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打死你

    激烈的PK一轮一轮进行下去,人气选手的呼声越来越高,相对的,粉丝团之间的互掐也越演越烈。四进三的比赛中,袁羽泉一曲《over,the,rainbow》,嘹亮高音几乎震爆舞台的顶棚,迎来现场的热烈掌声,三名评委同时给出满分,这是开赛以来从来没有的。

    继聂素问之后,袁羽泉也在网上大火了一把,报纸上甚至把她二人放在一起比较,还言之凿凿的附上了专业音乐人的评价。主办方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炒作的好时机,频频将她二人放在一起举办粉丝见面会,宣传拉票活动。其实素问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又没有成名的觉悟,跟粉丝们嘻嘻哈哈,倒像是同校的朋友。

    泉粉们攻击聂素问:二十岁的脸,四十岁的声音,一唱高音就破音。而年糕粉也有力反击:又不是歌唱比赛,我们就喜欢有个性的素素。

    粉丝互掐,为难的是偶像。下了台,聂素问为了洗清尴尬,主动上前和袁羽泉打招呼:“羽泉,辛苦了。你的高音真得很棒,我在后台都听得激动呢。”

    袁羽泉微笑着与她轻拥,靠近的时候,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也很羡慕你呢,一出道就有薛绍峰保驾护航。旁的人想跟他合唱都没有机会。”

    素问一怔,袁羽泉已轻松从她身边走过,和工作人员互道辛苦了。

    原来袁羽泉也已经知道决赛的赛制了。

    让新人和已经成名的当红歌手合唱,一方面能激励新人,另一方面也有足够的话题性,为节目带来更高的收视率。但这种方法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性,歌手的人气不同,自然也会影响到和他们合唱的参赛选手。

    三强诞生的次日,报纸上就登出了决赛赛制,也公布了选手和歌手的配对。这其中,话题最大的就是已经两年没发过唱片但拥有无数死忠少女粉的薛绍峰。许多平日不关注这类选秀节目的粉丝都表示,想看薛薛再度复出歌坛和新人的合作。

    录音室里,聂素问倍感压力:“怎么办,唱不好的话我会被你的粉丝追杀的!”

    “放轻松点,想怎么唱就怎么唱。你一个新人,要是唱得太好了,我才压力山大。”薛绍峰为了安慰她,开起玩笑来。

    相处久了,素问发现这位演艺界一哥真没什么架子,不光和她,在录音室里与各位老师也熟捻的像哥们一样。也许这就是大牌艺人的气度,对比刑曼姿那一身的傲气,这才是她真正要学习的前辈。

    “其实拿不拿第一无所谓,你现在人气已经出来了,公司还敢晾着你,叶子这回恐怕已经急着去准备正式约了。”

    薛绍峰又拿出经验之谈教育她。之前把她带入正途的也是他,自己算她半个音乐启蒙老师,所以他觉得自己理应罩着这位小师妹。

    “是。”她虚心受教。没有人懂她这么拼的原因。

    别人看中的是合约,而她太需要冠军那份奖金了。

    正说着,手机铃响起,她打了个手势,走出录音室去接电话。

    号码显示是家里的来电。

    她看看时间,不知不觉都晚上十点了。她最近练得很拼,每天几乎都很晚才回去,母亲一直也没打给她,今天却是有些反常。

    素问生怕又是给她介绍对象,一开口就说:“妈,我在忙,有事回去再说。”

    “你就看着我死吧,我死在家里你就高兴了。”向茹语声埋怨,抽抽啼啼竟像在哭。

    素问不由皱起眉:“妈,你到底怎么了?”

    “我闪着腰了,家里也没个人,没人送我去医院……哎呦我这腰,要断咯……”

    素问也紧张起来:“那你怎么不早点打120啊?哎算了,你别动,我这就赶回去。”

    素问挂了电话脸色就有点冰,薛绍峰惊讶的看着她:“怎么了?”

