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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才是被侵犯的那个,但从目前的事态起来,对朋友用了「变态恶心」这种字眼,似乎倒比性侵犯更混帐。

钟理有些不明白,他平日和那般班朋友混,说话多随便多难听的都有,从没见过会为口头消遣而闹翻脸的,大家都皮厚肉粗。连他这么个大男人,被人给按倒做过了,也不过是打一架泯恩仇。

而杜悠予却会因为一句话而跟他绝交。

钟理寻思着,这大概是因为杜悠予比较金贵的缘故。那男人从小到大,一路都是被人恭维着过来的,大家讨好他都来不及,被人在兴头上泼冷水的经历,想必是头一遭。

只是男人跟男人的来往,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呢?究竟是杜悠予太像女孩子了,还是他应该为维护友情而献出屁股?

不过这些日子比起杜悠予,更让他担心的是欧阳。

前些时日他粗枝大叶的,没顾得上照料,现在才发现他家那朵欧阳小花,在他一不留神的时候整个变得枯萎凋零,简直像被冰雹打过一样。

虽然欧阳样子看起来还好好的,也照旧在家接工作,打理三餐,负责打扫,但明显萎靡着,精神一天比一天坏下去。

钟理问他,他只安抚说是天气不好,感冒了,让钟理别担心。但就算是个傻的,也看得出来让欧阳时常吸鼻子、嗓子沙哑的罪魁祸首不会是感冒病毒。

钟理知道欧阳如果有事瞒着他,闭口不提,那一定就是和肖家小鬼有关系。他也知道肖家的小少爷已经从美国回来了,还从报纸上看过肖玄现在的照片。

六年前肖玄还是少年稚气未脱的模样,现在已经是高大的青年了,一张脸除了更成人化一些之外,几乎没怎么变过,尤其那双晶莹的猫眼。

以前钟理看着会觉得未成年人真是可爱的生物,小朋友都是天使,而现在一看就会想起挖小猫小狗眼睛的那些小恶孩。

那副皮囊再好,本质也只是个任性恶劣的富家少爷。一时好玩把欧阳弄到手,玩腻了,甩了欧阳不说,还叫人毒打一顿,整得欧阳差点连命都丢了。

欧阳这种踏踏实实的人,简直是整颗心都给出去地跟那人恋爱,却落得这种下场。

好吧,没错,人是会变的,钟理握着拳头想,的确不能用过去的眼光来看肖玄,六年时间是可以让人成长的。

足够让一个小混蛋,长大成一个大混蛋。

但钟理连日跟踪、打听,却也没发现肖玄有骚扰欧阳的动静。事实上肖玄像忘了世界上有过欧阳这么个人一样,似乎还有了新的交往对象∣∣钟理远远看见他和人举止亲密地进出饭店,姿态暧昧。

钟理百思不得其解,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误会肖玄,但又想到前一天晚上冰箱里确实是没有平日常见的银耳红枣汤。得是多大的打击,才能让欧阳忘记给他做夜宵啊?

钟理一路琢磨着回车厂,迎面撞见阿场,便拉住他:「阿场,我跟你打听个事。」

「什么?」

阿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那架式像是要去跟人寻仇似的。

「你家阿烨,最近跟小闻交往得怎么样了?我看小闻最近情绪好像不太对..」

阿场脸一下憋红了,又是恼怒又是惭愧的:「你不知道?阿烨那小子跟欧阳分手了,闹着说遇到什么狗屁真命天子,我拉都拉不住。结果刚跟欧阳分了,转头就被这边的甩了,闹个大笑话,他要不是我亲弟,我真不想管他这摊鸟事。」

钟理愣了愣:「小闻完全没跟我提啊。」

阿场脸上又是一红:「他是想给阿烨留个脸吧。」而后恼怒地呸了一声:「偏偏那小王八蛋只会丢人。」

钟理心里很不痛快,对着甩了欧阳的人,他可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跟阿烨交往的那人是谁?」

