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镜 1000票加更

  透过镜子可以看到他的脸,温柔得近乎叫人心醉,在我耳边,半闭着眼,绵缠地呢喃:“你这样真美。”

  我想低头,然而怎样都躲不开那面镜子,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看到从我们背后窗口中渗出的樱花数枝干,莫名错觉回到了静冈。

  然而彼时繁花似锦,此时满目凋零。

  因为我腿软,盛华延就把我扔到沙发上叫我歇着,他去浴室,却突然“砰”地一声推开了门。我连忙跑过去,却被推到另一边,盛华延开衣柜拎出一件套头衫套上,素着脸,我被他推倒在地上,也一眼都没有看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谁给你打电话?”

  “我得回HK。”他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等我追出去,他已经上了车。

  我连忙拉开车门,耐着性子继续问:“是不是萌萌出事了?”

  “不是。”他已经启动了车子,扭头看向我,已然非常烦躁:“回去呆着!”

  我犹豫了一下,想劝他别这么急,然而话还没出口,手里的车门已经被拽走,绝尘而去。

  我发了会儿呆才回了屋里,听到一阵音乐声,翻出我的手机发现不是。佣人去衣帽间找到交给了我,屏幕上闪着两个大字:“阿雯。”

  我一直不知道盛华延是这样称呼虞雯,本想不接,那电话却一直响,响到我莫名地怒了,接起来放到耳边,听到那边急匆匆地说:“你走到哪里了?不要着急不要开快车!”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一开口,她顿时沉默,半晌,才低声叫道:“素小姐!”

  “嗯。”

  她的声音里隐隐有股发难的味道:“他现在还跟你在一起!”

  “刚走。”

  “那就挂了!”

  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挂:“是不是我女儿有什么事?”

  虞雯又是一阵沉默。

  我心里越来越不安,因此也拿不出求人的好态度:“虞小姐,是不是我女儿……”

  “与你有关吗?”虞雯冷冷的截断我:“你为什么会接听他的电话?”

  我莫名地矮了一截:“我是想问孩子……”

  她又打断我,严厉地质问:“你知道私自接听别人的电话有多失礼吗?”

  “对不起,我……”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要回HK。”

  “是我要他回来!”虞雯烦躁地说:“我病了、我不舒服,我要见他!倒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丈夫的专属号码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我最怕的状况就是这样,最怕的人就是虞雯。

  此刻拿着手机,心不由自主地在发抖。甚至开始糊涂,开始茫然。

  虞雯还没有挂,我只好说:“对不起,只是巧合,我……只是捡到的,真的对不起。”

  虞雯终究还是有风度的:“请问你还有事吗?”

  “没有了,对不起。”

  “那就这样。”她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最近没人管我,于是我收拾了东西,想来想去还是拿了几百,出了门。

  我的门钥匙还扣在盛华延那,好在我是房主,找锁匠换了把锁,总算回到了自己家里。

  家里还是很乱,答录机里有很多留言,有快递,有Eve,有盛华铭,还有费子霖。

  Eve是前天发来,说她要出国,下周回来找我吃饭。

  盛华铭是问我回来没有。

  快递是催我近几天联络取件。

  费子霖只有两个字:“回电。”

  我联络了快递,他们说两小时后给我送包裹来。

  又打给费子霖,他的声音依旧很冷,问:“不是答应来巴黎?”

  “你还在巴黎?”

  “在等你。”

  这么久了,我以为费子霖已经离开巴黎。

  我想了想,说:“我今天就可以过去。”

  “我安排人来接你。”

  “可我还没签证。”

  “没事。”

  “可是我的护照丢了……”也在盛华延手里。

  “没事。”

  我总想说点什么:“费先生,我……”

  “来了再聊。”

  快递是和费子霖派来的孟先生一起到我家里,告诉我要立刻动身,费子霖计划和我一起吃早餐。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拆了快递包裹,见里面是个首饰盒,打开来却吓了一跳,里面是那条蓝钻项链,却满满的都是血。

  我颤抖着发着呆,孟先生伸手拿过我手里的盒子,看了一眼,搁到一边:“只是油漆,目的像是为了恐吓你。”

  这条项链就是我交给陈德音的那条。想起这个,我拎起电话,刚按了两个1,孟先生就伸手按住挂断键:“不需要报警。”

  “嗯?”

