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最根本的原因

  这个话题我不由自主得喜欢,忍不住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小提琴。”他笑道:“但我第一份工作是星探啦,Carina就是我从大街上发现的。”

  Carina是澳洲非常知名的黑人歌手,她的声音很美,很有张力,在维也纳时,我经常听到她的歌,却没想到她居然是被Allen发现的。

  “你真厉害。”

  “没发现你就不算厉害啦,你的声音真不错,做歌手的好料子。”Allen笑着说:“所以如果你签华盛,我一定要亲自带你。别的艺人都只是艺人,但你明白,你永远不会被抛弃。”

  我点头:“谢谢你这番话。”

  “不用谢我。”Allen敛起笑容,道:“你首先得明白这个选择的意义。”

  “嗯?”

  “董事长要求孙媳妇必须是清白低调,艺术家、艺人他通通都不喜欢,名气越大越危险。”他认真地说:“老板一直压着你,不要你发展,最根本的原因在这里。董事长之前一直不知道你们的事,又不喜欢你的出身,只要沾上一条绯闻,你跟他就不可能了。”

  我怎么一点都不信:“那虞雯……”

  “虞雯不一样,虞雯是董事长的好朋友托付给他的。”Allen叹了口气,说:“人家从小看着虞雯长大,感情好,又了解。只要息影就有希望。可是你,你是清楚的,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泄密门,董事长气得差点把老板逐出家门。即使有孩子,董事长也没松口,否则又不远,中秋节早就接你去HK。”

  我明白他这番话才是推心置腹:“虽然莫姨之前对我说了很多好话,但我能猜到她只是做做样子,你能对我这么说,真是太感激了。”

  “盛夫人那是因为盛先生之前一再跟她讲,要她不要再像上次那样找你麻烦,免得你心情不好。可这些话孩子出生以后你都会听到,他要我现在就告诉你,不过是怕你到时心情更差,再做出冲动的事。”

  所以,给我一条出路,给我自由,给我钱,卖了我的孩子,挽回我的人生。

  坦白说,这一刻我已经在动心了,宝宝跟着这种家庭,不会坏的。

  我也可以自由,我想了五年的自由。

  想到一度让我发疯的自由。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你不会为了跟他在一起而放弃很多,也不会为他去做很多努力。只不过他一向爱逞强,不肯承认。”Allen叹息道:“现在他的意思就是既然要断,就断得干干净净。华盛只是一个好的平台,即使你签到我手里,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

  Allen和莫姨两个人,我毫无疑问地更加信任前者,因为他从不骗我。当年我妈妈心脏病复发住院,虽然是为了盛华延,Allen也是天天都去,耐心地陪她聊天,甚至比我都要细致体贴。

  他还有好多次不惜得罪盛华延而拦着他,否则我可能早就被盛华延折腾死。

  我想Allen自己也很清楚,把这样的实情告诉我意味着什么,这才是毫不隐瞒的真相,即使现在莫姨对我再好,再体贴,也都是一时的东西,而我这次不走,往后也不知要面对怎样的生活。

  我又问Allen:“他们知道我和盛华延要离婚吗?”

  “还不知道。董事长刚知道你们结婚,又刚知道孩子,如果这种时候再提离婚他可怎么受得了?”

  “他打算什么时候说?”

  “也许很快。”Allen低声说:“如果陈美琳小姐执意坚持这个要求,老板不可能真的去卖自己的弟弟。”

  我终于弄懂:“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最根本的原因在这里,是吗?”

  “这只是我个人的揣测,男人总要以事业为重,真的走到那一步,他恐怕会身不由己。”Allen说完,又笑了:“不过盛先生一向出乎意料,你放心,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把住他脉门。”

  我配合着勉强地笑了一声,Allen又会错了意:“哦,对了,现在还有个小王子。”

  “也可能是女孩子。”我更喜欢女孩子,没有理由。

  “那就是小公主。”他笑着打趣:“上次你怀孕,他还跟我说过,想要个儿子,因为这样家里好接受你。可他自己喜欢女儿,觉得女儿乖巧听话又会撒娇。”