「说起来,来头是不小。」阿场有些尴尬,「肖玄,你知道吧?肖家的那个小儿子..」

钟理耳朵里轰了一声,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这么多年过去了,欧阳好不容易能再交个男朋友,那小畜生也不肯放过。整欧阳整得还不够似的,似乎只要知道欧阳过上安稳日子,他就非得来破坏不可。

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小畜生就算什么恩都不记得,也该记得在他们家吃的那么多饭。喂那装可怜的没心没肺的小鬼,还不如喂条狗。

钟理想教训肖玄一顿,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那口气之所以一直在心里憋着,是因为欧阳怕惹麻烦,但他可不怕。

这回旧仇新恨一起来,十个肖玄他也打得死。正好阿场因为弟弟被耍的事沉不住气,正要找人揍肖玄,钟理自然拍胸脯,毫不犹豫地加入。

他们料到肖玄这种身分的人,多半会有保镖,所以多叫了一些人。仗着人多,一人一下,也要让他尝够教训。

哪知道这次寻仇的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除了保镖惊人地厉害,肖玄自己也身手了得,钟理几乎没占到便宜,唯一一次拳头成功沾了肖玄的身,下一秒就被扭住手腕,锁住喉咙,动弹不得地被制服。

打了那么多架,从没像这回这么憋气的,仇人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他逍遥,钟理怒不可遏,青筋直暴。肖玄低头看了他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显然是认出他来。

钟理很想问他,还记不记得以前他装成穷苦学生的时候,欧阳是怎么款待照料他,又记不记得他自己日后是怎么回报欧阳?

哪怕有一分的良知和愧疚,就该知道钟理是为什么要跟他拼命,也该知道欧阳当时挨的那顿打,不是他挨两下拳头就可以弥补回来的。

只要他还会脸红,这个时候就会大事化小,不予追究。

肖玄像是笑了一下,直起头,淡淡地:「把他们送到警察局,我要报案。」

钟理狼狈不堪地蹲在警察局里。

托了肖玄的福,负责收押他们的警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原本不凶恶的也变得凶恶了。在态度格外凶横的警员的呵斥下做笔录,钟理又怒又恨,又是替欧阳不值。

他和欧阳一样,不管嘴巴上怎么说,心里其实多少还是对肖玄抱一点期望的。结果肖玄非但不念旧情,还故意下重手,把这种本来只需蹲几天拘留的事,升级到据说是要判刑坐牢的地步。

这样没心没肺的一个小鬼,欧阳又是为了什么而吃那么多苦呢?

事情闹到这么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大家都有些慌。但即使要找人帮忙调解,打点关系,被肖玄这么一压,现在有本事把他们弄出来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

钟理一边为此心焦,一边想着欧阳等不到他回家又不知出了什么事,该会多着急。正抱着头对着墙壁心急如焚,一筹莫展,突然听得外面开锁的声音,钥匙碰撞的声响里他被点了名字。

「钟理。」

莫名其妙被叫了出去,猜想着不知肖玄是交代了要如何额外整他,警员的态度却似乎和蔼起来。钟理茫然走了两步,看见屋子里有个人站着等他。

灯光把那人的眉眼都照得分外明亮清晰,微微皱眉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悦,但也是关切而可靠。

钟理心口一热:「杜悠予。」

第十章

杜悠予一来,似乎一切都好办了,钟理只觉得松了口气,又是感动又是宽慰,眼巴巴看着他,鼻子都有点酸了。

然而杜悠予这回脸上没有笑容,见钟理出来,四目相对,也没什么表情,只和屋里的警察交代了一下,拍了拍钟理肩膀,示意跟上,便抬腿往外走。

钟理忙拉住他:「等一下,我那些兄弟还在里面。」

男人微微皱起眉头:「其它人我没办法。」

钟理吃了一惊,放下去的心又猛地提上来:「那他们可怎么办?」

「他们跟我什么关系?」

钟理先是惊讶于对方的冷淡,随后也领悟了。杜悠予捞他出来已经是人情,他哪有得寸进尺的道理。

但自己一个人逃之夭夭,丢下一干朋友在里面受苦,他又实在接受不了。想了一想,便对杜悠予说:「你回去吧,我还是进去跟他们一起蹲着。」

杜悠予停住拉开车门的手,冷冷望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钟理挠挠头:「我总不能光顾着自己溜了。」

