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梨为之心颤，然而她并未真正组织好语言时，陆深晏已经悠悠闲闲改变了话题：“到家之后替我向伯母问好。”

“好啊，我一定帮你转达。”

“别吓到阿姨就好。”

他一声闷笑让郁梨想起自己之前的话，脸也红了起来。

通话结束后，郁梨一路回程，到家也才下午，父母自然早就为迎接她回来准备一桌丰盛晚餐，各路亲戚也都就坐。

热热闹闹，有了过年的气氛。

不过每年聚会桌上的必备环节，郁梨没能逃得过，又是问她男友，又是问结婚打算，更长远的都关心起她未来生不生二胎了。

她颇感无奈，好歹是勉强应付着，又靠着父母打圆场，让这些思想保守的亲戚们再无话可说。

接着几天都是各种家庭聚会，还有和一些旧时朋友相约，还好，如今即便留在家乡的同龄人也不见得就着急婚姻，她熟识的大都还单身。

不过聊天时仍然会问起她为什么不在京城谈个恋爱，郁梨就只能拿工作忙太搪塞。

“你那里的优质选择肯定比我们这里多咯，你都没能找到，我们就更不知何年何月了。”

郁梨看着手中奶茶，叹息：“以后的事情谁也料不到，随缘吧。”

陆深晏的存在她仍然只字未提，除开父母，就只有她在京城的好友知晓一点状况，但更多都被她藏了起来。

母亲也提起过陆深晏，问她和他有没有分开。

郁梨老实地摇头。

“你可真让我愁死了……”母亲怨怼，“又不是真的打算长久，却还要继续浪费时间。”

“也不一定是浪费时间，您就多给我些自由吧，好吗？”

母亲最后拗不过她，才碎碎念着放弃了这个话题，郁梨就找准机会传达陆深晏的问候。

“哦哟这个小伙子还怪有礼貌，可惜了……”

郁母到现在也不觉得这是可长久的关系，郁梨想，也许母亲是对的。

但是她的人生难得有这样一回义无反顾，所以还想再花些时间去赴汤蹈火。

*

大年三十晚上，郁家很热闹。

年饭吃过，父母的一些朋友聚着打麻将，还有些小朋友在四处乱窜。

可惜现在即便是小城市对烟花爆竹的监管也变严格，只剩下零星的鞭炮声，烟花是完全没人敢放了。

春晚只是作为背景音乐放着，茶几上的瓜子花生四处散落，正在上初高中的亲戚家弟弟妹妹在约着打游戏，一会儿蹦出个郁梨听不太明白的词汇。

微信群里也正热闹，群发的各种祝福，以往合作伙伴的拜年信息，以及陈总大大方方的新年红包，郁梨自己也给部门下属发了些，当做个过节彩头。

明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郁梨就是觉得有些无聊和寂寞。

她上一次和陆深晏联系还是昨天，只简单说过几句话，她就被叫去陪母亲烫头发了。

他会在做什么呢？

和家人一起过节，或者在外聚会？

也不知道陆深晏家里会不会有很多必须遵守的过年习俗……

在微信和桌面来回切换了几次之后，郁梨最后选择了直接打给陆深晏。

如果他很忙，就只是转达节日祝福。

回到卧室隔绝外面的喧哗，陆深晏的声音响起时，郁梨的心跳也跟着紊乱。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嗓子发紧：“新年好，陆先生。”

“新年好。”

陆深晏低低沉沉的声线裹着笑，问她：“这几天你好像忙的不可开交，回家开心吗？”

“开心。”郁梨说，“但我很想你。”

难得如此坦荡直白，借着新年新气象的劲头，给自己更多勇气。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也没料到她今日如此主动，有片刻沉默。

不过很快，语调变得悱恻起来：“只嘴上说想我好像没什么意义。”

郁梨大着胆子，更加主动：“那我回来之后好好陪你！”

“13号几点的飞机？”

陆深晏把日子记得这么清楚，郁梨就更归心似箭，还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希望假期提前结束。

“中午就到了。”

提到回程，郁梨尾音都是上扬的。

她选择了所能够乘坐的最早班机，意味着天刚亮就得从家里出发，母亲还不知道她飞机买那么早，否则从现在开始就会一直唠叨。

郁梨都已经想好用什么理由拒绝父母开车送她去机场，她可不想父母跟着一起折腾，就好像这次回来也没让他们接。

“嗯。”

陆深晏应了一声，就意味他到时会派车去接她，如果他有空，或许也会亲自前往。

郁梨知道自己得了不少的偏爱，回来那天，陆深晏连夜和纽约那头的合作伙伴开会，都没有睡下就送她到机场。

不需要任何人来佐证，她就很清楚，能让陆先生做这些事情的人一定寥寥无几。

她何其够运，即便是黄粱一梦，也是落英缤纷的良辰美景。

然而越是这样，郁梨心中惶恐越盛，偏生这些情绪根本无人诉说。

*

“你在家吗，怎么那么安静？”郁梨转移注意力，随口问及。

她即便关着卧室房门，仍旧有吵闹声钻进来，然而陆深晏那头，安静的过分。

仿佛偌大空间都只有他一人。

宁歆子前天还在朋友圈里发放烟火的视频，显然有些规矩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只是个摆设。

郁梨不知道陆深晏是在哪里，竟然一点过节气氛都没有。

“在家，局已经散了。”

他答得淡然，郁梨只能压下那点古怪念头，又缠着陆深晏聊了很久。

陆深晏没有一点不耐烦，更不敷衍，直到郁梨被母亲叫出去帮着和面，明天一早要煮汤圆。

“那先这样了，我去忙啦。”她此刻得偿所愿和陆先生聊这么久，手机都在隐隐发烫，所以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

“去吧。”陆深晏又笑着说，“新年快乐，郁梨。”

她的名字在他唇齿间变得无比缠绵。

“新年快乐……”

郁梨这通电话终于是依依不舍地挂断。

*

初三，郁梨又和陆深晏通话时，他那边明显热闹许多，有人正在唱歌，即便隔着电话也能听出演唱者的歌声有多么优美动听。

堪比专业歌手水准。

间或夹杂着两道熟悉声音的叫嚣，晋祠和赫景珉正在比拼，谁都不肯认输，台球撞袋声也格外明显。

陆深晏无奈地说，是晋祠组的局，拉了一大堆人，不醉不休的架势。

郁梨打趣他遇上晋祠和赫景珉都在，肯定会被吵的头疼，又感慨：“可惜我不在，都没人帮你按摩。”

陆深晏还没发言，那边晋祠好像注意到了陆深晏的分心，声音逐渐变近：“又在和你的小情人打电话？”

晋祠直接凑到了陆深晏手机边上，声音就在郁梨耳边。

他恣肆无忌地笑着：“郁梨你快回来，他正孤苦伶仃过新年呢，哪有大年三十把你家陆先生自己丢下的道理……”

电话很快被掐断了。

在声音寂灭之前，郁梨还听到陆深晏冷肃严厉地说：“晋祠，谁让你多嘴的。”

郁梨的心脏重重跳动，越来越快。

她知道按照分寸，不该去探究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

但她再也保持不了自持和理智。

郁梨联系了宁歆子。

这是她最有机会知道一切的途径。

刚开始，宁歆子打着哈哈，守口如瓶，有无数理由搪塞。

郁梨只能冷静撒谎：“晋祠已经说了个大概，我只是想要知道更多细节……他都能说，你也可以告诉我的，对吧？”

可能没想到她这么大胆敢拿晋祠做挡箭牌，又惹不起那几位少爷，加上对郁梨如今的重要性更无法精准判断，宁歆子终于是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