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最冷一天
盛华延眯起了眼睛,敏感地问:“他对你告白?”
“你能不能别再装了?这种事你会不知道?”跟他在这里像个疯子似得叫唤本来就是有失风度的行为,于是我使劲扯他的手腕,扯不开只好彻底冷下脸:“你放手。”
他依旧很冷静,这才像他:“不放。你先告诉我华铭对你讲了什么?”
我不想跟他掰扯这些:“放手。”
“不。”
“那你剁下来拿走吧?”我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拿回去你的钱,我根本没被你继母骗过,我就是不想要你的钱,我觉得恶心,你的钱是怎么来的?是靠你弟弟跟人家结婚才骗来的。你这个人从来都是这么无耻,从来都只会欺负善良的好人。”
大概是我的话太狠了,盛华延慢慢地松开了手,脸上的表情如同一层面具,冰冷又无情。
我早该觉悟的,他装好人就只能装那么几天,他骨子里就不是善茬!
我一边走一边怒气冲冲地翻着口袋,想起自己的钱夹也扣在他那里。他就是这样,不管你在哪里,是不是举目无亲,都会把你搜刮得干干净净,让你寸步难行。
我真后悔他问我爱不爱他时没有骂他,他这种人哪配有爱情?我厌恶他这种只想着他自己的爱,用尽手段地扯断别人的翅膀,现在看来这只动物也不是不知道怎么爱别人,他连动物都不如!
这样走了很久,却发现始终不见尽头,甚至看不到PU的大门在哪里。
我已经很累了,只好努力走得更快,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就像是盛华延。我连忙跑了起来,却脚下一绊栽了过去,被人搂着腰捞了起来,翻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在我耳边叠声说:“别走,阿清,是我错了,别走。”
我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只尝到一阵咸涩。
呵……我居然又哭了。
这下他该满意了!
他从一开始就等着我哭,用尽了手段,就在等着我哭!
他按住了我的头,跟他每次一样按得我窒息,柔声说:“别哭,阿清,是我错了,我会想办法。你不要理我刚刚说的那些,好不好?”
我依然没说话,大概是因为憋了太久,觉得哭已经哭了,干脆恸哭起来。
他死死地箍了我一会儿,又捧起了我的脸,擦着我脸上的泪,小声说:“别哭了,好吗?宝贝,我不喜欢看你这么哭,你继续吼我吧,好吗?”
我还吼他?“我不想跟你说话。”
“好,你不说。”他握住我的左手,搁到他怀里:“我爱你,阿清,我……”
他说着说着猛地吻了过来,我只好使劲地咬,咬到尝到了血腥气,然而这种办法我早就试过多少次了,他身上全都是铁打的,没有一处会疼。
许久他总算松了口,用手指抹着唇边的血,仍使劲地拽着我,问:“我们回去,还是再在这里转一转?”
神经病!
我转身走,他就跟了上来,一把把我抱了起来,趁我挣扎,停下了脚步,瞥着我,问:“忘了呛的事情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还打算朝我开呛?”
他神态冰冷,叫人完全不敢臆测:“看我心情。”
我就这样放弃了抵抗,结局还是拒绝和他讲话。
我现在相信他真的会对我开呛,不是开玩笑,是我之前被骗了,忘了他其实什么都敢对我做。
好在盛华延一直没吵我,难得不惹人厌烦地睡到了远远地另一边。
这一晚我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被盛华延挤在墙角,我看到他冷静的脸,听到他狰狞的笑声:“耍我是有代价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别说那时,我现在依然不知道。而他嘲讽着:“你看,到了这里你依然是这幅德行,好高傲啊!真是让人忍不住——”
他猛地伸出手扯碎了我的所有尊严,在一片漆黑之中无声地微笑:“想毁了你。”
那种剧痛冰寒刺骨,穿越了七年的岁月,依旧让我淌出了一身的冷汗,看着他舔着手指上的鲜血,挑着眉梢,狼一样的眼睛里泛着浓浓的兴味,甚至有些意外:“还真是virgin?你可真能干,小宝贝,你完了,我看上你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冷的一天。
那年我才十九岁,比现在还固执,固执到整晚都没有哭,也没有显出一点恐惧。我以为整件事只是一场噩梦,只要天一亮,我就会在我自己的床上醒来,完好无损地醒来。
可事到如今,当这件事真的变成了梦,当它以突兀地以这样强悍的姿态把一切重新回放时。我只觉得那种剧痛排山倒海地汹涌而来,叫人的灵魂都在颤抖,死亡般冰冷。
从头到尾,我错只错在一开始喜欢上了一个人渣。
叫他一直害我,一直害得……直到害得我不能回头。
我被摇醒,睁眼时在一片黑暗里看到了那双精光四射的吊眼,眉目不清,却一下子让我跌回了噩梦里,抱着头尖叫:“别过来!”
