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茜茜一走,董妈妈马上下床,用午餐肉煮了两个即食面大吃一顿,吃饱了小睡一会,以免等会儿“演戏”不够精神。
别以为茜茜才会演戏,董妈妈演戏才是真的第一流。董妈妈虽然贵为将军夫人,不过,从前她在北平,却是个名妓。
以前的名妓,和现在的应召女郎完全不同,不单只是手段好,会讨男人欢心,而且个个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皆精。
茜茜虽然人在拍戏,心还留在宿舍,心里老是想着妈妈的病,因此,她拍完戏,还来不及下妆,就马上赶回家去。
她一边开门一边叫:“妈,妈!”
“孩子,我…在这儿…”很微弱很轻的声音。
“妈!”茜茜低头一看,只见董妈妈伏在地上,地上有水迹和破茶杯。
“妈,”茜茜连忙过去扶起她:“你怎幺了?”
“我口渴,倒了一杯水,走到这儿,就摔下来,我又心气痛啦,两条腿软软的。”
茜茜把母亲扶到床上,马上倒了一杯热茶喂给母亲喝:“妈,你每次生气就会心气痛,是不是还为了包之龙的事,生我的气?”
“唉!别扯了,妈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妈是为你好,不是为了我,我们还挨不够吗?我老了没关系,早晚要死的,你还年轻啊,我不要你像妈,我要你生活得好好的!”
董茜茜挽住包之龙的手臂去看新房子,董妈妈跟在他们的背后。
自从董茜茜头一点,董妈妈的心气痛就没有了,她现在正是满面春风,不时可以听见她那格格的笑声。
买房子,主意最多的还是董妈妈,要一千二百尺左右,要有大露台,露台下要有花园,露台必须向南。有钱难买向南屋嘛!而且又要高尚住宅区,又要大单边;治安要好;空气要好;风水更要好。
董茜茜是个世间罕有的孝顺女儿,无论董妈妈说什幺,她都同意。如果包之龙有半点意见,她就马上摔开他的手。
本来,经过三天的时间,已看准了一层房子,在董茜茜的眼中,简直是十全十美,董茜茜正要叫包之龙买下,董妈妈手一挡说:“慢着!房子漂亮不漂亮,地点好不好,空气好不好,我们都会看,但是,我们不会看风水,所以,屋不能买!”
“那怎幺办?”包之龙已经等得不耐烦,因为买了房子,还要等装修。
“事情好办,住在我们隔壁的李晶晶,她是本地人,李妈妈认识朋友又多,听说,她认识一位风水先生。”
“就请那位风水先生来看房子吧。”
“最快也得明天啊。”
“我们现在去买汽车好吗?”包之龙巴不得把一切买妥。
房子是送给董茜茜的,董妈妈意见也那幺多,又何况,汽车是董妈妈驾驶的,不用说,一切由董妈妈做主。
包之龙把她带到夏巴汽车公司。
“唔!”董妈妈东抚抚,西看看:“这些车不错呀!叫什幺牌子?”她在家乡,见的事物实在太少了。
“福特汽车!”
“装不装冷气?”
“装!我们茜茜最怕热的,是不是,乖孩子?”
“我真的好怕热!”董茜茜马上说。
“多少钱!”
“大约两万多!”
“两万多?”董妈妈心里在打算,两万元,差不多是茜茜两年的收入。
“董妈妈。”包之龙为免她节外生枝,尽量逗她高兴。
“嗯!”董妈妈如梦初醒,因为她正在暗中数指头。
“方先生说你下一个星期考路试!”
“是呀!所以最近每天都学两个钟头。”
“方先生说,他从未教过像你这样聪明的学生,你学得快,记性又好。”
“格!榜!”董妈妈掩住嘴笑:“其实是方先生人好,他呀!很细心,解释又详细,他是个最好的教车师傅。”
“方先生说,你的技术很够水准,担保你这次考路试,一定会合格。”
“真的呀!”董妈妈又是一阵笑。
“董妈妈,车牌一到手,你马上就可以驾驶汽车,你还是赶紧选一辆。”
“对,对,我们茜茜喜欢黄色,茜茜,我们就要一辆黄色的,好不好?”
“只要妈妈喜欢就行了。”
包之龙看董妈妈,又看了看茜茜:“决定了,好不好?”
董茜茜看见母亲不反对,于是,她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包之龙和董茜茜“订婚”的那一天,是十八日,董妈妈拣的黄道吉日,取意在茜茜跟了包之龙之后,实发。
包之龙送来了一只两万元的钻戒,算是定情之物。
那天,董妈妈穿了红旗袍,董茜茜穿了红色的晚礼服,董妈妈是一个很讲意头的人,她和佣人贵妈,在门呀、窗门呀、董茜茜的床头呀,都贴上了红纸剪的喜字。
本来董妈妈想请几个朋友,可是董茜茜不高兴,包之龙怕铺张,董妈妈算是让了步。
吃过晚饭,董妈妈亲自侍候女儿换上一袭粉红色的睡袍。
“妈!”董茜茜脸色苍白:“我好怕!”
“怕什幺?”
“怕和他…我不要和他睡觉。”
“孩子呀!你看看,这间房子,楼价三十多万,连装修差不多四十五万了,还有你的二十万,钻戒呀、汽车呀、你的新装呀,之龙差点在你身上花了一百万啦!”
“一百万有什幺大不了?”
“哎唷!我的大小姐,你的口气可真大,一百万,你拍戏一辈子也赚不回来,人家花了那幺多钱,难道就拉一拉你的手?”董妈妈忽然面一板:“要是你现在反悔,那就是迫我不守诺言,我…宁愿不做人!”
“妈,你不要生气嘛,我并没有说过要反悔!”董茜茜缓缓看了母亲一眼说:“我只不过实在害怕。”
“没有什幺好怕的,女人,总有第一次,过了第一次,就什幺都不紧张了,你只要记着妈妈的话去做,担保不会痛苦。”董妈妈怜爱地拍了拍女儿的脸:“好好侍候未婚夫,乖,嗯!”董妈妈含着笑,出去了。
不一会,包之龙进来,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董茜茜拉住被,缩到床边的一角。
她才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她怎能不害怕?
她看着包之龙脱去西装、背心、领带、衬衣,当他把衬衣脱下来的时候,茜茜看见他那胸口上的毛,她惊叫一声,把被蒙在头上…
这是他们“新婚”的第三天,董茜茜挽着包之龙的手臂,走进片场。
“董茜茜!”突然有人叫她。
茜茜回转头。
包之龙感到声音好熟,正在奇怪,铁青着脸的方湄,已冲到他们的面前。
“方湄!”茜茜面色也变了,看了之龙一眼,之龙紧拉着她的手。
“啊,原来真的是你这小狐狸精,抢走了我的打玲。”
“我不想跟你吵架!”
“你敢!”方湄举起手就想打她一个巴掌,之龙马上捉住她的手。
“你帮她,你帮她!”方湄争执着,又叫又哭。
“你还要不要演戏?”包之龙把茜茜拉到背后。
“关你什幺事?”
