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一地零落
我跟过去,听到他依旧是那副宠爱的声音,说:“好啊,爸爸后天就回去,给你讲小公主的故事,好不好?”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看向我。他这么折腾,脸上也挂着一丝疲乏,我找了张纸,在纸上写:能不能让我听一句?
他接过那张纸,没有说话。
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成功,否则今后如论怎样都没跟他没话可说。
便抱了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吻了吻,晃了晃他,露出了一个乞求的眼神。
结果盛华延还是不理我,反而说了结束语:“就聊到这里好吗?爸爸还有事……”
我一阵急,干脆扑上去一口咬到他肩膀上,听着他毫无防备地闷哼了一声,用眼角使劲地瞄他。总算把他弄松动了,身后搂住了我的肩,捏着我的耳朵,对着电话那端的萌萌温柔地讲:“萌萌,有个阿姨想和你聊聊天,好吗?”
想是萌萌问了点什么,他又笑起来:“哪有,人家根本不喜欢爸爸。人家喜欢的是萌萌,很漂亮的阿姨,萌萌也知道,只是不记得,给个面子、聊几句,好不好?”
最后萌萌可能是答应了,盛华延把电话搁到我耳边,冲我挤了下眼睛,顺势在我额头上吻起来。
那边,萌萌很小声很小声地“喂”了一声,可能是觉得这边没人讲话,又带了些胆怯的试探:“我是萌萌,有人吗?”
我心花怒放,激动得无以复加,差点就要掉舌头:“萌萌吗?”
“嗯。”
“萌萌……”我说什么好呢:“在做什么呢?”
“在画画。”
“哦?”喜欢画画啊,盛华延怎么没和我说呢?
大概是觉得我有点过分激动了,盛华延又用另一只手抱紧了我,偏过头,吻掉了我脸上的泪。
萌萌不知声了,我只好又问:“萌萌……在画什么呢?”
她认真地说:“画弟弟。”
“弟弟?”我觉得疑惑,抬起头看向盛华延,见他居然伸手过来捂我的嘴,连忙跳到后面,按耐不住地问萌萌:“是谁家的弟弟?”
萌萌乖乖地回答:“是妈妈生的弟弟。”
眼看着盛华延劈手就要夺走电话,我死命地拽住他的手腕,把最后一句话问出了口:“是妈妈和爸爸生的弟弟吗?”
“是呀。”萌萌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妈妈!”
我本能地回答:“嗯?”
盛华延几乎是用掰的夺走了电话,我却在千钧一发时触到了免提,听到那端如此清晰,又如此明朗的女人声音:“怎么了?宝贝。”
之后我再也听不到什么,因为盛华延已经摔了电话,抓着我的肩,轻声说:“阿清……”
我看着那一地零落的碎片,听到他的声音才猛地回过了神:“嗯?”
他脸上露着不安,声音依旧那么轻,那么小心,那么谨慎,甚至听不清楚,透着一股心虚:“别相信那些。”
他不提,我还没反应过来。
他一提,我才好像才后知后觉了。
萌萌还不到三岁,骗我一个陌生人做什么?
妈妈,弟弟,真全。
我觉得累、疲倦、上了当,受了骗,反而不知如何该发怒,只好说:“你放开吧,我还是去睡了。”
“听我说,”他似乎是猜到了,捏着我的肩,机快速地说:“萌萌是小孩子。不是……”他自己也觉得很难解释吧,舔着嘴唇,目光在游离:“她是乱认妈妈,阿清,你也知道她没有妈妈,所以……”
我打断他:“我还没死呢。”
“阿清,我……”
“你实话告诉我。”我发誓,我只问这一件事:“你是不是结婚了?”
他看着我,沉默。
沉默。
只有沉默。
我觉得头昏、可笑:“跟谁?”
又是一阵经久的默然。
终于,盛华延重新开了口,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阿清,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当时没有其他办法,因为……”
我不想听解释,话说得太多就有谎言:“是谁?”
还是不回答。
他仍抓着我,捏得我发痛。
这副表情太明白了:“我认识?是不是?”
依旧沉默。
“我认识的女人?沈丹影?虞雯?”我几乎在瞬间捕捉到了她微妙的表情:“是虞雯,哈……我想起来了,我问你和虞雯怎么回事,你一直在回避。说你们以前没有做过,现在做过了吧?”