他扶着我的肩,轻声道:“阿清,是我。”
“就是你!盛华延!”我说得就是他:“别过来,我不会服软的!”
他微怔,僵在那里,慢慢地把手放了下去。
过了很久,久到我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呼吸的能力。
突然听到盛华延开了口,很低,很颓唐:“阿清,你梦到了那件事。”
我没有开口,这个梦无疑令我对他的仇恨重新燃烧了起来。
“你总会梦到这件事。”他轻声问:“我让你把它忘了吧?”
“我怎么忘?”
他提议:“请个心理医生,把那段记忆彻底洗掉,连我也一起忘了,好不好?”
“不用了。”这个提议的确很诱.人,然而我终究还是想要拒绝:“忘了你,我再见到你,会不会又以为你是个好人?然后再想起来,活得更累,更痛苦?”
“我不会出现。”
“别人提起来怎么办?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怎么办?”我满心无奈:“那个心理医生早就催眠过我了,可我一见到Allen就立刻全都会想起来!”我很难受:“你这样对我,你继母又这样对我,你让我怎么办……”
“别哭。”他伸过手来摸我的脸,隔了一会儿,又搂进了怀里,吻着我的头顶:“别哭,好吗?我错了,那时我还没有开始爱你,我还不懂感情,是我错了,我都错了。宝贝,不要难过了。”
我完全听不得这个词:“不要叫我宝贝……”
“好,我不叫,可你就是宝贝。”他顺着我的背,难以察觉地在我脸上吻着:“独一无二的,我买也买不到,骗也骗不到,抢也抢不到的宝贝,和萌萌一样,是我最在乎的。”
就这样折腾到天微微亮,我终于有点累了,思维开始朦胧,隐隐听到盛华延又问:“是不是睡着了?”
我哭了这半夜,不想,也没力气回答。
他便把我放回了枕头上,吻了吻我的额头,把被盖到了我身上,我不由自主得打了个激灵,又感觉他轻轻地在我身上拍了拍,以几乎无法分辨的低哑声音哄着:“睡吧,不会再做恶梦了。”
但愿如此。
大概是经常这么拍萌萌,那种节奏很温馨,我就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意识涣散前,隐隐约约地听到他的声音:“别怕,很快就没有我了。”
再醒来时,我的眼睛很痛。
照了下镜子,发现满眼都是血丝。
推门出去时,闻到一阵浓浓的中药味,盛华延站在灶台边,夹着电话,笑着说:“爸爸昨天喝酒了,忘记联络你了……哪有阿姨?我什么时候领着阿姨给你看过?……不哭好不好?宝贝,爸爸很快就去接你,奶奶对你好吗?”
“那就好,有没有听话不乱跑呀?……乖,亲爸爸一口。”想是萌萌亲了,他高兴地大笑起来:“真乖,小宝贝,回来爸爸再亲你,好不好?……好,那就现在亲。”于是他对着电话亲了一口,说:“快睡吧,爸爸明天保证会按时给你打电话,以后不准不听话这么晚还不睡,知道吗?”
“不会不要你的,没有你爸爸就活不下去了,不哭了~再哭眼睛变桃子了。”
放下电话,他又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儿,煮好了粥,转身去拿蜂蜜,才看到了我。
脸上露出了惊愕:“这么早就醒了?”
我到餐桌旁去坐下,酸粥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不早了,都十一点了。”
盛华延就把粥端到了我跟前,伸手抚了下我的额头,侧脸看了看,笑着说:“你跟萌萌一样,一哭眼睛就要肿。”
盛华延没再说话,我低头喝着粥。
过了一会儿,一本护照放到了我面前,里面夹着机票。
我没有抬头,听到他低哑的声音:“我答应他们要参加游轮,等下司机送你去机场。”
“……”
他还说:“十八天也不短了,回去之后Allen会联络你重签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