“那边有两个记者走过来了,如果你不想明天图文并茂的话,我劝你还是安静一点,暂时不要闹事。”
方湄回头看看,忽地哇的一声哭着,走进了第二号厂。
包之龙忙着送董茜茜回家,一路上,茜茜半句话不说,呶起了嘴,拉长了脸。
到董家,茜茜一看见母亲就哭了起来。
“孩子,什幺事?”董妈妈心里一慌,连忙关心的问。
“你问他,你问他!”
“之龙,你们小两口今天出门还是好好的,怎幺会吵架?现在才新婚第三天就吵架,将来大家怎幺相处?”
“董妈妈…”包之龙倒了一杯酒,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说。
“孩子,告诉妈,你受了什幺委屈?”
“方湄在大庭广众骂我狐狸精。”
“哎唷,那怎幺得了?之龙,你有没有替我们茜茜教训她,我们茜茜怕事又胆小,她不会吵架的。”
“我已经把她骂了一顿。”
“他没有。”
“之龙,你和方湄的事,我也听过。我不是个顽固守旧的老太婆,你的往事,我不想管。可是,你已经有了茜茜,茜茜又是个好女孩,你为什幺还要和方湄这种女人来往?”
“董妈妈,冤枉呀!我和方湄早就分手了,我几个月没有见她啦!”
“如果你和她一刀两断,不再来往,她为什幺骂我们茜茜?”董妈妈是个厉害的女人,她像母鸡一样的维护女儿。
“女人器量窄,看不开,董妈妈你也说得对,像她那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我喜欢。”之龙说的是真心话。茜茜是个处女,在性方面,他获得满足;而在心理方面,他也有一份优越感:这个女孩子是我第一个玩她。比起方湄,是拾人家的旧东西,分别自然大了。所以,他决不会为方湄而令茜茜不愉快。“茜茜,不要生气,明天我带你去珠宝公司,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谁希罕?”
“茜茜,”之龙走过去想搭她的肩时,茜茜一手摔开他。
“你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生气?”
“不相干?谁都知道你以前和她同居!”
“以前是我糊涂,但是自从我认识你,我发誓没有和她来往。”
“你去找方湄,我不要见你!”董茜茜哭叫着匆匆进房去。
“茜茜!”之龙追上前,董妈妈连忙挡住他:“她正在气头上,谁的话,她也不会听,你还是暂时避一下,等我劝服她,马上通知你。”
“好吧!我心里也很烦闷,我出去喝杯酒,散散闷气。”
包之龙一走,董妈妈连忙进入女儿的房间,茜茜躺在床上,一面看小说一面吃苹果。
“妈咪,他呢?”
“我叫他出去走走!”
“还让他出去风流?关他在客厅过一晚,惩戒惩戒他!”
“我看他是去找方湄!”
“妈!他还有胆量去找方湄?”茜茜真的生气了:“给那女人骂了,真不服气!”
“孩子,你为什幺想不通?方湄和你,无论哪一方面,她都比不上你。之龙一定会要你,不要她。你这幺一闹,他一定怕了,去找方湄算帐。”董妈妈很自信的说。
“好啊!”茜茜拍起手来:“她骂我小狐狸精,之龙应该骂她老狐狸。其实刚才如果不是之龙捉住她的手,她真要打我!”
“打你?如果她敢动手,老娘一定不肯放过她。”董妈妈一副作战的姿态。
“难道你真的和她打架?”
“当然啦!难道老娘还会怕她?”
“你和她打架,报纸注销来,大家都没有面子。”
“这话也对,我不能影响你,不过,你放心,之龙刚才出去,一定是和方湄算帐。”
不错!董妈妈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过,这一次她是猜错了。
包之龙玩了那幺多女人,为什幺总没有看见被他拋弃的女人开记者招待会声讨他?这完全是因为他处理恰当!
包之龙到达方湄家,方湄一看见之龙,冷哼一声回到房间。
之龙连忙跟进去:“方湄,你不会和茜茜一般见识吧?”
“我?哼!她和我当然不同了,她有你保护。”方湄用手帕按着眼睛:“你还骗我,和我分手,是因为母亲反对,原来是沾上了这个黄毛丫头。”
“我妈咪反对是真的,我自己不好,也是真的。一时不慎,被董茜茜两母女捉住了,你知道那个董妈妈好厉害,我根本无法脱身。”
“那老巫婆比你妈咪更厉害吗?”
“厉害多了!两个人怎能比?不过,奇怪,我妈咪对茜茜颇有好感,说她是个纯情玉女!”之龙无可奈何的摇一下头。
“你这幺快就带她回家?”
“没有,妈只是见过杂志里她的相片,也看过她主演的一套影片。”
“还在放映的那一套?你妈真是标准影迷,喂!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你来干什幺?”
“问候你,今天看见你那幺生气,我很心痛,看,这是你喜欢的红宝石戒指。”
“都分手了,还送什幺礼?”方湄的眼睛瞟在戒指上。
“我们还是好朋友嘛!”之龙抱起她:“今晚我们去吃饭、跳舞,好吗?”
“不怕董茜茜吃醋?”
“管她呢!快换衣服!”之龙走出去,关上门,他乘方湄不觉,打了一个电话给李彼得。
李彼得也是个花花公子,一直想追求方湄,之龙认为他是最好的接班人。
每次,他总是用这种方法把厌倦的情妇送出去。
有人填补,衣食无缺,那些女人自然不会再埋怨之龙了。
当董妈妈向他追问方湄的事情时,他意气风发的说:“这女人太不知自量,我和她只不过逢场作戏的玩了一下,她竟敢管起我的事来。今天在片场本来想打她一顿,刚巧有两个记者在场,我不便动手,怕照片注销来,我的父母不肯放过我,因此我昨天离开这儿,就到她家里去,把她骂了一顿。”
“啊!炳!”董妈妈夸张的挥一下手:“她要打我的女儿,你竟然骂骂她就算数!”
“她不敢打茜茜,我制止了她。”
“她单是骂我女儿狐狸精,就该打。”
“我是想打她,不过,她又是道歉、又献酒求情,好男不跟蛮女斗,我警告她,以后不准找茜茜的麻烦。”
“你有没有告诉方湄,茜茜是你的未婚妻子?”
“当然有!”
“那就好,我放心了。”
包之龙坐在他那巨型办公桌前,看完一份报告书,签名。另一份计划书,看过了,摇着头,把它搁在一边。他最感兴趣的是每月的财政报告,因为,他管辖的饮食业、娱乐业、百货公司…所有二十八间公司,全部赚钱,其中只有两三间赚钱比较少些。
他按下按钮,他身后的墙壁分开,里面是一幅每年每月的盈利表。
他看到那些红柱子月月上升,他感到十分满意。
外面有人敲门。
包之龙看一看闭路电视机,原来是老头子包国富。
包之龙开了电动门。
包国富走进去,看见儿子便说:“很久没有看见你了,你在忙什幺?”
“忙这些。”包之龙指住盈利表,发出得意的微笑。
“啊!”包国富走上前,架起了老花眼镜:“不错,不错啊!”“你的儿子还算有本领吧?”
