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周一。上午十半点。阮氏顶楼会议室。
阳光明晃晃地洒落在落地玻璃窗上,整座城市因为耀目的阳光,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活力。太阳**,城市仿佛也蒸得滚烫,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光芒。然而这样耀眼的阳光,却照不进会议室。与外面一比,会议室便成了一个阴冷的冰窖。
长形会议桌在一分一秒种静默着,冷寂。
可以容纳数百人的会议室,只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坐在会议桌顶端,显得愈发压抑,黑幢幢的。
会议演讲稿以及资料全部备齐,安静地放在会议桌上。
林葭的手落在厚厚的资料上,两双手十指紧扣,以不自然的弧度弯曲,透露出她的紧张。细长的柳叶眉亦微蹙,忐忑却又镇定,眼神坚定、强大。人的强大,往往是被逼出来的,一如此刻。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她只能赢,不能输。
敲门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她回头,却不是股东,而是秦康。
“总裁,阮少在外面吵闹,说要见你!”
“千万不能让他进来,”林葭当机立断,“想办法赶他走!”这个时候,决不能让他其他股东见到他。
她早就听说,阮氏内部一直不太平,另外五个大股东时刻虎视眈眈,想尽办法要将阮振邦从总裁位子上拉下来。他能镇住他们几十年,实属不易。就在半个月前的股东大会上,他们还以阮煜南输掉百分之十的股份为由,一起讨伐阮振邦,费了不少力气才被压下来。
那帮老狐狸,野心由来已久,本来就难以对付。这次突然由她暂代总裁,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必定百般刁难。因此为了今天这场股东大会,她熬夜做了准备。
“是!我知道了!”秦康走出会议室,冷冷地对阮煜南道:“总裁说了,你不能进去,请你离开!”
“什么?让我走?”阮煜南睁大眼睛,恼羞成怒。“我才是阮氏的正主,她凭什么让我走?那个该死的女人,分明是想霸占阮氏!我不能让她得逞,你闪开……”
他想冲进去,却被秦康挡住。“你没有股份,没资格参加股东大会!”
“谁说我没资格,整个阮氏都是我阮煜南的,我没资格?”他大叫大嚷,一边往里面挤。
“总裁亲自交代,阮氏交给林小姐,没你的份!”秦康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在部队就是由阮振邦一手提拔,后来也一直跟着他,把他当自己生父,一直忠心耿耿。都是因为阮煜南,总裁才会出事,他早就恨透了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没我的份?”阮煜南气坏了,用手指着他的眼睛,嚣张地叫骂。“你不过就是我爸的一条看门狗,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他凉凉地笑起来,“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看我出事故意落井下石,讨好那个女人是吗?但你别搞错了,她不过是我爸一时糊涂拿来气我的利用工具,我爸根本不可能把公司交给她。阮氏最后的主人,是我!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主子是谁,否则我当上总裁,第一个就开除你!”
秦康根本就不屑于和这样的人争吵,满眼鄙夷与压抑的怒火。若不是看在他和总裁有血缘关系,他早就要了他的命。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等你当上总裁再说吧!现在,离开这里,别逼我动手!”
“你以为我怕你吗?”阮煜南刚扬起拳头,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一来就看到这场好戏,真是有意思!”
燕都洛!
这声音令阮煜南恨得咬牙切齿,就算他化成灰烬,他也忘不了那恶魔的声音。他像怒兽一样抡着拳头转头,朝燕都洛冲过去。但燕都洛反应迅速,一扭头就躲开了。反倒轻松拎起阮煜南的衣领,凑到他耳边幽幽低语。“还想要我的东西,就给我老实点……惹火了我,有你受苦的份!”
“你——”阮煜南的血液都冻结了,充斥着弥天恨意。他拼尽全力隐忍,才不至于失控当场和燕都洛同归于尽。眼眶,气得通红,染上了血色。
殊不知他越怒,燕都洛的心情就愈好,他惬意地享受着他的痛苦带给自己的乐趣。就像残忍的刽子手舔舐着刀刃上的鲜血,由眼角到眉梢,都流转着诡异与残酷。他已经不是一个血肉的存在,而是由恨与阴谋组成的魔鬼。唯一能让他感到快乐的,就是其他人的痛苦。
可惜,阮煜南不是阮家的种。否则,他愿意停下脚步,好好享受折磨他的块感。
保镖推开阮煜南,护着自己的主子往前走。
秦康守在门口,看燕都洛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五马分尸。
燕都洛懒洋洋地朝他笑了笑,“天底下恨我的人很多,阮家也很多,但轮不到你这只看门狗……不过,衷心的看门狗,我很欣赏,不如过来帮我的忙?阮振邦给你多少,我十倍!”