  “这种程度的恐吓报警不能达到最好效果,告诉我你这条项链的情况。”

  我摇头:“不用了,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人。”

  他仍坚持:“你是费先生的朋友。”

  我便把项链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孟先生仔细听过,扭头对随从说:“按照这个去调查。”

  直到上飞机很久,我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隐隐有种感觉,盛华延很怕我去见费子霖,那么现在我已经到了飞机上,应该已经万事大吉。

  下了飞机,入关还真的畅通无阻。

  刚出机场,费先生帮我拉开车门,就在这时,对面走来了一个红裙美女,娇声说:“先别走。”

  孟先生一愣,抬起了头,愕然道:“柔姐。”

  “让把女孩子送回去。”柔姐看着我,说:“辛苦你了,白跑一趟。”

  孟先生问:“原样送回去?”

  “送到Y市。”

  我蹙起眉:“苏先生?”

  “嗯。”柔姐风韵地笑着说:“婚纱下次再试也可以。”

  折回机场时,我对孟先生说:“我想去下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里藏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一个身材比较瘦弱的女人开门进来,便讲手里的丝巾套上她的脖颈,在她尖叫之前用英语说:“关门,跟我换衣服。”

  女人点着头,颤抖着脱下了她的连衣裙。

  换好衣服后,我竖起衣领,压低帽檐,成功地出了机场。

  正要招手拦计程车,背上突然顶了个东西,伴随着喀吧一声轻响,柔姐的声音响起:“小女孩,别惹事。”

  到了Y市,我终于被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来到那栋古风庭院门口。

  孟先生扣了门上的铁环,是那位给我药方的阿姨来开门,亲热地说:“几位辛苦了,就送到这里吧。”

  孟先生极为客气地回答:“烦劳吴姨说个情。”

  “没有伤就不怕。”吴姨笑着把我拉进去,合上了大门。

  接下来吴姐一路领着我到了一间房门口,说:“你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就来叫你。”

  我点头:“谢谢吴姨。”

  “吓着了吧?”她说着,拉起我的手,说:“粗手粗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伤了你……”突然神色一凛:“绑着回来的?”

  “是。”

  吴姨重新敛起眉眼,温柔地说:“我去找先生,等下给你拿夜宵和药,都吃了再睡。”

  “不用和苏先生说。”这么看来费子霖好像也有点怕小舅舅,但我还想跟他结婚呢:“绑一下没事。”

  吴姨压根没理我:“你先休息。”

  我就这么战战兢兢回去了,房间不大,用的是浴桶,里面飘着美丽的花瓣。

  我泡了个澡出来时发现吴姨已经来过了,桌上摆着蟹黄汤包和鱼汤,中药煨在小火炉里。

  第二天一早,吴姨来叫我,说去吃早餐。

  还是上次那间餐厅,我一进来,阿呆立刻张开翅膀嚷嚷:“小清清!小清清!”

  我正笑着,小舅舅从我身后走来了,大笑着说:“专门为了迎接你!”

  我点点头,没敢吭声。

  他到桌边去坐下,指了指身后:“去帮忙干活。”

  身后是厨房,厨师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叫我把粥和小菜端出去。

  粥是银耳粥,甜而不腻,很爽口。

  小舅舅一直不开口,直到早餐吃完,又派我去收了桌子,才看着我,问:“怎么又跟费混到一起了?”

  我实话实说:“之前商量好要结婚。”

  “那小延延怎么办?”

  “他有老婆。”

  “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我被他那种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是盛华延告诉您我走了?”

  “嗯。”小舅舅默了默,最后叹了口气:“先在这住几天,修养修养,他不来扰你。”

  “不用了。”我站起身来:“苏先生,我不知道您是站在哪一边,但我不希望别人干涉我的事。”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觉得您是个公正的人,或许可以理解我不想跟他在一起的理由。我不喜欢他。”

  小舅舅站起身来,说:“跟我来。”

  我跟着他穿过迷宫一样的连廊,最后来到一扇门前,打开来,里面是个视线模糊的通廊。

  隐隐绰绰的烛光中只能看到许多的人影,我跟着他往前走,看不出这条路是否有尽头。

  时间一长,心里就有些糊涂,听到小舅舅问:“看到什么了?”

  “很多人影。”

  突然,“啪”的一声,灯光大亮,小舅舅又问:“现在呢?”

  现在我看清了,所有的人影都是我自己,墙上、天花板上都是镜子。

  走不到头,是因为通廊是个圆弧,现在我们依旧站在起点。

  “想到什么了吗?”

  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