“何只本领?简直是天才!”包国富摇首赞叹着:“如果我三个儿子都像你一样,我必然富可敌国!”
“你现在已经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大富豪,而且你的财产不断增加。”
“我想不到我们的戏院全部赚钱!”
“一定赚的,因为我们一条院线放映外国的巨制灾难片;一条院线放映欧洲发行的黄片、脱片、毛片。”
“之龙,你真有眼光,真有办法!”
包之龙把墙壁合上:“爹,你今天特地来找我有什幺事?”
“想和你吃一顿午饭!”
“好,约之信一起去,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不知道他的广告公司和皮革厂生意如何?”之龙吩咐秘书打电话通知之信。
“平平而已,没有亏本,我已经十分满意,之信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人才。”
“他可能是个很出色的画家。”
“有个屁用…”
吃午餐时,之信一面吃生蚝一面问:“董茜茜是谁?”
“董茜茜?”之龙看了弟弟一眼:“为什幺问她?”
“有一天,我在朋友家里,看见一张中文报纸,说董茜茜有一个亲密的男朋友…包公子,我想一定是你。”
“你相信那些报纸?”
“不相信,所以才会问你。”
“不错,我认识董茜茜,她是方氏电影公司的新星,不过亲迷粕谈不上。”
“你不是和方湄很要好吗?你交女朋友,她不生气?”
“我已经和她一刀两断。”
之信放下叉子:“你不要方湄了?”
之龙摇一下头。
包国富也在吃生蚝,他一直相信,生蚝可以增加男性荷尔蒙:“方湄?是不是来过我们家里,腰很细的那一个?”
“爹!你的记性真好!”“那时候,你说过很喜欢她,我还以为她会是我们包家的大媳妇。”
“她这种女人,也配做我们家媳妇?”
“她是个残花败柳?”
“不,不过她跟我之前已经不是处女!”
包国富在之龙耳边说了一些话。
“爹!你为什幺不早说?”之龙低叫:“现在不行啦!”
“为什幺不行?她要钱,给她钱,你不是说她很看重钱吗?”
“我已经把她介绍给彼得,他们两个,正在热恋。”
“唉!可惜!”包国富摇头叹气。
“爹,大哥!”之信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些什幺?”
包国富和包之龙交换看了一眼,之龙说:“爹想买彼得新建的别墅。”
“彼得是谁?”
“他是我生意上的朋友!”
“你刚才说谁跟谁亲热?”
“那是人家的事。”包之龙连忙换了一个话题:“你最近生意好吗?”
“广告公司都赚了一点点钱,这和我所学有关,还是学以致用;至于皮革厂,不大行,幸好还不至于亏蚀!”包之信苦笑一下:“爹常说,包家的生意永远不会亏本。”
“好好努力,没有什幺解决不了的。”
“大哥,你和方湄那幺好,为什幺要分手?是不是为了董茜茜?”之信又把话题再次带回来。
“茜茜根本就是我的普通朋友。”之龙摊开了手:“至于那方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会和她一起呆了两年啦!什幺都厌了,我连她有多少根头发都数得出,太浪费时间,最初我以为只能和她过半年,谁知道一拖就是两年,莫名其妙!”
“大哥,你玩弄完一个又一个,你不怕那些女孩子伤心吗?”
“女孩子?嘿!那种地方,有多少个处女?伤心?傻瓜,女人只要有钱,就不会伤心,钱能弥补一切!”
“你大哥说得对。”包国富点着头:“不要跟欢场里的女人认真,她们被你玩弄,你付钱,很公平。之信,你答应我尽快结婚,你的女朋友呢?”
之信耸一耸肩:“最近单是皮革厂就搞得头昏脑涨,还有时间交女朋友?”
“混帐!你有时间吃饭,为什幺没有时间交女朋友?”
“爹!别生气了,女孩子的事,还是由我来给之信介绍吧!”
“你赶紧给他介绍一个女明星!”
“为什幺一定要娶女明星?”之信不以为然。
“女明星漂亮、又有名气,很多人想跟她们交朋友也不易。”
“爹,别气了,我还有事,结帐吧!”
案子分手,大家各忙各的。
下班后,之龙一定回茜茜那儿去。
每晚吃饭,董妈妈总是让茜茜吃很少东西,之龙见了很不高兴,又不敢责备这丈母娘,只好轻声说:“茜茜可以吃下一条海鲜的,她也喜欢吃牛扒,为什幺不让她多吃些?”
“你没有发觉她最近胖了?”
之龙摸一下茜茜的脸:“真的胖了,生活过得好,怎能不长胖?”
“可不是这回事。”董妈妈盯了之龙一眼:“是因为她吃了避孕丸才会发胖的!”
“为什幺要吃避孕丸?我喜欢孩子!”
“你不是说过了?如果你这两年内结婚,你的父亲就不让你分包家的家产,你想变穷光蛋?更何况,如果茜茜有了孩子,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吗?她不能害了你呀!”
“这…”“这,那…”董妈妈抿一下嘴:“我们茜茜真的能生孩子吗?你以为服食避孕丸是一种享受?浑身肥肿还要为难肚子减肥。而且,天下间哪一个女人不想生儿育女?可是,我女儿还要等一年多才可以见光啊!就算有了孩子,也得堕胎,她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为了你,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之龙不想跟她吵,而且,这种女人,跟她吵,吃亏还不是自己?第一,自己吵不过她;第二,茜茜爱母如命,恐怕又要把他赶去客房,过孤家寡人之一夜。其实,之龙是很想茜茜为他生一个儿子,父母都巴望有孙儿嘛!要是之龙有一个儿子,祖父祖母的见面礼物起码值一百万了,长子嫡孙啊!可是,之龙不能把这些话告诉董家母女,万一茜茜真的怀孕,董妈妈迫他娶茜茜,那怎幺办?当然,直到现在,之龙还很迷恋茜茜。可是,之龙是个理智比情感更丰富的人,他迷恋茜茜是一回事,和她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目前,他还未认为茜茜够资格令他放弃王老五生活,为她而结婚。
他欣赏这种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虽然,董妈妈看管得紧,茜茜在母亲教育下,也颇会讨男人欢心。不过,两人无名份,喜欢,长到十年八年,不高兴,分分钟可以分手!
所以,之龙没有再反对茜茜吃避孕丸,也不反对她节食。
之龙和茜茜的关系,继续维持了一年。
白天,之龙上班,茜茜去拍戏(她所赚的钱,还要寄回家乡资助她的将军爸爸);晚上,之龙如果没有生意上的应酬,就回到董家去。晚上迟回家,查问得最多的不是茜茜,是那幕未来丈母娘。
“你呀!一个星期最少有三晚出外应酬,半夜三更才回来。”
“董妈妈,我要做生意,我要赚钱,生意人怎能不应酬?”之龙翻了一下白眼:“好!我不管生意,每天陪你们吃西北风。”
“妈咪!”茜茜推了推母亲。
“你发什幺少爷脾气?我又没有叫你不要去应酬。”董妈妈不管女儿:“只是你去应酬,为什幺不带茜茜一起去?”
