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温暖
之后王胖子火速拉来了封面通告,来自大洋彼岸的M国,签字前又对我确认了一遍:“这可是我拼了老命才给你拉到的,要反悔趁早说,你可不能签了字再出纰漏。”
我点了支烟镇静自己:“放心,我确定。”
“违约金一百万M金。”
“怎么这么高?”
“人家说你不好整,性格又比较高傲,怕你中途闹事,当然,你拍了咱们也有三十万拿。”
“放心吧我不会违约。”不过我得问好:“三十万里面有我多少?”
“按咱们的合约来啊。”
莫姨给我的这个合约可谓十分圈套,每一个通告,我佣金只有百分之十。
当然,这两年我已完全明白,四个亿的case既然是她娘家人在做,那损失不可谓不占大头。按说我该平衡,但谁知她和盛华延有没有平分那两个亿?
不是我非要把盛华延想坏,而是我每一次相信他,他都会给我一个重重的惊喜。
不过三万M金也不少,剩下的我就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抠回来:“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给我建个录音棚了?你也知道我耳朵不好,租来的保证不了质量。”
王胖子用他的肥手重重地拍着胸脯:“只要这次能盘活,别说录音棚,演唱会赞助我去给你拉!”
走的前一天,Eve来陪我吃晚饭,她很兴奋:“听说M国很漂亮的,真是的,死胖子为什么不要我去!”
“因为我被封杀需要休养,你还要带别的艺人。”
Eve不忿地啃着花生米:“咱们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艺人……”
“反正我需要休养,你也知道王胖子已经快比我还穷。”乐艺只出过一个电视台一姐,花了重金,结果被华盛挖走了。
“是啊,上星期他给我发工资时候呀,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死抠门抠到家了,差点把我的钱抢回去……”
我被她的形容逗出了一脸笑,就在这时,听到了门铃的音乐声。
一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盛华铭。
那天争执过后我和他就没再见面,他给我打过几通电话,发信息道歉,我也没有理。
这次倒不是做姿态,而是我忙着纠结封杀的事,没空浪费时间应付他。
可能是看我心情不错,盛华铭也笑了起来:“我来看看你。”
我就要关门,他又把门扶住:“素清,封杀的事情我和我哥谈过了。”
“结果怎么样?”
“我会继续谈。”他又扳了一下差点被我合上的门门,样子有点吃力,匆匆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不会再跟你讲他的好话,绝对不会。你不要觉得好像他是我哥,我就认为他就全都是对的。”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已经继续在说:“那天我哥的样子的确让人意外,我有眼睛,看得出来这不是第一次,你一定被他伤得很深。否则你没有父母,没有权势,不可能这么打定主意跟他作对到底。”
我怔忡着,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黑黑的眸子里是鲜明的紧张,声音柔软且温柔:“你说得对,刀子没有扎在我身上,我无法了解你的感受,但我会尽力去理解,尽力去体谅。因为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个坚强的人,见到你会哭,我很意外,也很心疼。”
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思想,心里很茫然。
我不想相信,又不舍得质疑。
盛华铭说完那段话,也沉默了很久,最后松开了扶着门的手,由着它缓缓地打开。
楼道里的冷风跟着灌进来,而他的脸色比刚刚还要苍白,甚至有点落魄:“其实这两年我对你的印象越来越糟,有时甚至觉得当初看错了你。但我其实……”
“有一次你问过我,我承认,那时我的确是喜欢你,当时没有讲,是因为觉得你会因此躲起来。”他就那么颓唐地站着,脸上流露着淡淡的期盼,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我知道现在你我不可能有任何可能性,但可不可以不要是你说的那种……不要再联络。”
我想,盛华铭真是很像莫姨的。
说起好听话来,是很难辨真假的好听。
我有过婚姻,却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男人对我这样讲过:
说他心疼我,说他就会试着理解我。
尊重我,担心我会躲起来。
会问我可不可以……
从来没有过。
我甚至觉得不会有男人这么想。
这种感觉,仿佛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了一根火柴,突然就划停了那场大雪,划出了一个温暖的火炉。
即使是假话,也特别的暖心。
我的心因此而变得纷乱,虽然明白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意味着我好像……找到办法搞定他了。
可我却不想抓住它,不舍得用那种市侩的、充满仇恨的理智去破坏它。
我这个人蠢就蠢在总是无法抗拒温柔。
过了很久,我终于找回了语言:“你都说完了吗?”