他居然摇头:“没有。”
“没有弟弟是怎么来的?”我觉得我一点都没有冤枉他:“盛华延,你是觉得我傻,我好欺负,我总是被你玩得团团转,所以把我欺负成残废还是不甘心!你告诉我你想怎样?你婚都结了!孩子都生了,你够了没有?”
他仍不回答,只是捏着我的肩膀,沉声命令:“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解释。”
“不用你解释。”
想解释,早就解释了。
三十天,解释什么都够。
我去拽他的手,他却步步紧逼,最后把我按到了墙边,低吼:“你冷静一点,用用脑子可不可以!”
好,我用脑子!
“那你就坦白你到底是不是结婚了?”
“……”
是!我完全不能冷静,我都快疯了!没完没了地追问:“我不能见萌萌是不是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妈妈?是不是因为她有别人当妈妈?”
“不是,”他用那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眼神看着我,干涩地辩解:“萌萌是因为其他原因。”
好,我姑且相信:“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
“等我找到办法解决就告诉你。”
“等多久?”持续的沉默让我越来越疯狂:“等到我女儿长大,不认识我了,当我是后妈?当我是破坏她父母的第三者?还是根本没有结果?我算明白了,你就是盯着要害我。”
他还是那句话:“阿清,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我现在没办法说,但你至少相信我,别说这些伤人心的话。”
行,我不说:“你把我的手机给我。”
他闭了闭眼,说了这十几分钟以来最坚定的一句话:“不行。”
好,好。
我不发怒,我不伤心,我冷静!
然而我自己也清楚,此刻我看着他的眼神,大概已经出卖了我自己。
我无法冷静。
就这么过了很久,盛华延终于慢慢地放开了一只手,说:“电话我给你。但你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算了,我不要了。”
“阿清。”他的声音颤抖着:“我只是清楚你接受不了这种事,才没有提前告诉你。”
“什么时候跟她结婚的?”
“一年多以前。”
“你说我去找你时你很久之后才知道。”我看着他,冷笑:“这么说是为了跟她结婚?怎么没有消息。”
“没有办过婚礼,我跟她不是为了感情。”
“我不信。”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句都不信。你说你爱我,你就是这样来爱我,嗯?”
“阿清,”盛华延皱着眉,大概是被我质问得有些烦躁:“这个月我怎么对你,你也清楚,我心里没有过别人。你也理解我一点,不要这样闹……”
“盛华延。”我不想听,完全不想,不论我错过这些话将会错过什么,这一刻,哪怕不听他这句,我再也见不到萌萌,竟也觉得无妨:“别跟我提这个月,你有良心就现在送我回去。”
他看着我,良久,又很坚定:“不行。”
我终于彻底失控:“我跟你已经玩完了!”
“没有!”他瞪着我,低吼:“现在才刚刚开始!你现在可不可以冷静一点!就当你还不知道行不行?”
这是人话吗?
我忍无可忍,扬起手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失控地大叫:“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你婚都结了凭什么还抓着我不放!滚啊!去照顾你老婆你儿子!”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你折磨了我七年,只对我好了三十天,三十天!盛华延……我怀她怀了将近三百天,你不让我见也就罢了,就不能告诉她你老婆不是生她的人?我当你老婆时候你怎么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阿清!”他低吼着:“要你相信我就这么难吗?”
相信他?
好,我相信他:“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他还是不依,质问:“先说你要做什么?”
“打给你弟弟。”都是骗我的,我上次就怀疑了:“问他的婚礼有没有改期?”
“改了!”他瞪着我,咬牙切齿:“就在明天!”
我推开他:“那我今天就要回去。”
盛华延反手攥紧了我的手臂,生生把我拖了回来,他的脸色此时已经阴了:“你回去做什么?”
“找你弟弟。”
“想也别想!”他瞪起眼睛,怒视着我:“我让你玩这么久是因为谁都不可能改变这场婚礼,你以为自己哪来这么大魅力,能让他舍得扔了每年一亿多的股票分红?阿清,从头到尾你只能影响到我!”
是,我不能。
他说得对。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真正的意图。
我,也没本是影响到他。
其实现在我去了也阻止不了任何事,我还没忘记,纽约和国内的时差是-12,真是插上翅膀也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