杜悠予笑了笑:「你就是这么讲义气的,死在一块儿比较好?这么大的人,就只光长个子,脑子你有没有?」

钟理被训小孩一般责骂,顿时满脸通红,一股气猛地涨满了胸口,说不出话。

「上车。」

见他没动,杜悠予又皱起眉:「说你两句,就别扭了?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钟理低着头,无法顶嘴争辩。他不觉得自己对肖玄动手是做错事,但是确实给杜悠予添了麻烦,他理亏。

杜悠予毫不留情地地训斥他:「欧阳希闻有手有脚,他的恩怨他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强出头。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没本事就别逞英雄!」

钟理忍气吞声的,抬不起头,甚至后悔欠他这个人情了。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能回去。」

杜悠予手搭在车门上,看着他,笑了笑:「你脾气不小啊,是要我求着你上车,还是你担心我对你别有所图?」

钟理被噎得没法回嘴,瞪大眼睛瞧了杜悠予一会儿,梗着脖子:「随你怎么想,我不坐。」

杜悠予脸色也变得难看,过了一刻,又缓和下来,笑笑说:「看,我还没开始宠你呢,你就无法无天了。快上车吧,我都把你弄出来了,自然也该送你回去。」

不知道杜悠予那前半句真的只是开玩笑,还是在刻薄他。

虽然憋气,但再僵下去,钟理也觉得自己架子太大了,也太不知好歹。便扭过脖子,低头坐进车里。

路上都没再说话,气氛很是僵硬,钟理心知自己安然无恙是托了杜悠予的人情。受人恩惠,不能不服软,心里再憋屈,也只能默默坐着。

回到家,两人的样子把欧阳吓了一跳。

钟理气欧阳碰到那么大的事,提都不跟自己提,还总装没事人一样;看杜悠予对欧阳解释的时候又是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再想起他喜怒转变之快,情绪就跟装了开关一样,能收放自如。

两个最重视的朋友都让他看不透,更觉得心情复杂。

接下来几天,钟理没日没夜四处奔波,要把那几个还在里面蹲着的朋友捞出来。但麻烦比预计的要大得多。

这事情原本说来不大,他们认识的人不少,却找不到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不论怎么陪笑脸说好话,厚着脸皮去反复哀求,那些人都只面露难色,说实在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帮不上,太为难。

一天天过去,钟理越发寝食难安,急得满嘴起泡。他知道这是在肖玄故意刁难,一次次碰壁回来,虚脱无力的时候,甚至想过要不要让欧阳去求情。

但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忍不住大骂自己混帐,把欧阳往虎口里送,他还能叫人吗?

求了一圈下来,事情没有任何进展。钟理认识的人里,最有本事的莫过于杜悠予,虽说被拒绝过一次了,但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去拜托他。

杜悠予比任何人都更耐心地听他说完,还沏茶给他消火气,但也比任何人都更直接干脆地回答:「我没办法。」

钟理急了,脱口就说:「你有办法!」

钟理已经知道那天杜悠予之所以来得那么及时,是因为肖玄跟杜悠予有交情,又知道他和钟理相识,便随手卖了他一个人情。

强人所难很不光彩,肯定会让杜悠予对他印象直线下跌。但现在只有杜悠予能帮得上忙,想到自己那些朋友,钟理也顾不得他会怎么看自己了。

「悠予,你帮了我这次吧。」钟理脸皮厚得连自己都觉得难堪。

「喝茶吧,」杜悠予又给他倒了一杯,「又不是你挑起来的头,责任不全在你,何必一个人扛。」

「这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啊。」钟理哪喝得下茶。

最觉得对不起众人的,的确是发起这件事的阿场,可难道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