盛华铭灰着脸色苦笑了一下:“说完了。”
“吃晚饭了吗?”
“……”他似乎想了想,最后试探着开了口:“还没有。”
“来都来了,进来吃晚饭吧。”
我先回了餐厅,握着筷子的手有点抖,做饭阿姨还没走,见给钱的来了,很高兴地加了菜,对盛华铭亲切地说:“多吃一点,你怎么比上次见面还瘦了?”
“哪有?”他也笑了一下,又看向了我,说:“你胖了一点。”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目标六十公斤。”
他开心地笑起来,拿起筷子夹着最近的菜,正要放进嘴里,Eve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叫道:“大作家,那是姜片呀!”
“Sorry.”盛华铭先是无所适从地夹着那块姜片,稍久才反应过来,扭头问Eve:“最近忙吗?”
“哪里会忙,闲得都要哭了。”Eve不悦地嘟囔:“连素清都要去度假了。”
盛华铭疑惑地看向了我:“去哪里度假?”
“M国。”
“恰好我也不忙……”他起了个头,话锋却突然一转,问:“钱够吗?我记得你刚刚买了房子。”
“公司出钱。”
Eve在一旁多嘴:“我们老板出了名的小气抠门又穷又可恶,不过毕竟公司就这一个前途的歌手……就是不带我好生气。”
盛华铭默了默,又问:“你自己去?”
“是。”
“M国治安不太好,或者我……”
“不用。”让他知道我就是在找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Sorry.”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这副样子怪可怜的,我也跟着检讨了自己的态度:“机票都订好了,现在买也来不及,况且你要出国总要对盛华延报备,我不想他知道。”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脸上的神色略古怪:“我知道了,那你玩得开心。”
第二天一早我便上了飞机,是盛华铭送我到机场。这次路途遥远,时差季节全都不同,一路上让我觉得特别疲累。心里总觉得别扭,似乎忽略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然而怎么也想不起,最后就随它去了。
通告的中文名叫《媚色》,发行量极大,以海外为主,内容是女人和手表汽车等成年男人感兴趣的东西。
当然这次我并不是自己来,而是王胖子的老婆兼秘书陪同。
到了媚色杂志社的办公室后,我们老板娘负责接洽其他事,我则去了化妆间。
道具师拿了几块哪里都包不住的破布给我,用英语告诉我:“考虑到素小姐一向的形象偏保守,我们决定全程使用女性摄像师,希望你可以拿出最好状态,OK?”
前两次都是被盛华延搞的,这次却是我自己主动走这条路,心里不免有些淡淡的讽刺。
但想到这样就能盘活所有的麻烦,依旧不悔地点了头。
封面拍摄比预计的快,只用了一上午。六张照片只会选择一张上封面,里面尺度最大的是一张背部全果裸,最小的是比基尼。
造型很省事,不用笑。摄像师说我要表现得桀骜、嚣张、目中无人,且在拍照过程中给我塞了一根香烟。
从杂志社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我在便利店买了一份《媚色》杂志,便疲累得回了旅馆。
这个国家有华盛旗下酒店分公司的星级酒店,我窗户的对面就是一间。一样是二十层的蓝色大楼,顶端挂着“HS”字母logo,夕阳为它光洁的外墙镀了一层鎏金,美丽得仿佛通往天堂。
临睡前,我躺在床上,翻着手里的杂志,心里略微有些忐忑。
做了这种事,如果我爸妈泉下有知,一定会愤怒得再也不肯托梦给我。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门,我问是谁,外面传来中间妇女的声音,标准的M式英语:“客房服务,抱歉,早晨忘记帮您补充牙刷。”
毕竟出门在外,门上又没有猫眼,我便去浴室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没有牙刷,便不疑有他,过去开了门。
一开门,我顿时傻了眼,正要赶紧拍上,腰上突然顶了一样冷冰冰的物体。我本能地举起双手,一路退回了房里,被挤到墙壁上,看到他阴森着脸收起那个恐怖的物件,扭头命令:“抓起来,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