“如果茜茜不是明星,那末,我一定会带她去。可是,她是演戏的,万一碰到记者,照片登了出来,还不是叫我父母对付我?”
“以前你追茜茜,常常去片场,为什幺不怕呢?”
“茜茜那间电影公司的老板是我爸爸的朋友,我去跑片场,和明星拍照,父母知道了也不会管。但若是跟一个明星出双入对,对我影响还不大,要是父母问起,怎说?我又不是和她结婚,但是,茜茜还是要拍戏,人人知道她和我同居,她还能做纯情玉女吗?”
“你真会说话!”
“这是事实,总之,我对茜茜专一,不辜负她就是了!”
董妈妈冷哼一声进去。
之龙和茜茜最快乐的时候,是董妈妈去外面和朋友打牌,一打二十四圈。之龙和茜茜这小两口,可以静静的过过二人世界的生活,只要听不到董妈妈哗里哗啦,之龙就高兴。
其实,之龙的确很喜欢茜茜,如果没有董妈妈,说不定…只是说不定,他会娶茜茜。
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单凭这一点,之龙就对她满意!
董茜茜日渐走红,票房纪录稳定,她年轻,演戏又很不错,因此,找她演的导演,越来越多。
她演文艺片、武侠片、哥舞片,一天比一天忙碌,就在这时候,一天早上起来,正在吃早餐,准备出外景拍早班,茜茜忽然感到喉头一闷呕吐起来。
吓得董妈妈失了魂,刚巧之龙因为公事去了欧洲,董妈妈扶住女儿问:“孩子,你怎幺了?”
董茜茜本来是个十分健康的女孩子,她爸爸是北平人,母亲是山东人。十三四岁已经亭亭玉立,发育得很好,由于她活泼,好动,在学校喜欢出风头,整天跑来跑去,馒头可以吃六七个。肉丝面吃一大碗还要吃苹果。因此,长得又白又胖。在家乡,人人叫她小肥妹。
茜茜不喜欢做小肥妹,吃东西的份量减少了些,而且年纪渐长,人拉高了些,也显得消瘦了。由家乡来这儿,水土不服,加上忙于拍戏,人瘦了许多,如果她不吃避孕丸,就算不减肥,身材已经标准。
茜茜极少患病。
“我胃很不舒服,一定是吃多了避孕丸,美美说,吃避孕丸太多,会有胃病的!”
“你告诉美美,你吃避孕丸?”董妈妈一面喂她喝热茶,一面很惊异的问。
“没有,都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她男朋友多,不吃避孕丸,迟早会出事。”
“你现在好点了没有?应该到片场化妆了。”董妈妈安慰着她:“可能你昨逃卩喝了糖水,没事的…”
“美美说,自从她吃了避孕丸就有胃病,她常常要吃胃葯。”
“你的避孕丸和美美的不同。你吃的是来路牌子,不会有事的,起床吧!”
茜茜爬下床去吃早餐,突然她慌张地抓住董妈妈的手:“我…头晕!”
“头晕?你一定是生病了,非要马上去看医生不可!”
“可是,妈,我要拍戏!”茜茜倒在床上,全身冒汗。
“我去给你请假,又呕又晕,怎能拍戏?”董妈妈手忙脚乱:“你躺会儿,千万不要起床来!唉!偏偏之龙又不在。”
幸好董妈妈有一张能言擅道的嘴巴,她终于给女儿请了假,她马上和贵妈扶茜茜去看医生。
检验结果,原来茜茜怀孕。
“太太!”贵妈不知好歹:“恭喜你快要做外婆了!”
董妈妈把女儿拖进房间:“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孩子都有了,不生下来又怎样?”
“你为什幺那幺不小心?”
“我记起了,好像有一晚没有吃避孕丸,我以为不会那幺巧的。”
“就那幺巧,你是不是要把孩子养下来?”董妈妈严肃的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办!”
“有几件事,你必须明白。第一、你没有丈夫,之龙只是你的情夫;第二、你是个明星,做了未婚妈妈,还有脸见人?第三、你现在当红,有几部片等你拍,你肚皮大了,怎能拍戏?”
“其实,我根本不想生孩子,身材会变的。”
“对呀!生过孩子的女人,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再是小女孩,马上变了小熬人啦!到那时,你再也不能做纯情玉女。”
“妈!我不要!”
“唉!如果养了这个孩子,你可以做少奶奶,那当然没话说,可是,你仍然见不得光,为之龙生孩子,根本没有好处!”
“妈!怎幺办?”
“我看最好还是堕胎!”
“堕胎?不,妈,堕胎很危险,会死人的,我怕!”
“多付钱,找一个好医生,就没有危险。妈不会要你送命的。”
“我还是怕!”
“兰丝失踪了一段日子,你知道不知道?”董妈妈问女儿。
“知道,她感冒了,请假了。”
“最近你有没有看见她?”
“有,我们拍的歌舞片,她也有份演出,我们常常见面!”
“你看她的精神好吗?”
“很好,面色也好。”
“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了。”
“我,”茜茜指一下自己:“兰丝跟我有什幺关系?”
“告诉你吧!傻孩子,兰丝前些时候向公司请假,不是感冒,是堕胎。”
“你怎会知道?”
“有什幺事,能逃得过你妈咪的眼睛和耳朵?我有什幺不知道?”
“是不是牌友告诉你的?”
“唔!总之,你见过兰丝,你就不用担心,休息几天,吃些补品,很快就可以复元。”
“只要没有危险,我一定同意,怀孕很辛苦的,生孩子简直要命,我们家乡的那个薇姐姐,不就是生孩子死的?我一提起生孩子就害怕!”
“孩子一定不能养下来,不过,在堕胎之前,我们一定要敲之龙一笔。”
“怎幺敲他?”
“这件事你不用管!”董妈妈翻起了眼白,妙计就来了:“这件事由我办!”
茜茜耸了耸肩,把整盒陈皮梅捧在手上。她相信母亲,依赖母亲,认为只要有妈咪,一切都会弄妥。
之龙由外国回来,买了一些法国时装给茜茜,不过,他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他心爱的女人,而是他最怕见到的董妈妈。
董妈妈把检验报告书摆在桌上。
“茜茜有了你的孩子!”
“真的?”之龙很高兴:“好啊!我就快可以做爸爸了!”
“啊!那幺说,你是准备和茜茜正式结婚、注册、摆喜酒?”
“这…”结婚这两个字,不是之龙所愿意听到的:“董妈妈,你不是不知道,我要到三十岁才能结婚的!”
“我女儿没有丈夫,未嫁生子?她以后还能在电影圈立足?”
“董妈妈,你的意思…”之龙支支吾吾,说不下去。
“我的意思,是带茜茜去见你的父母。”
“他们…他们心肠很硬,就算茜茜有了孩子,他们也不会让我结婚!”
“我不是迫他们答应婚事,是告诉他们,我女儿肚里的孩子,是包家骨肉,就算包家不能娶我女儿,可是也不能不管…”
董妈妈越说越有理,越说越有劲:“她们不要媳妇,也该要孩儿吧?就算他们真的没有良心,也要给我女儿补偿,否则,我控告你们姓包的!”
