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我已经疯了,对不对?
我想了想,说:“火星上很冷,整天都零下三十多度,每天都要穿羽绒服,要戴帽子,否则就会动掉鼻子活着耳朵。”
我不太擅长编故事,编了这一句就有点词穷,仔细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好莱坞大片,这时,萌萌对盛华延说:“爸爸,你上次告诉我火星有零下一百多度……”
盛华延想也不想,说:“我上次告诉你的是太阳系的火星,其实银河系里还有其他火星。”
“哦。”她转过了身,看着我,问:“那妈妈怎么去那边呢?”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有宇宙飞船。”
“这样啊。”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无比犀利地问我:“宇宙飞船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里面就跟飞机是一样的,很多座位,但是很快,很……”
我还没说完,盛华延已经开始插嘴,捏着她的小脸,笑着说:“宇宙飞船是圆的,里面有很多娃娃,很大,很亮,但因为它是用特殊材质建的,不能接触氧气,一接触氧气就没办法动了。”
萌萌瞅着他,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
她脸上的期待那么多,让我丝毫不舍得结束这个话题,于是问:“妈妈去找他们要宇宙飞船给你坐,好不好?”
萌萌认真摇头:“不能接触氧气的。”
“我们把它留在地球上。”我问:“放在我们家里,好不好?”
萌萌想了想,抬起头问盛华延:“这样可以吗?”
盛华延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快去亲亲妈妈,跟她说谢谢。”
她又扭头看我,脸上写着满满的不情愿,蘑菇了一会儿,问:“妈妈?”
“嗯?”
“火星人长什么样呀?”
“长……”我咬咬牙,急中生智地回答:“是黄色的,萌萌见过小黄人吗?黄色的,穿着背带裤,说外星语的小矮胖子。”
她顿时笑起来,坐起身来,到盛华延身后抓来她的娃娃,抱在怀里,问:“就是这样的吗?”
我连忙点头:“就是这样的,萌萌为什么会有呢?”
她眨着眼睛,瞅着我,回答:“是动画片里的。”
“喔?”我看着她抿着小嘴笑的样子,忍了很久才没有使劲去搂她,只说:“动画片里怎么会有火星人呢?是因为演动画片的人去过火星吗?”
她看着我,摇头,稍久,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嗯?”
“小黄人的小孩子也是黄色的吗?”
我点头:“是啊。也是黄色的,长得跟他们一样。”
她认真地点着头,又问:“那这个小黄人和我比,谁更好看呢?”
“当然是萌萌好看,萌萌比所有小孩子都好看。”
她依旧非常认真,看着我的眼神,有着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坚持:“那他们也要经常去医院看病吗?”
我愣住了,答不上来。
盛华延伸手搂住了她,柔声说:“宝贝很快不用去医院了,真的,很快了。到时候就可以去玩了,去火星也可以。”
她耷拉下脑袋,使劲地摇了摇,扁起嘴巴,说:“迪士尼公司的那个伯伯告诉我了,说小黄人是假的,是他们做的,火星上没有人……妈妈,你是不是因为我在生病,嫌我麻烦,才会多到火星上不要我?”
“怎么会!”我连忙伸手去抱她,她却先一步凑进了盛华延怀里。盛华延也连忙抱住她,吻着她的小脑袋,说:“宝贝,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想妈妈?”
萌萌钻在他怀里,不哭,也不回答。
“跟爸爸说,是谁这么告诉你?”盛华延捧起她的脸,笑着问:“妈妈整天都在想你,想到做梦都在叫,萌萌,萌萌……再说萌萌哪里麻烦了?爸爸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她这么问了一会儿,萌萌就交代了:“是奶奶说的。”
我刚一张口,盛华延立刻捂住了我的嘴,继续问萌萌:“奶奶说你麻烦?”
她抬起头,瞅瞅我,重新看向盛华延,点了头。
“那萌萌觉得爸爸疼你还是奶奶疼你?”
“爸爸。”
“那宝贝你相信爸爸还是相信奶奶?”
