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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存,你不是想瞧瞧外头的景致么?”
萧墨存一愣,道:“可不是,倒给忘了。”
小宝儿这么多天下来,也总算有点机灵劲,忙道:“主子,您回头再给我讲吧,船下厨娘婶子还要让我看着怎么弄今日的饭呢。”
萧墨存奇道:“烹调之事,你懂什么?”
白析皓微笑道:“他得我亲授,已懂了不少药膳烹制之理,让他去看着也放心。”
萧墨存欣慰地微微一笑,道:“这么说,小宝儿越来越能干了?甚好,你就去吧。”
小宝儿乖巧地点头,收拾好桌子,再行礼离开。萧墨存带笑凝视着他离去的小身影,良久不语。白析皓轻轻揽过他,在他耳边叹了口气道:“墨存,有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是小宝儿。”
萧墨存好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白神医,几时如此自轻自贱,竟羡慕那样一个孩子?”
白析皓咬牙道:“你从未曾这般凝望过我。”
萧墨存一呆,低声道:“那孩子身世凄苦??????”
“我难道就容易吗?”白析皓不知真的,脱口而出,随即自觉失言,忙缓了口气解释道:“墨存,我别无他意,就是觉着,几时你能那般待我就好了。”
萧墨存转过头,深深地看着他,慢慢地道:“我曾经,也这么看过你。”他浅浅一笑,道:“去岁冬日,我被厉昆仑等押着送回京,路上,曾遇到过你。”
白析皓惊诧地道:“遇到过?为何我一无所知?”
萧墨存淡淡地道:“我那时惶惶如丧家之犬,自顾不暇,且身边俱是大内高手,如何与你相遇?不过,我曾在闹市之中,马车之上,远远地瞧见你。”
白析皓忽而想起一事,道:“这么说,我当时在客栈之内,曾经赠药给厉昆仑,其实,是给你?”
“正是。”萧墨存点点头,道:“若不是那两颗药,我早就一命归西。”
“厉昆仑这王八蛋,竟然骗我!”白析皓拍案而起,骂道:“早知如此,我就不那么客气??????”
“他也是皇命在身,须怪不得。”萧墨存拉着他的手,微微一笑,道:“这事如今说了,不是为着你去寻厉昆仑的麻烦,而是想让你知晓,有过那么一刻,我也曾凝望过你的背影。”
白析皓目光转柔,坐下来问:“真的?”
“真的。”萧墨存颔首,正色道:“谢谢你。当时若不是见你那一面,我只怕会丧心病狂,乱朝纲,引祸乱,将天启朝弄得不可收拾。”
白析皓愣了一下,笑得傻里傻气,一把将萧墨存拥入怀中,声音略有些颤抖,又问道:“真的?”
“真的。”萧墨存微笑道。
“我,我好欢喜??????”白析皓眼眶有些微湿,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莫要哄我??????”
萧墨存呆了呆,将双手放上他的背,轻声道:“真的,不哄你。”
“墨存,我??????”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船轰隆一声,似乎靠了岸,远处一阵凄厉的哭号喊叫传来,纵是大白天听了,也令人毛骨悚然。第49章两人闻声俱是一愣,随即那哭号声再度响起,嘶声裂肺一般,夹杂着尖叫,哀嚎,听得人只觉一股寒气自脊梁骨爬了上去,浑身冒出鸡皮疙瘩。###更多更快更新,请访问######更多更快更新,请访问######更多更快更新,请访问###萧墨存身子一颤,白析皓拍着他的后背柔声抚慰道:“莫怕啊,莫怕,我在此。”
萧墨存点点头,勉强笑了笑,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析皓眉毛一拧,道:“你在此等等,我去看看。”
萧墨存却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袖。
白析皓见他眼中惊惧不定,知这些俱是那梦魇心病留下的后遗症,他俯身看进萧墨存的眼睛,微笑道:“莫怕,什么事也不会有。乖乖在这等我,好不好?”
他目光温暖而坚定,萧墨存只觉心头初定,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白析皓转身离去,那岸上的凄厉哭喊仍然一声一声,不绝于耳,直吵得人心烦意乱。他目光一寒,纵身跃到甲板之上,见船上诸多船工杂役,均出来翘首观望岸上,间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白析皓见此状心里微怒,喝道:“为何无端停船在此?邬智雄呢?”