  没错,盛华延喜欢会撒娇的生物,这点我一直挺清楚。Allen家里有一只特别会撒娇的布偶猫,他很喜欢,心情好时就会讲讲有关这只猫的故事,露着一脸羡慕。

  在过去的四年里,我一直在想,盛华延压着我,不让我有追求,整天只让我围着他转,这完全不是一种好,而是扭曲的占有。

  但我现在也总算开始明白,他是怕,怕我知道这些,找到机会逼他放了我。

  我也的确知道的太晚了,早上两年,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去HK,想尽办法见到他祖父,告诉他我是被逼无奈的,这样局面会比现在漂亮太多。

  这次见过Allen后,我决定暂时不去纠结这件事,到时先尽量陪陪我的宝宝,然后再走再看。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我唯一能见到的熟人只有医生和莫姨,再无其他。

  一晃到了七个月,因为孩子依然不动,我心里的不安简直逼得我就要发疯。

  半夜三更被噩梦惊醒,抓起电话未经思考便打给了盛华延,问他:“你去看过产检报告没有?”

  他那边很嘈杂,男人女人的声音,听着就觉得灯红酒绿:“看过。”

  “上面说什么,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他慢悠悠地回答:“没有,很健康,别担心……”

  我就是觉得不信:“那为什么他一下子都不动啊!”

  他笑着说:“别急,他比较乖而已。”

  这件事我不安了很久,问了很多人,别人的宝宝六个月就会动,我的却到现在还没动静。

  所以谁劝我,我都不能冷静,也就变得不讲道理:“你像乖的吗?我就不乖!这是像了谁才会乖啊!”

  “好了,真的没事,我昨天才收到产检报告,相信我,嗯?”他笑着说:“爱睡觉是在长身体,你不要总大吼大叫地吓他。”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我和你一样担心。”他柔声道:“别害怕,阿清,这次真的不会失去了,不要担心,开心点,好不好?”

  我的确被他安抚了:“好。”

  他又问:“我还有点事,先这样,好吗?”

  “……好。”

  “早点休息,有事尽量找莫姨,她不会欺负你,好吗?”

  我沉默,随即挂了电话。

  我又重新躺下,躺了半晌,觉得自己考虑好了,死都不能把孩子给他这种人。

  这种事越想越烦,我摸着鼓胀的肚子,恨不得长了透视眼看看里面那小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在睡觉还是已经悄悄没了呼吸。

  想着想着心里就有点难过,我这段日子跟被关着其实没有区别,身边的人全都不能信,盛华延想骗我太方便了。

  就在这种糟糕透顶的情绪下,我终于逼着自己睡着了。朦胧中似乎有人来敲门,我懒得应门,反正访客里也没有我喜欢的。然后听到门响了一声,不一会儿,床边一阵下陷,有人坐过来,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

  淡淡的酒气传来,我张开眼,看到盛华延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很久不见,他看起来好像瘦了一大圈。穿得很年轻,牛仔裤和时装衬衫,脸颊有些微微的红,显然是喝了点酒。

  他摸着我的脸,问:“还在烦这件事?”

  “……”我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想搭理他。

  他把手伸到我背上,一边顺着,一边说:“孩子真的没事,你别总想他出事。”

  我瞪向他:“那是我想出来的吗?”

  “你理智一点。”

  我想我已经很理智了,又想跟他讲这些事其实没有用,便说:“算了,你走吧。”

  盛华延没动也没走,稍久,弯腰抱了下来,下巴搁在我的头顶,含糊得低笑:“我以为你看不见我心情会好一点。”

  “你想的对。”我想推他,但唯一的右手又被他卡住了,只能忍受那阵讨人厌的酒气。

  接下来盛华延就把脸颊在我脖颈上蹭着,蹭了许久,才开口:“阿清,我想吻你。”

  “你不是绝不反悔?”

  “还没到日子。”尽管我没答应,他还是开始吻了,先是脖颈,然后是脸颊,最后看着我,有点狡猾地笑了:“小宝贝,你现在长得好胖啊。”

  我看着他,也许是宝宝在作祟,也许是我真的有点听不懂,总之没有说话。

  然后他就扶着我的头,吻了下来,酒气很浓,呛得我想吐,努力了半晌才从他肩膀上把头钻出来,然后听到他含含糊糊的声音:“力气也变这么大,这么凶,悍妻,难怪吓得我的孩子不敢动。”

  我还是没说话,我可算听懂了,他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