之龙是暗里着慌,因为,父母抱孙心切,知道茜茜怀孕,一定会迫他和茜茜结婚。包国富绝未反对过儿子娶明星,对方湄也不反对,何况茜茜?“不,董妈妈,你不能去见我的父母!”
“为什幺?”
“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外面金屋藏娇,他们一生气,财产又落空了!”
“那怎幺办?”
“董妈妈聪明,请你替我想个办法!”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堕胎!”
“好主意!好主意!堕胎最彻底。”
“问题是,我们家大小姐不肯堕胎!”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舍不得我们的骨肉,不过我们还年轻,结婚后,还可以养六、七个,对吗?”
“我也是这样说,茜茜很惊慌,怕有危险,不肯干。”
“我们找最好的医生,不会有危险的。”
“她肯听话就好了。”
“我去劝劝她。”
“劝也没有用,她怕得要死。唔!”董妈妈仰起脖子想:“我听人家说,宝玉可以压惊,我在一间珠宝公司,看见一只十万元的‘龙虎凤’玉镯,茜茜戴上了,担保她不会惊,一定肯堕胎。”
“十万?”
“你没有钱,是不是?那没关系,我们明天去问你爸爸要,他是未来祖父呀!”
“好吧!董妈妈,明天我给你十七万元,不过,事情一定要办得妥当!”
“放心,包在我身上。”
自从茜茜堕胎之后,董妈妈声明茜茜要好好休息,所以,不准之龙进卧室,要他睡客房,让茜茜安心休息。
之龙以为茜茜要休息三四天,她刚做过手术,之龙也不想伤害她。可是,这种分房的情形,一直维持了三个星期。
一天,之龙和董妈妈吵了一顿,穿起外衣,便往外走。
他一个人去金宫夜总会喝酒,一个部长连忙走过来:“包公子!欢迎!”
“生意不错!”
“我们增加了表演节目。”
“有什幺新SHOW?”
“一个由西班牙回来的娃娃,又唱又跳,很有劲!”
“她人呢?”
“她表演十点的SHOW。”
“人漂亮吗?鬼妹的皮肤很粗。”
“不!包公子,她不是鬼妹,是混血儿,一半是中国血统。皮肤一流,年纪轻、手段好、够嗲、够騒、够迷人。”
“叫什幺名字?”
“玛利亚!一个充满野性美的娃儿,包公子,担保你喜欢!”
“谢谢!”包之龙给他一百元:“等会儿请她过来喝杯酒!”
“好的,我一定拉她来。”
十点,一种轻快的音乐,之龙为之精神一振,一个穿西班牙服装的美女拍着手,跳着舞,由后台一直跳出来,她的胸脯颤动着,纤腰扭动着,臀部摇摆着…
玛利亚和茜茜,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茜茜是小妻子型的,玛利亚却是荡妇型的。她虽然年纪还轻,但跑惯江湖,因此,对男人另有一手,尤其对于性事,她比方湄、茜茜…总之,她胜过之龙以前女友的任何一个,她是个很性感,很性感的女人。
第一天晚上,之龙请她吃宵夜,大概她看上之龙年轻、英俊,因此宵夜后她当晚便带之龙回家。
她和之龙度过了很疯狂的一晚,从此,她把之龙迷死了。
玛利亚是个中西混血儿,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西班牙人。玛利亚的父亲本来是个乐队领班,玛利亚的母亲也是表演舞蹈的女郎,他们在这儿结婚,生下玛利亚,因此,玛利亚有K市的出生纸,她不单只可以来这儿表演,而且还可以在这儿居留。
“十三岁,我父母离婚,妈咪带了我回西班牙,后来,她改嫁一个西班牙歌手,我自小就跟后父学唱歌,跟母亲学跳舞。”玛利亚伏在之龙的胸膛上,低低的说:“十八岁我乘回来表演之便,回来探望爸爸,在这住了半年,后来又回西班牙。”
“自从上次之后,你多久没有回来这儿了?”之龙轻抚着她那滑不留手的裸背。
“四年,我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我本来是回来看爸爸的,不巧,他随着一个歌舞团巡回表演去了,我只能留下来等他!”
“你还会留下来?”之龙很高兴。
“我是准备回来往半年的,”玛利亚媚眼儿一瞟,風騒入骨:“有了你,我更加舍不得走了!”
“玛利亚!”
“之龙,我爱你,我爱你!”
两个人紧拥着,又进入另一个风流之梦。
从此之后,之龙周旋在两女之间,当然论年轻和纯洁,那自然要选茜茜,可惜董妈妈太贪钱,太?唆,令之龙生厌,而茜茜又一直偏袒母亲,两母女常常联合攻击之龙,令之龙十分不愉快。
相反的,玛利亚最初和之龙要好,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本地十大富豪之子,她爱的是之龙的人,从来不向之龙提出任何要求,无论之龙送她什幺,她都十分欣赏,十分喜爱,不会像董妈妈那样诸般挑剔。
这一点,令之龙欣赏玛利亚,而且,她是个既娇又媚、野性、放荡而又柔情似水的小女人,之龙简直离不开她。
一天,之龙和董妈妈吵架,因为之龙昨天没有回董家,之龙就曾经说过这幺一句话:“我是个生意人,我怎能不应酬?现在应酬算少了,以后应酬还会多!”
“你既然完全不理我们茜茜,整天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那你要她干什幺?”
“你的女儿是不是不甘寂寞?”
“她跟了你,你有责任陪伴她!”
“对不起,我是个男人,我要做事,我不是哈叭狗,如果怕茜茜寂寞,我不反对她在外面交男朋友。”
“你说这些话干什幺?”董妈妈瞪大了眼:“你是想戴绿帽?”
“绿帽不怕戴,只要除得快。她喜欢,我们可以分手。”
“分手?说得倒好听,我女儿是和你订了婚的。”
“结了婚一样可以离婚!何况,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订了婚!”
“啊!哼!你把我的女儿玩厌了,想不负责任,拋弃她!”董妈妈可真凶,直冲着之龙:“玩了一年多就一脚踢开,我女儿可被你弄污了,她是个处女,你夺去她的贞操,她为你堕胎,她整个人给了你,你竟然那样没有良心!”
“之龙!”茜茜走到他的面前,拉住他的领带:“你真的弃我不顾?”
之龙对茜茜还未至于生厌,不过他实在无法忍受董妈妈。
“我从来没有想不要你!”之龙柔声对茜茜说:“可是,你母亲实在难以相处!”
“什幺?”董妈妈推开茜茜,用力推了之龙一下:“你无法和我相处?是想把我赶出去。茜茜,你看你的丈夫,连一个老太婆都容不下了!”
董妈妈哇哇的哭,茜茜连忙抱住她,安慰她,之龙实在不耐烦,拿起外衣,便匆匆往外面走去。
“之龙!”茜茜叫着。
“别叫他!”
“妈!他走了!”
“走了就算了!”
“那…我们以后的生活…”
“你这傻孩子,”董妈妈拿出一方大手帕来:“你以为他真的不要你了吗?他舍得你?他能找到一个比你更好的女孩子?”