众人一见他,面面相觑,心底都有些畏惧这位喜怒不定的主子,他这么一问,即刻有人叫道:“邬老大,邬老大,白爷叫您呢。”
那邬智雄便是这船的船老大,此人本为永定河上的水盗,那一年得罪仇家,全身十七八处大穴道被人拿钢针狠狠钉上,痛得他死去活来。正巧遇上白析皓少年得志,得永定河一水名妓青睐,美人在怀,不好做些见死不救煞风景的事,便下手替他除了钢针,倒引来这汉子死心塌地的追寻。他被白析皓先行打发到启泰,闻得主人有意携家眷走水路,自然尽心尽力,置办了这艘游船,并亲自选了人掌舵。他此时正皱了眉,夹杂在那观望的众人当中,听得白析皓这声呵斥,忙排开众人,上前去打了千,恭敬回道:“主人,此番停船,本为取水,这村子名为苕村,小人早些年曾来过几次,民风淳朴好客,却不曾想今日遇上这个事。”
白析皓远远扫了岸上一眼,只见一堆人吵吵闹闹,也不知在做什么,只是其间夹杂的哭喊哀嚎太过凄厉,听得人大皱眉头。他脸色不悦,道:“岸上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大事,村子里在行傩礼驱邪,大伙正瞧着热闹呢。”
白析皓皱眉不语,心道只是傩礼,何必如此尖叫哭喊?
他心情不豫,邬智雄自然是看得出来,转念一想,白析皓从楼上船舱疾奔而下,可见不是吵到他,八成是吵到上面那位娇客了。他忙道:“可是惊扰了夫人?我命他们取了水速速开船便是。”
这声“夫人”说得白析皓心情大好,想起船舱内的人,也不计较他将船停在这等乱七八糟的地方,当下和缓了脸色,吩咐了句:“快点。”便匆匆转身离去。
白析皓一进船舱,萧墨存忙迎了过来,见他脸色比适才白了几分,白析皓有些心疼,忙抚慰道:“没事,岸上百姓在行傩礼,吵了点。”
萧墨存道:“只是傩礼?”他勉强一笑,道:“我,我听着哭喊得有些凄惨??????”
白析皓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正待轻描淡写说几句带过去,却听得那声哀嚎骤然又响起,这次凄厉无比,叫的分明是:“我的儿啊——”
萧墨存脸色一变,道:“我,我要去看看。”
白析皓正要劝阻,却见他眼神幽深,瞧着自己,炙热而苦痛,带着祈求道:“析皓,我要看看。”
白析皓无法拒绝,只得将他身上的白狐皮大裘连帽戴上,在下颌处系好带子,轻声道:“我们无需下船,在窗口瞧瞧便是。”他携起萧墨存的手,行至卧房之侧,却见一道木刻雕花的门,再一推,却是一间小小耳室,当地放着一张罗汉床,其上三五个极大的窗户,门扉紧闭。若打开来,却是一个极好的观景台。白析皓微微一笑,引着萧墨存在罗汉床上坐了,将他半拥入怀中,推开一扇窗,笑道:“当初就是看中它这建了这观景台才买的船,不曾想这时候却派上用场。”
萧墨存没有搭话,他在窗户打开的一瞬间,便已被岸边发生的事情所全神吸引。他们视线居高,登时将岸上情形瞧得一清二楚。几百号村民围拢一起,人群中央搭了一个小高台,底下置上柴火等物,一个小小的男孩蜷缩其间,脸色灰白,伏在那一动不动。底下四名壮年男子,上身着黑衣,下穿深红色裙裳,脸上带着一色熊状面具,上面点了四点金色眼睛。这四人由一人领头,或歌或舞,状若癫狂。萧墨存一望便知,此等傩礼《周礼》有载,实为驱鬼镇邪之用,那四名男子又称方相氏,杀牲施术,已毕春气。只是不知为何,四周并无见到牛羊牲口,只有那小高台上一名男孩。
“烧了疫鬼,以保安康。”领头的巫师高声唱道,底下几百号人一起喊“烧了疫鬼,以保安康!”声音震耳如雷,轰隆不绝。却在此间隙,一个凄厉的女声不和谐地响起:
“我的儿啊——”
那哀嚎声痛彻心扉,正是适才令人心烦的呼叫。此时望去,却见到底下一个被人押着,披头散发的妇人所发。众人丝毫不理会,巫师按规矩接过火炬,投向那小高台下垒好的柴火堆,登时火光冲天,火中小孩的脸飘摇不定,却大睁双目,似乎惊惧到忘了如何是好。萧墨存越瞧越心惊胆战,禁不住浑身发颤,手脚冰凉,那最恐怖深沉的梦魇仿佛再度袭来,那夜火血连天,妇人哀嚎丧父失子,孩童痛哭丧父失母,与眼前那不相识的女人哀嚎之声,仿佛合二为一。他脑子里杂乱无比,只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有人要被活活烧死了,有那鲜活的生命要再度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恍惚之间,有人一掌拍向自己灵台,顿时脑子清明不少,他见到白析皓忧心焦灼的脸孔,一叠连声地问:“墨存,墨存你怎么了?墨存,墨存你醒醒。”
萧墨存惶惶然,绝望地道:“救不了了,人死了,救不了了。”
“你要那人活吗?”白析皓咬牙喝问。
“救不了了,救不了了”萧墨存犹自摇头道。
“你要他活,我便让他活!”白析皓猛地一把拥住他,用力抱紧,在他耳边道:“你要让这人活吗?”