“你休想!”
“好!很有骨气!”燕都洛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着,阮氏是怎么垮掉!到时候,你再考虑清楚出路也不迟!”他往他怀里塞了张名片,被秦康甩开,名片掉在地上,他用力踩了几脚,留下了几个污浊的鞋印,正好踩在燕都洛三个字上。
他皱皱眉,似乎替秦康的错误选择感到惋惜。本人倒是丝毫没有生气,推门进去。刚一进门,就感到了两道强烈的恨意,几乎要把他给射穿了。他依旧是那副慵懒且漫不经心的嘴脸,抬着眉梢望去。林葭双拳紧握,一脸怒容,瞬间激起了他的块感。
这种愤恨的眼神,过去十年燕都洛见过太多。多到令他怀疑,是否全世界的人都恨他。但只有阮家人的恨意,才能真正让他快乐。他所有的付出以及隐忍,都是为了报仇。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想到这,他止不住有些激动起来,血液在身体里迅速沸腾,化作嘴角一个灿烂得可恶的笑容。“林小姐,别来无恙。哦……或许我现在该换个称呼,林总!”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当上总裁,可谓我们金融界的奇迹,实在让人佩服!不过能守住这个位子多久,就不知道了。说不准,现在你还在总裁位子上,十分钟后,就要易主!”
“你做梦!”林葭对燕都洛的恨,早已渗入骨髓。一看到他,她就恨不能一刀插进他心脏,手刃仇人,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替阮振邦报仇。她握紧拳头,全身止不住冷颤,脸色发青发白,恨意浓烈。“你肮脏的手,休想染指阮氏一分!”
“是么?可我现在拥有阮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你不想我染指,我也染指了。要不,我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么重要的股东大会上?”燕都洛长相阴沉狠毒,就连笑,都带着残酷与阴冷,令人不寒而栗。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笑笑地睥睨林葭的怒容,“别这么生气,女人生气,很容易老。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心疼……”
他伸手探向她的下巴,却被林葭狠狠拍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她咬牙,“人在做天在看,你卑鄙的行为,一定会遭到惩罚!你这种人,一定会下地狱。”
“哦?”燕都洛挑眉,笑笑地望了望拇指与食指婆娑。转头对上她,笑容瞬间一沉,透出一股浓烈的恨意。“如果老天真像你说的那么公平,那么阮振东早就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他,连下地狱都不配!你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他。今天这一切,都是你们阮家咎由自取!阮氏,活该跟着陪葬!”
“有我在,阮氏绝不会毁在你手里!”
“是么?口气倒是挺大!说到底,还是你像阮振邦,不愧是父女……骨子里,都那么倔强!”燕都洛拉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长腿架在会议桌上,“不过……就怕你没那么本事!”他扬了扬手指,保镖递过来一根雪茄,替他点燃。
“你不配!”林葭冲上去,抢过他的雪茄,狠狠掐灭。就好像把那根雪茄当做他本人,想徒手捏个粉碎。
燕都洛也就任她作为,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关系!反正十分钟后,整个阮氏都是我的。到时候我想怎么抽就怎么抽,也不急于一时!”
“这里,永远属于阮家!”
“世界上,哪有永远的事情?”燕都洛嘲弄她的稚嫩,摇摇手指,“让我来告诉你,商场最残酷也是最有趣就在于,变化太快。今天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很可能明天在最肮脏的垃圾场发现他的尸体。就像你……这一秒,你还能站在我面前,警告我不要妄图染指阮氏。下一秒,阮氏的主人就变成我!”
“就算我死,也不会让阮氏落进你这种卑鄙小人手里!”