    她一边收拾包,一边老实说:“我妈在家摔了一跤,我得赶回去看看。”

    难怪接个电话脸色就变这么差。薛绍峰也拿起外套:“我送你吧,难不成你现在还打算坐公车回去。”

    薛绍峰有一回开车从录影棚出去,正好看到她在公交站等车,才知道这丫头居然天天都是坐公交车来录影的。

    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她矫情,点了点头:“谢谢峰哥,麻烦你了。”

    薛绍峰的座驾是一辆黑色法拉利F360,素问认得是因为这车当年上过新闻。香港某著名艺人撞车顶包案里开的车,就是和它同款,为此,薛绍峰还平白无故被人拉出来上了把头条。

    跑车性能极佳,薛绍峰知她心急,上了高速就轰轰的飙起来。这会子素问倒担心起别的旁枝末节来。比如她租住的那个破旧小区。

    这么好车,随便撂哪刮一下,她也赔不起啊。

    同是公司艺人,她也有虚荣心,不想被最敬重的大哥看到自己穷困潦倒的一面。

    她照旧在路口就下车,薛绍峰将信将疑的朝胡同里看了一眼:“就到这?”

    她一边解安全带下车,一边说:“里头不好开,我走两步就到了。”关上车门时动作利索,“峰哥,我进去了啊,今天谢谢你,路上开车小心。”

    薛绍峰本来还想着下车跟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她一把,结果她压根就没有邀请自己上去坐坐的意思,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打发了。

    他坐回驾驶位,看着那娇小背影飞快的消失在胡同里,无奈的摇摇头,刚要发动车子,角落里车灯一闪,一辆宝蓝色捷豹从高大的国槐树下调转车头,徐徐开走。

    薛绍峰一愣,在这种地方到能见到这样好车。

    素问一路跑回家,开门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然而门里的一幕让她彻底怔住了。

    母亲向茹好端端的坐在那套陈旧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沙发上,冷眼看着僵立在门口的她。屋里电视还开着,屏幕的反光打在母亲脸上,折射出一种诡异的神色。

    “妈……?”她不确定的喊了声。

    房间里密闭着,厚厚的窗帘垂下,连桌椅茶几仿佛都泛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一直以来,这里对她来说都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是她和母亲暂时落脚的地方。她大部分时间宁可住到学校,除了每个月定期给向茹生活费或者家里水电什么的又坏了,她都很少回来。

    这个家,从没让她有过家的感觉。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在外面跟男人鬼混,都不记得我这个妈了呢。”向茹一出口就是尖酸刻薄。

    向茹看了新闻也已经知道素问参赛的事,原本她不同意的,可当素问说冠军有一百万和一辆车的时候,她就松口了。

    素问忍着,心想母亲不知又看了什么八卦:“报纸上写的都是夸大的,尤其是网上那些话,更不负责任了,哪能信啊?”

    向茹指指电视,冷笑:“你妈老了,可还没傻。”

    素问一看,电视里正在放五进四那场比赛的重播,魏光拿自己和薛绍峰调侃呢。

    “给你介绍正经的销售经理不要,却跑去做这种不要脸的事!真以为别人看得上你?不过看你这张脸蛋想玩玩你,你看看那些小明星,跟出来卖的鸡有什么区别?你还在那做什么明星美梦,就是痴心妄想!”

    向茹站起来关掉了电视,见素问一动不动,又道:“站门口摆那张脸给谁看呢?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在你眼里,想成功就只有一条路吗?”明天就是决赛了,她被母亲这样骗回来,心里也憋了口气,“我就是不服气住这种破地儿,我就是要出人头地,就是将来我真成了你说的‘出来卖的’,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路!”

    好日子,谁没过过?向茹曾经也是局长夫人,在一堆官夫人中迎来送往。她就是把成功定义在能找着什么样的男人身上,所以才落到今天这地步。这三年,素问一边要自付高昂的学费,一边每个月要拿出两千块给向茹吃喝。手头紧的时候,她没脸没皮的跟在周沫后头蹭了半个月饭,也没少给向茹一分。要不是她念了电影学院,能找着些酬劳高的模特拍摄兼职,她都不知在北京这地儿该怎么活。

    也就是那时,她才深刻的体味到,物质的重要。谈什么感情都是虚的,只有钱,是能深深切切握在手心的。

    向茹被她呛得脸发白,操起手旁的鸡毛掸子:“早知道你这么不知自爱,我打死你算了,只当我没生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向茹尖叫着,如同一只发了疯的母鸡扑过来,揪住素问的头发。

    就在这时,背后响起门铃声。

    仿佛一道警钟,敲醒了素问频临崩溃的神经。她在做什么?明天就是至关重要的决赛了,她却在这里和亲生母亲撕扯。

    向茹的手也停下来,起伏不定的喘息。因为这一声响铃,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凝滞下来。

    然后,她听到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

    “请问,聂素问住在这吗?”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

    门外滴人,都猜到了吧?没错,就是积极向上的小陆同学,来英雄救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