萧墨存懵懂地点点头,又摇头,颤抖得不成话。
“看好了!”白析皓握紧他的肩膀,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低哑着声道:“你能救得了这个人,只因你有我!”
萧墨存尚未回过神来,眼前人影一花,白析皓已然自窗口跃出,犹如白鹤展翅,行云流水一般飞掠而去。他足尖在船舷上轻轻一点,瞬间又飞跃数丈之高,姿势妙曼潇洒,配上白衣白发,俊秀不凡的面孔,当真如神仙临世,令人目眩神迷。那一干愚夫愚妇,乡野陋人何尝见过这等天人之姿,一时间均傻了眼,待到回过神来,白析皓已然不顾一切,跃入火堆之中,手碰到那孩子后领。
就在此时,底下轰然一声,那小高台却是底下支柱被烧断,轰隆一声倒塌,四面的火舌顿时卷了过来,顷刻间将白析皓并那孩子吞噬进去。周遭围观之人均倒抽一口冷气,谁也不曾注意到,才刚白衣人跃出的窗口内,一声惊呼传了出来。在此千钧一发之即,岸上一人飞跃过来,一声暴喝:“主人,抓住了!”却是船老大邬智雄。他长年练的外家功夫,一手金刚索虎虎生威。值此危急关头,邬智雄当机立断,解了船头绳索,浸入河水,一抖一挥,只见一条浸满水的绳索呼呼生风,笔直地飞入火堆,再一拉,一个衣裳被烧了半幅的白衣人抓了绳索飞跃而出,他的臂膀上,正稳稳地抱着那个孩子。
白析皓此番火中救人,迅雷不及掩耳,在众人尚未回味过来之时,他已然跃出火堆。除了身上长衫被烧了半幅,脸染黑烟,有些许狼狈外,他整个人瞧着玉树临风,风采卓然,只淡淡扫了全场一眼,那本欲上前诘问的巫师便哑了声。他将手中那孩子放下,把脉查看,由解开他的衣襟,对着心肺敲打一番,随即对那欢喜到流泪不止的母亲道:“你家孩儿,肺部先天不足,可是常夜半咳嗽,近来甚至咳血?”
那母亲呆愣了下,噗通一声下跪哭号道:“神仙啊,救救他吧,村里人都说他是疫鬼缠身,又说今年地里庄稼欠收均是我儿带来的灾祸,可他才八岁,他什么也不懂,什么孽也没做啊??????”
白析皓沉着脸道:“不是疫病,你若信得过我,我的船便在此停留三日,你带你的孩儿过来,我为他施三日的针,再开点药,虽不能令他健壮如常人,但总不至于早夭。”
那妇人一愣,哭得哽噎难言,只抱了孩子,又给白析皓磕头。
那边上的巫师此时回过神来,呵斥道:“大,大胆狂徒,毁我傩礼,若天神降罪,如何是好?”
白析皓猛地转身,也不知如何,一下子便到了那人眼前,他面带冷笑,低头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说得那人冷汗直流,再也不敢多加言语。白析皓也不多话,冷冷扫了那群村民一眼,淡然道:“那孩子不是疫病,你们还是少造些孽吧。”
说完,他翩然而去,仍如来时那般,一跃而起,借着船舷之力,直入二层窗户。众人只来得及瞧见他将一个身着毛裘的身影揽入怀中,便已然看不到其他。人人心底有些唏嘘,更有好事者向邬老大打听这人是谁,那上头的可是他的娘子。邬老大没好气地驱散众人,骂道:“还看,看什么看,我家主人说那孩子不是疫病,他就不是疫病。为啥?他娘的,他就是药师佛转世,他若要留一个人的性命,阎罗王都得让他三分。”第50章白析皓一跃入内,却见萧墨存含泪看着自己,眼神中有惊惶,有隐忍,有害怕,有释然,有太多深埋心底,从未道出的情绪。###更多更快更新,请访问######更多更快更新,请访问######更多更快更新,请访问###白析皓也顾不上自己满身烟尘,狼狈不堪,一言不发,上前张开双臂,将他紧紧地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