“我若真想要阮氏,你死又有什么用?”燕都洛勾勾嘴角,笑容寻味。“当然,我舍不得你死。你是为数不多,敢跟我叫板,我却偏偏不讨厌,反倒很感兴趣的女人!如果你想通了,用十次换百分之十股份的协议还有效。”
他的目光中饱含浓烈且不加掩饰的yu望,就像X光线一般锐利,仿佛要将林葭直勾勾看穿。她很不喜欢他的眼神,浑身恶心得起鸡皮疙瘩,恨不得戳瞎他的眼睛。嘴角磨出两个字,“人渣!”
“人渣就人渣,我从来也没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反正,不外乎一个称呼。你怎么看我,根本不会影响我的决定。已经十点半了,你可以开始你那些废话演讲了!”
“还有其他股东!”
“其他股东?”燕都洛乐了,“哪有其他股东,整个阮氏的股东,不就我们两个?你不会还那么天真,等着那帮老狐狸吧!会议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他们不会来了!昨天,你逐个约他们,但他们都没空,因为他们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他扫了眼腕表,嘴角飞扬。“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签股份转让书。”
林葭抽紧手指,“不可能!”她知道燕都洛一定会在背后搞鬼,但那些人不是阮煜南,绝不会轻易交出股份。
“他们缺席,就是最好的证明!阮家总共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阮煜南的百分之十在我手里,你手中只有百分之四十一。另外五个股东,总共持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他们转给我,我手里的股份,就变成百分之五十九,比你还多出百分之十八。我,才是阮氏最大的股东!五分钟后,阮氏就要改名为燕都氏!”
林葭失了镇定,霍地站了起来,目光慑人。“燕都洛,你究竟想怎么样?”
“还不够明显吗?我要阮家,家破人亡,我要阮氏陪葬!现在只是开始,你手里那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很快也将是我的!”
“你别妄想!”
“是不是妄想,你很快就知道了!”相对她的失措,燕都洛异常平静,一副稳操胜券的姿态。
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林葭站得笔直,双手紧紧扶住会议桌,浑身颤栗。燕都洛则气定神闲地把双腿架在会议桌上,全然胜利者的姿态。
时间,静默!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燕都洛得意地勾勾嘴角,“看来,是你有人把股份转让协议送来了!”一副让林葭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但当会议室门被推开,那个尊贵威严的男人以王者姿态强势挺入他视线时,燕都洛笃定的笑容僵在唇角,由不可置信变为不甘、恼怒,并透出一丝丝恐惧。
燕都氏能重振,全凭他一己之力,凭他手段够狠。这一路往上爬,踩着无数大大小小公司的“尸体”,得罪的大鳄也不少。但有一个人他从来不敢招惹,那就是陆擎。无论他如何强硬狠毒地对付其他对手,但都会绕过陆擎的势力范围。
一是燕都氏的势力与“君临天下”实力还有一段差距,二是陆擎其人令他畏惧。身为“君临天下”的帝王,他的手段只会比自己卓绝,绝不会逊色,他不想树立这么强大的低手。
若非忌惮背后有陆擎撑腰,阮氏,早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出现在这里,显然对他很不利。
然而陆擎的出现,对林葭是一剂镇定剂。他甚至一句话也不需要说,局面就已经完全逆转。
他给了林葭一抹安心的笑容,坐到燕都洛正对面,与他呈对立状态,完全镇住了他的气场。燕都洛的强大气势来源于他的阴沉狠毒,让人害怕。而陆擎是来自于他与生俱来的王者的尊贵,以及他无人能及的强势与手段,是一种光明磊落,让人心悦诚服,顶礼膜拜的气场,而非惧怕。
在他面前,就连燕都洛都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陆擎一贯倨傲,也不多话,直截了当。“股东都到齐了,开会!”
燕都洛原本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会儿,就不免更多了一丝忐忑。但面上还是维持着狐狸一般阴冷的笑容,“没想到陆总也会对阮氏这样的小虾米感兴趣,不知陆总手里有多少阮氏股份?”