“可是,他刚才很生气!”
“他是公子哥儿呀,脾气怎能不大?”董妈妈充满信心:“过一两天,他自然会回来,他以前追求你的时候,不是也试过去而复返?孩子,相信我,没有一个女人,能有本领把之龙由我们手中抢走的!”
最初,茜茜担心,担心没有人再付他们家用钱。
渐渐,茜茜整天忙拍戏,女孩子,跟那些男演员玩玩笑笑,很快就把不愉快的事情忘记了!
别以为茜茜才会演戏,董妈妈演戏才是真的第一流。董妈妈虽然贵为将军夫人,不过,从前她在北平,却是个名妓。
以前的名妓,和现在的应召女郎完全不同,不单只是手段好,会讨男人欢心,而且个个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皆精。
茜茜虽然人在拍戏,心还留在宿舍,心里老是想着妈妈的病,因此,她拍完戏,还来不及下妆,就马上赶回家去。
她一边开门一边叫:“妈,妈!”
“孩子,我…在这儿…”很微弱很轻的声音。
“妈!”茜茜低头一看,只见董妈妈伏在地上,地上有水迹和破茶杯。
“妈,”茜茜连忙过去扶起她:“你怎幺了?”
“我口渴,倒了一杯水,走到这儿,就摔下来,我又心气痛啦,两条腿软软的。”
茜茜把母亲扶到床上,马上倒了一杯热茶喂给母亲喝:“妈,你每次生气就会心气痛,是不是还为了包之龙的事,生我的气?”
“唉!别扯了,妈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妈是为你好,不是为了我,我们还挨不够吗?我老了没关系,早晚要死的,你还年轻啊,我不要你像妈,我要你生活得好好的!”
董茜茜挽住包之龙的手臂去看新房子,董妈妈跟在他们的背后。
自从董茜茜头一点,董妈妈的心气痛就没有了,她现在正是满面春风,不时可以听见她那格格的笑声。
买房子,主意最多的还是董妈妈,要一千二百尺左右,要有大露台,露台下要有花园,露台必须向南。有钱难买向南屋嘛!而且又要高尚住宅区,又要大单边;治安要好;空气要好;风水更要好。
董茜茜是个世间罕有的孝顺女儿,无论董妈妈说什幺,她都同意。如果包之龙有半点意见,她就马上摔开他的手。
本来,经过三天的时间,已看准了一层房子,在董茜茜的眼中,简直是十全十美,董茜茜正要叫包之龙买下,董妈妈手一挡说:“慢着!房子漂亮不漂亮,地点好不好,空气好不好,我们都会看,但是,我们不会看风水,所以,屋不能买!”
“那怎幺办?”包之龙已经等得不耐烦,因为买了房子,还要等装修。
“事情好办,住在我们隔壁的李晶晶,她是本地人,李妈妈认识朋友又多,听说,她认识一位风水先生。”
“就请那位风水先生来看房子吧。”
“最快也得明天啊。”
“我们现在去买汽车好吗?”包之龙巴不得把一切买妥。
房子是送给董茜茜的,董妈妈意见也那幺多,又何况,汽车是董妈妈驾驶的,不用说,一切由董妈妈做主。
包之龙把她带到夏巴汽车公司。
“唔!”董妈妈东抚抚,西看看:“这些车不错呀!叫什幺牌子?”她在家乡,见的事物实在太少了。
“福特汽车!”
“装不装冷气?”
“装!我们茜茜最怕热的,是不是,乖孩子?”
“我真的好怕热!”董茜茜马上说。
“多少钱!”
“大约两万多!”
“两万多?”董妈妈心里在打算,两万元,差不多是茜茜两年的收入。
“董妈妈。”包之龙为免她节外生枝,尽量逗她高兴。
“嗯!”董妈妈如梦初醒,因为她正在暗中数指头。
“方先生说你下一个星期考路试!”
“是呀!所以最近每天都学两个钟头。”
“方先生说,他从未教过像你这样聪明的学生,你学得快,记性又好。”
“格!榜!”董妈妈掩住嘴笑:“其实是方先生人好,他呀!很细心,解释又详细,他是个最好的教车师傅。”
“方先生说,你的技术很够水准,担保你这次考路试,一定会合格。”
“真的呀!”董妈妈又是一阵笑。
“董妈妈,车牌一到手,你马上就可以驾驶汽车,你还是赶紧选一辆。”
“对,对,我们茜茜喜欢黄色,茜茜,我们就要一辆黄色的,好不好?”
“只要妈妈喜欢就行了。”
包之龙看董妈妈,又看了看茜茜:“决定了,好不好?”
董茜茜看见母亲不反对,于是,她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包之龙和董茜茜“订婚”的那一天,是十八日,董妈妈拣的黄道吉日,取意在茜茜跟了包之龙之后,实发。
包之龙送来了一只两万元的钻戒,算是定情之物。
那天,董妈妈穿了红旗袍,董茜茜穿了红色的晚礼服,董妈妈是一个很讲意头的人,她和佣人贵妈,在门呀、窗门呀、董茜茜的床头呀,都贴上了红纸剪的喜字。
本来董妈妈想请几个朋友,可是董茜茜不高兴,包之龙怕铺张,董妈妈算是让了步。
吃过晚饭,董妈妈亲自侍候女儿换上一袭粉红色的睡袍。
“妈!”董茜茜脸色苍白:“我好怕!”
“怕什幺?”
“怕和他…我不要和他睡觉。”
“孩子呀!你看看,这间房子,楼价三十多万,连装修差不多四十五万了,还有你的二十万,钻戒呀、汽车呀、你的新装呀,之龙差点在你身上花了一百万啦!”
“一百万有什幺大不了?”
“哎唷!我的大小姐,你的口气可真大,一百万,你拍戏一辈子也赚不回来,人家花了那幺多钱,难道就拉一拉你的手?”董妈妈忽然面一板:“要是你现在反悔,那就是迫我不守诺言,我…宁愿不做人!”
“妈,你不要生气嘛,我并没有说过要反悔!”董茜茜缓缓看了母亲一眼说:“我只不过实在害怕。”
“没有什幺好怕的,女人,总有第一次,过了第一次,就什幺都不紧张了,你只要记着妈妈的话去做,担保不会痛苦。”董妈妈怜爱地拍了拍女儿的脸:“好好侍候未婚夫,乖,嗯!”董妈妈含着笑,出去了。
不一会,包之龙进来,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董茜茜拉住被,缩到床边的一角。
她才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她怎能不害怕?
她看着包之龙脱去西装、背心、领带、衬衣,当他把衬衣脱下来的时候,茜茜看见他那胸口上的毛,她惊叫一声,把被蒙在头上…
这是他们“新婚”的第三天,董茜茜挽着包之龙的手臂,走进片场。
“董茜茜!”突然有人叫她。
茜茜回转头。
包之龙感到声音好熟,正在奇怪,铁青着脸的方湄,已冲到他们的面前。
“方湄!”茜茜面色也变了,看了之龙一眼,之龙紧拉着她的手。
“啊,原来真的是你这小狐狸精,抢走了我的打玲。”
“我不想跟你吵架!”
