可怕。”
“随便谁看着你,都觉得你有点精神错乱,他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接近你,并不是排斥你。你不能期望有什么奇迹发生,你觉得你抱着他……他就会想起来了?抱歉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张岷:“我……不是有意的,他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底……懵了,我以前也想过很多次,如果真有这一天他全想起来了,只是忘了我……我每次想到这个就不敢多想。”
刘砚沉默了。
张岷又道:“你能理解吗,那种最怕的事情变成真的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就像在做噩梦一样,完全不敢相信。现在我好点了,但该怎么说?”
刘砚:“你看,我和他之间的交流就没有问题,你先让自己镇定下来,告诉你自己,他已经忘了你了。他不是决明了,一切重新开始,你循序渐进地试试。”
黄昏的光线中,打着赤膊的白晓东原地跃起,漂亮地投出一个三分球。
特种兵们散了,白晓东取来晾在单杠上的草绿色迷彩背心,搭在肩上,走到篮球场边缘。
“给我喝一口吧,张决明。”白晓东说:“渴死了。”
决明道:“我叫戴星。”
白晓东道:“好好……戴星,叫什么都一样。”
决明把苹果汁递过,白晓东仰头灌下,打着赤膊的匀称身材上满是晶莹汗水。
他穿着一条迷彩长裤,练散打的人身材很漂亮,腹肌堪称完美,不太壮实却十分匀称,他喝了苹果汁,双手按着膝盖喘了片刻,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绯红。
决明:“这叫一口?”
白晓东朝决明暧昧地笑了笑:“确实一口啊,再买一瓶还你。”
“我有钱。”决明嚣张地手指一搓,金箔呈扇型孔雀开屏,闪闪发光。
白晓东“哦嗬嗬”一声,作了个惊讶的夸张口型。
白晓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书签?”
决明:“……”
决明:“你们感觉怎么都跟我挺熟。刘砚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白晓东望向食堂的桌子,原本坐着刘砚和张岷的地方空了,茫然道:“你人见人爱啊,他们没告诉你怎么办吗?”
决明说:“刘砚给了我这个条形码,让我去第十层查我爸妈的资料,但是现在下班了,得明儿再去。”
白晓东道:“哦,咱们先去吃饭吧,K3的专用食堂比这边的好吃,用我的卡,走。”
决明:“我晚上睡哪儿,躺篮球场上吗。”
白晓东:“你会被清场的教官拖去关小黑屋的,来我宿舍睡吧,哥俩挤张床,对付一晚上,明天再问刘砚那小子好了,狗……睡床下吧。”
白晓东搭着决明的肩膀,牵着胖达,一路走了。
夜七点,黄昏逝去,K3陷入夜色之中,所有街道上,沿途路灯亮起温暖的橙黄光芒。
路灯下,张岷安静地站着,他手里拿着一包炸虾,却始终没有过去,目送决明与白晓东在华灯初上的夜晚离开。
66、戴星
收容机构人口普查处:
昨夜决明在白晓东宿舍里过夜,白晓东一手揽着他,一大一小并肩躺在床上,白晓东详细说了如今的情况。
决明就像在听故事一样,他满腹疑问,却不得不相信,第六区,海底收容所……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宿无眠。
清早起床哨响,白晓东匆忙前去训练,决明马上起身,匆匆前往收容机构人口普查处。
张岷在马路对面等了一宿,直到决明来了,决明在办公室外等开门,张岷就远远地站着,不说话。
一个女人过来划卡,看了他一眼。
“找人的?”女主任道。
决明点了点头,女主任说:“进来吧。”
“全国有很多叫戴展鹏的人……”女主任说:“让我看看,家庭匹配关键字……你叫什么来着?”
“戴星。”决明道。
电脑上跳出密密麻麻的内容,其中几张资料被放大呈现。
女主任喃喃道:“戴星……你爸爸是第七区要找的人……中国航空工程院的。”
决明道:“对,他是工程师,我妈妈是海洋学教授。”
女主任道:“你12岁要参加清华少年班的集训,是吗?”
决明道:“嗯。”
女主任道:“难怪他们找不到你,开始以为是一场国际绑架案,你爸爸手头有很多机密资料……当时没有声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决明道:“待会再谈这个行吗?我爸妈在哪?”
女主任:“他们已经牺牲了。”
决明茫然点头,呆呆坐着。
女主任道:“很棘手啊,少年班已经取消了,我得请示第七区,你是科学家遗孤,应该找航空工程院的报道,但你已经成年了……又没有学籍,这可真麻烦。”
“有水喝吗。”决明问。
女主任看着决明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难过。
她交给决明一个杯子,示意他去接水,决明接了杯水,怔怔道:“我出去走走。”
女主任叹了口气,决明站在路边,看着杯子发呆。
他走出一步,电轨车正穿过马路,决明魂不守舍地碰了上去,张岷马上吼道:“小心!”
他从一旁冲出来,拉着决明的手,被水溅了一身,把他半抱着拉到角落。
决明发疯地大哭起来,张岷忙道:“碰着了么?我看看?别哭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半小时后,决明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张岷坐在接待椅上,说:“所以他……双亲亡故了?”
女主任道:“非常遗憾,确实是这样。”
张岷道:“应该找什么人。”
女主任道:“现在工程院已经重组过了。他们认识戴博士的应该没有,大部分是年轻人,所以很难办。而且戴星严格来说已经成年了,军方不接受十六岁以上的托孤。”
张岷:“他的父母没有同僚了么?同学,弟子……”
女主任查了一下资料,喃喃道:“都牺牲了……这次死的人实在太多,让我看看。有了。中央工房有一位姓魏的博士……”
张岷:“魏什么?”
女主任:“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电脑这样说的。”
张岷:“我是说叫什么名字!”
女主任说了名字,张岷道:“他是戴展鹏的老同学?”
女主任道:“他们是一届的,说不定认识呢。”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张岷倚在椅子上发呆半晌,而后道:“我马上就要去参军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要找个人照顾他,否则走得不安心。”
女主任理解地点头,说:“我给你们开通十八层工房的出入特权,你带戴星去看看吧。”
决明醒了,沙发一旁,张岷睁着通红的眼看着他。
两人视线一碰,张岷马上不自然地转开目光,说:“没事吧。”
决明点了点头,张岷道:“我问到了,咱们去工房看看,有你爸爸的老同学。”
决明筋疲力尽地起来,跟在张岷身后,张岷像个兵痞子,一身邋里邋遢,头发乱得很,叼着根烟边吸边走。
“以前是你在照顾我吗。”决明问。
张岷沉默点头,他们站在电梯门口,张岷下意识地抬手,想搭决明的肩膀,却不敢伸手,最后搓了搓手,拘束地把手放进自己裤兜里。
张岷按了按钮,抬眼看电梯上的数字,说:“咱们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也不全算我在照顾你……应该说彼此照顾吧。”
“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