陆擎神情冷漠,商人味以及男人味杂糅一体,形成了一种强大的牢不可破气势。他将无份文件扔到他面前,打开一看,其中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都转到了陆擎名下,另外百分之九,无偿给了林葭。
眼下的局势,林葭拥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陆擎占百分之四十。而他,仅有阮煜南的百分之十,完全处于劣势。
燕都洛眉角抽搐,眼里透出一股阴毒的戾气。手指,一根根掐进文件里。
“五位股东让我转达,感谢你‘照顾’他们的家人。他们现在已经团聚,正在飞往国外度假的飞机上。”
林葭立即明白过来,燕都洛是拿那几只老狐狸的家人作为威胁,逼他们把股份转让给他。好在陆擎及时将他们解救出来,股份才没落入他手里。
燕都洛没想到自己布置得这么周密,还是会被陆擎找到,临时横插一杠,坏了他的好事。他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冷冷地笑起来。“不愧是金融帝王,陆总的厉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终生难忘!看来,阮氏,我今天是拿不下了!”
“不止今天……”陆擎言下之意。以后,他也休想得到阮氏半点股份。
“这可未必!”被临门一脚坏了好事,燕都洛吃了瘪,脸色很不爽。“我倒佩服陆总,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出高价收购阮氏股份。亏的,可不仅仅是几百亿!”
陆擎气定神闲,嘴角一扯。“一旦‘君临天下’和阮氏签订合作协议,那么,阮氏的股份将成倍增长。是亏还是赢,你心知肚明!”
燕都洛眼神一厉,一手掐断钢笔,霍地起身离席。“陆总,我钦佩你的能力,但这阮氏,我势在必得。咱们走着瞧!”说罢,他阴森地扫了眼林葭,拂袖而去。
他的离去,带走了会议室的阴森冰冷。阳光重新照入,驱散了阴霾,整间会议室亮堂堂的,也驱散了林葭的不安。紧绷成一根弦的身体放松下来,她重重松了口气,一手扶在会议桌上,嘴角露出了一抹劫后的微笑。
她感激地望向陆擎,阳光照在他脸上,形成了一道迷人的暗影,将他原本就无比出色的五官衬得愈发鲜明,英俊得不可思议。仿佛神一般的存在,周身散发出强大得不可直视的光芒。
心跳,加速。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此刻的他是那样地令她心动,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都充满了崇拜。女人对男人的喜爱,往往是由崇拜开始。女人喜欢成功人士,并非他拥有多少财富,而是财富赋予他的闪光点,男性魅力,睿智以及卓绝的手腕,让她心悦诚服,完完全全为他倾倒。
陆擎也望了过来,与她四目相对。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在他堪称完美的脸上。似乎天大的灾难于他而言,也不过如肩上的灰尘,轻轻弹走便是。没有任何事,能造成他的困扰。
她以一种迷恋而崇拜的目光望着他走向自己,血液里流淌着一股说不出的悸动。有点兴奋,有点紧张,有点雀跃。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十六七岁,崇拜偶像的年纪,心头小鹿乱撞,手指都紧张得蜷曲起来。
他停在她身前,长臂一伸,揉了揉她的脑袋。“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嗯?没、没什么!”却紧张得连说话都在颤抖,“刚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这个世界上,连阴狠如燕都洛都能制服的,唯有他陆擎一人。
“那本来就该是男人之间的战争,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女人来承受?”陆擎说得理所应当,且漫不经心。冲她好看地笑着,溺*而强大,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捧到了她面前。“你只要躲在我身后,就够了!”
“可是……我不想成为依附你的藤蔓,我想要成为……和你并肩作战的女人!”她的语气有些不自信,神情有些羞涩。然而却是坚定的,眼中闪动着希冀的光芒。尽管她现在并不强大,但是她会朝那个方向努力,拥有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这是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她要成为他的女人。他和她,出现在同一句话里,仿佛已密不可分。那令陆擎感觉,即便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为了她,他宁愿倾其所有,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心,满了,荡漾着一股暖意。
她的发丝在他手指间婆娑,泛起淡淡的热力,一丝一丝,渗入了他心底。
他笑了,眼角眉梢,皆洋溢着笑意,眼里像闪烁着水洗过的星星那般明亮。“傻丫头,强大,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身边的位子,永远属于你。”
大掌,扶住她后脑。在金色的阳光中,他的吻落在她眉心,伴着他郑重而强大的承诺。“你将是与我并肩的,唯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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