“你敢!”方湄举起手就想打她一个巴掌,之龙马上捉住她的手。
“你帮她,你帮她!”方湄争执着,又叫又哭。
“你还要不要演戏?”包之龙把茜茜拉到背后。
“关你什幺事?”
“那边有两个记者走过来了,如果你不想明天图文并茂的话,我劝你还是安静一点,暂时不要闹事。”
方湄回头看看,忽地哇的一声哭着,走进了第二号厂。
包之龙忙着送董茜茜回家,一路上,茜茜半句话不说,呶起了嘴,拉长了脸。
到董家,茜茜一看见母亲就哭了起来。
“孩子,什幺事?”董妈妈心里一慌,连忙关心的问。
“你问他,你问他!”
“之龙,你们小两口今天出门还是好好的,怎幺会吵架?现在才新婚第三天就吵架,将来大家怎幺相处?”
“董妈妈…”包之龙倒了一杯酒,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说。
“孩子,告诉妈,你受了什幺委屈?”
“方湄在大庭广众骂我狐狸精。”
“哎唷,那怎幺得了?之龙,你有没有替我们茜茜教训她,我们茜茜怕事又胆小,她不会吵架的。”
“我已经把她骂了一顿。”
“他没有。”
“之龙,你和方湄的事,我也听过。我不是个顽固守旧的老太婆,你的往事,我不想管。可是,你已经有了茜茜,茜茜又是个好女孩,你为什幺还要和方湄这种女人来往?”
“董妈妈,冤枉呀!我和方湄早就分手了,我几个月没有见她啦!”
“如果你和她一刀两断,不再来往,她为什幺骂我们茜茜?”董妈妈是个厉害的女人,她像母鸡一样的维护女儿。
“女人器量窄,看不开,董妈妈你也说得对,像她那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我喜欢。”之龙说的是真心话。茜茜是个处女,在性方面,他获得满足;而在心理方面,他也有一份优越感:这个女孩子是我第一个玩她。比起方湄,是拾人家的旧东西,分别自然大了。所以,他决不会为方湄而令茜茜不愉快。“茜茜,不要生气,明天我带你去珠宝公司,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谁希罕?”
“茜茜,”之龙走过去想搭她的肩时,茜茜一手摔开他。
“你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生气?”
“不相干?谁都知道你以前和她同居!”
“以前是我糊涂,但是自从我认识你,我发誓没有和她来往。”
“你去找方湄,我不要见你!”董茜茜哭叫着匆匆进房去。
“茜茜!”之龙追上前,董妈妈连忙挡住他:“她正在气头上,谁的话,她也不会听,你还是暂时避一下,等我劝服她,马上通知你。”
“好吧!我心里也很烦闷,我出去喝杯酒,散散闷气。”
包之龙一走,董妈妈连忙进入女儿的房间,茜茜躺在床上,一面看小说一面吃苹果。
“妈咪,他呢?”
“我叫他出去走走!”
“还让他出去风流?关他在客厅过一晚,惩戒惩戒他!”
“我看他是去找方湄!”
“妈!他还有胆量去找方湄?”茜茜真的生气了:“给那女人骂了,真不服气!”
“孩子,你为什幺想不通?方湄和你,无论哪一方面,她都比不上你。之龙一定会要你,不要她。你这幺一闹,他一定怕了,去找方湄算帐。”董妈妈很自信的说。
“好啊!”茜茜拍起手来:“她骂我小狐狸精,之龙应该骂她老狐狸。其实刚才如果不是之龙捉住她的手,她真要打我!”
“打你?如果她敢动手,老娘一定不肯放过她。”董妈妈一副作战的姿态。
“难道你真的和她打架?”
“当然啦!难道老娘还会怕她?”
“你和她打架,报纸注销来,大家都没有面子。”
“这话也对,我不能影响你,不过,你放心,之龙刚才出去,一定是和方湄算帐。”
不错!董妈妈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过,这一次她是猜错了。
包之龙玩了那幺多女人,为什幺总没有看见被他拋弃的女人开记者招待会声讨他?这完全是因为他处理恰当!
包之龙到达方湄家,方湄一看见之龙,冷哼一声回到房间。
之龙连忙跟进去:“方湄,你不会和茜茜一般见识吧?”
“我?哼!她和我当然不同了,她有你保护。”方湄用手帕按着眼睛:“你还骗我,和我分手,是因为母亲反对,原来是沾上了这个黄毛丫头。”
“我妈咪反对是真的,我自己不好,也是真的。一时不慎,被董茜茜两母女捉住了,你知道那个董妈妈好厉害,我根本无法脱身。”
“那老巫婆比你妈咪更厉害吗?”
“厉害多了!两个人怎能比?不过,奇怪,我妈咪对茜茜颇有好感,说她是个纯情玉女!”之龙无可奈何的摇一下头。
“你这幺快就带她回家?”
“没有,妈只是见过杂志里她的相片,也看过她主演的一套影片。”
“还在放映的那一套?你妈真是标准影迷,喂!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你来干什幺?”
“问候你,今天看见你那幺生气,我很心痛,看,这是你喜欢的红宝石戒指。”
“都分手了,还送什幺礼?”方湄的眼睛瞟在戒指上。
“我们还是好朋友嘛!”之龙抱起她:“今晚我们去吃饭、跳舞,好吗?”
“不怕董茜茜吃醋?”
“管她呢!快换衣服!”之龙走出去,关上门,他乘方湄不觉,打了一个电话给李彼得。
李彼得也是个花花公子,一直想追求方湄,之龙认为他是最好的接班人。
每次,他总是用这种方法把厌倦的情妇送出去。
有人填补,衣食无缺,那些女人自然不会再埋怨之龙了。
当董妈妈向他追问方湄的事情时,他意气风发的说:“这女人太不知自量,我和她只不过逢场作戏的玩了一下,她竟敢管起我的事来。今天在片场本来想打她一顿,刚巧有两个记者在场,我不便动手,怕照片注销来,我的父母不肯放过我,因此我昨天离开这儿,就到她家里去,把她骂了一顿。”
“啊!炳!”董妈妈夸张的挥一下手:“她要打我的女儿,你竟然骂骂她就算数!”
“她不敢打茜茜,我制止了她。”
“她单是骂我女儿狐狸精,就该打。”
“我是想打她,不过,她又是道歉、又献酒求情,好男不跟蛮女斗,我警告她,以后不准找茜茜的麻烦。”
“你有没有告诉方湄,茜茜是你的未婚妻子?”
“当然有!”
“那就好,我放心了。”
包之龙坐在他那巨型办公桌前,看完一份报告书,签名。另一份计划书,看过了,摇着头,把它搁在一边。他最感兴趣的是每月的财政报告,因为,他管辖的饮食业、娱乐业、百货公司…所有二十八间公司,全部赚钱,其中只有两三间赚钱比较少些。
他按下按钮,他身后的墙壁分开,里面是一幅每年每月的盈利表。
他看到那些红柱子月月上升,他感到十分满意。
外面有人敲门。
包之龙看一看闭路电视机,原来是老头子包国富。
包之龙开了电动门。
包国富走进去,看见儿子便说:“很久没有看见你了,你在忙什幺?”