她依然没有丝毫犹豫:“爸爸。”
“爸爸现在说萌萌一点都不麻烦。”盛华延就伸手搂住她,柔声说:“而且妈妈很想你,想和你在一起,会每天喂宝贝吃饭,哄宝贝睡觉,还会陪你玩。”他笑得很温柔,很蛊惑:“萌萌生病打针的时候,妈妈也会陪着你,宝贝,其实呢,是爸爸骗了你。”
我看到他眼里流过一抹狠戾的冷光:“其实妈妈到火星上去是在给萌萌找药的,她很辛苦很辛苦才拿到,所以宝贝很快就好起来了。”
萌萌转过头来,瞅瞅我,没吭声。
我只好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妈妈保证,很快就把萌萌的病治好了,好不好?”
她依然默默地瞅着我,许久,突然伸出了小手,摸了摸我的脸,说:“妈妈你不要哭了。”
好不容易哄睡萌萌,坐到外屋时,我只觉得眼睛痛得看不清东西。
盛华延拿着冰块帮我敷了一会儿,我便觉得冻得头疼,推开他,指着旁边的椅子,说:“你先坐下,我们谈谈。”
他便坐了下来,看了看我,又站起身来,把手炉拿来,递给了我,重新坐回去。
我问他:“你那个代孕的孩子现在还在吧?”
他脸色怪怪地,点头:“小舅舅在安排她。”
“你只有这一个?”
盛华延一愣,随即灰着脸点头:“只有这一个。”
“配过型吗?”
“医生建议七个月再考虑配型。”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盛华延,我现在有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他点头。
“萌萌从多久查出来的?是不是一出生就有了?”
盛华延点头:“是,一出生就有了。”
“那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有病啊?我们当时就赶快再生一个多好啊!”我想起这件事就要呕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当时根本没办法想事情。”盛华延的眼睛渐渐红了:“你搞错了,脐带血其实不那么适合她的情况,只是看运气,让她先活久一点等机会。当时……”
他说着说着,突然用手捂住了脸,声音是哽咽的:“当时我接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可是没有配型。我不敢告诉你,因为连我都相信她肯定救不活了。这三年她每天睡着我都怕她醒不过来,阿清,你真的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可怕……”
他都哭了,我怎么可能忍得住:“那你也应该告诉我的……”
他沉默。
我只好站起身来,走过去抱住他,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别哭了,我不是在怪你。”
盛华延依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抱住了我,眼泪很快浸透了我的睡衣,濡湿而冰凉。
过了很久,我和盛华延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我又问他:“你真的拿我配过了吗?”
他回答:“一出生你就配过了,那时候你还在昏迷。”
“现在只有华铭可以配型?”我说:“要不然我去多试几次,我听说好多都是好几次才配型成功,可能再试一次就成了。”
盛华延摇头:“不是这样。”
“华铭有生命危险?”
盛华延点头:“他的身体一直很虚,药的副作用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萌萌能等到几岁?”
“医生说……四岁。”
我只好问:“你现在对这件事怎么计划?”
盛华延说:“要那个孩子,就是为了治萌萌的病。等生下来之后,看看骨髓有没有办法配型。这个期间也希望骨髓库里有配型。”
我低头看看我的肚子,现在才三个多月,还有七个月,好漫长。
我又问:“真的不能去求求华铭吗?”
盛华延摇头:“华铭答应,但他希望先看看那个孩子能不能配到。”
我不由叹息:“盛华延,你说你蠢不蠢?”
他不吭声,我又说:“你要么就多找几个女人,多生几个小孩。要么就早点找我,把话说清楚,不想说你可以强来啊,你怎么关键时候这么没魄力?”
盛华延苦笑了一声,摇了下头:“阿清,你怀萌萌时候,医生就讲了,你不好怀孕的,能怀住萌萌已经非常不容易。”
我低头看着我自己的肚子,心里渐渐开始不安。
“况且……”盛华延靠到椅背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在这次代孕成功之前,还有一次成功了,孩子六个月,我做了配型。配型失败了。我就安排做了引产,那个女人据说是不太愿意,跳了江。”
我愣住了,看着他,心里阵阵难受:“后来呢?”
“后来把那女人救起来了,孩子算是弄掉了,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小舅舅安置的。”
“之后我才知道,六个月因为孩子没发育完全,会影响配型成功率,所以这个我才想等一等。”他苦笑着说:“等到孩子生下来,如果配型失败,我就把它送人,成功就好对你解释了。”
“我不计较这件事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笑:“觉得我已经疯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