“忙这些。”包之龙指住盈利表,发出得意的微笑。
“啊!”包国富走上前,架起了老花眼镜:“不错,不错啊!”“你的儿子还算有本领吧?”
“何只本领?简直是天才!”包国富摇首赞叹着:“如果我三个儿子都像你一样,我必然富可敌国!”
“你现在已经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大富豪,而且你的财产不断增加。”
“我想不到我们的戏院全部赚钱!”
“一定赚的,因为我们一条院线放映外国的巨制灾难片;一条院线放映欧洲发行的黄片、脱片、毛片。”
“之龙,你真有眼光,真有办法!”
包之龙把墙壁合上:“爹,你今天特地来找我有什幺事?”
“想和你吃一顿午饭!”
“好,约之信一起去,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不知道他的广告公司和皮革厂生意如何?”之龙吩咐秘书打电话通知之信。
“平平而已,没有亏本,我已经十分满意,之信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人才。”
“他可能是个很出色的画家。”
“有个屁用…”
吃午餐时,之信一面吃生蚝一面问:“董茜茜是谁?”
“董茜茜?”之龙看了弟弟一眼:“为什幺问她?”
“有一天,我在朋友家里,看见一张中文报纸,说董茜茜有一个亲密的男朋友…包公子,我想一定是你。”
“你相信那些报纸?”
“不相信,所以才会问你。”
“不错,我认识董茜茜,她是方氏电影公司的新星,不过亲迷粕谈不上。”
“你不是和方湄很要好吗?你交女朋友,她不生气?”
“我已经和她一刀两断。”
之信放下叉子:“你不要方湄了?”
之龙摇一下头。
包国富也在吃生蚝,他一直相信,生蚝可以增加男性荷尔蒙:“方湄?是不是来过我们家里,腰很细的那一个?”
“爹!你的记性真好!”“那时候,你说过很喜欢她,我还以为她会是我们包家的大媳妇。”
“她这种女人,也配做我们家媳妇?”
“她是个残花败柳?”
“不,不过她跟我之前已经不是处女!”
包国富在之龙耳边说了一些话。
“爹!你为什幺不早说?”之龙低叫:“现在不行啦!”
“为什幺不行?她要钱,给她钱,你不是说她很看重钱吗?”
“我已经把她介绍给彼得,他们两个,正在热恋。”
“唉!可惜!”包国富摇头叹气。
“爹,大哥!”之信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些什幺?”
包国富和包之龙交换看了一眼,之龙说:“爹想买彼得新建的别墅。”
“彼得是谁?”
“他是我生意上的朋友!”
“你刚才说谁跟谁亲热?”
“那是人家的事。”包之龙连忙换了一个话题:“你最近生意好吗?”
“广告公司都赚了一点点钱,这和我所学有关,还是学以致用;至于皮革厂,不大行,幸好还不至于亏蚀!”包之信苦笑一下:“爹常说,包家的生意永远不会亏本。”
“好好努力,没有什幺解决不了的。”
“大哥,你和方湄那幺好,为什幺要分手?是不是为了董茜茜?”之信又把话题再次带回来。
“茜茜根本就是我的普通朋友。”之龙摊开了手:“至于那方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会和她一起呆了两年啦!什幺都厌了,我连她有多少根头发都数得出,太浪费时间,最初我以为只能和她过半年,谁知道一拖就是两年,莫名其妙!”
“大哥,你玩弄完一个又一个,你不怕那些女孩子伤心吗?”
“女孩子?嘿!那种地方,有多少个处女?伤心?傻瓜,女人只要有钱,就不会伤心,钱能弥补一切!”
“你大哥说得对。”包国富点着头:“不要跟欢场里的女人认真,她们被你玩弄,你付钱,很公平。之信,你答应我尽快结婚,你的女朋友呢?”
之信耸一耸肩:“最近单是皮革厂就搞得头昏脑涨,还有时间交女朋友?”
“混帐!你有时间吃饭,为什幺没有时间交女朋友?”
“爹!别生气了,女孩子的事,还是由我来给之信介绍吧!”
“你赶紧给他介绍一个女明星!”
“为什幺一定要娶女明星?”之信不以为然。
“女明星漂亮、又有名气,很多人想跟她们交朋友也不易。”
“爹,别气了,我还有事,结帐吧!”
案子分手,大家各忙各的。
下班后,之龙一定回茜茜那儿去。
每晚吃饭,董妈妈总是让茜茜吃很少东西,之龙见了很不高兴,又不敢责备这丈母娘,只好轻声说:“茜茜可以吃下一条海鲜的,她也喜欢吃牛扒,为什幺不让她多吃些?”
“你没有发觉她最近胖了?”
之龙摸一下茜茜的脸:“真的胖了,生活过得好,怎能不长胖?”
“可不是这回事。”董妈妈盯了之龙一眼:“是因为她吃了避孕丸才会发胖的!”
“为什幺要吃避孕丸?我喜欢孩子!”
“你不是说过了?如果你这两年内结婚,你的父亲就不让你分包家的家产,你想变穷光蛋?更何况,如果茜茜有了孩子,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吗?她不能害了你呀!”
“这…”“这,那…”董妈妈抿一下嘴:“我们茜茜真的能生孩子吗?你以为服食避孕丸是一种享受?浑身肥肿还要为难肚子减肥。而且,天下间哪一个女人不想生儿育女?可是,我女儿还要等一年多才可以见光啊!就算有了孩子,也得堕胎,她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为了你,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之龙不想跟她吵,而且,这种女人,跟她吵,吃亏还不是自己?第一,自己吵不过她;第二,茜茜爱母如命,恐怕又要把他赶去客房,过孤家寡人之一夜。其实,之龙是很想茜茜为他生一个儿子,父母都巴望有孙儿嘛!要是之龙有一个儿子,祖父祖母的见面礼物起码值一百万了,长子嫡孙啊!可是,之龙不能把这些话告诉董家母女,万一茜茜真的怀孕,董妈妈迫他娶茜茜,那怎幺办?当然,直到现在,之龙还很迷恋茜茜。可是,之龙是个理智比情感更丰富的人,他迷恋茜茜是一回事,和她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目前,他还未认为茜茜够资格令他放弃王老五生活,为她而结婚。
他欣赏这种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虽然,董妈妈看管得紧,茜茜在母亲教育下,也颇会讨男人欢心。不过,两人无名份,喜欢,长到十年八年,不高兴,分分钟可以分手!
所以,之龙没有再反对茜茜吃避孕丸,也不反对她节食。
之龙和茜茜的关系,继续维持了一年。
白天,之龙上班,茜茜去拍戏(她所赚的钱,还要寄回家乡资助她的将军爸爸);晚上,之龙如果没有生意上的应酬,就回到董家去。晚上迟回家,查问得最多的不是茜茜,是那幕未来丈母娘。
“你呀!一个星期最少有三晚出外应酬,半夜三更才回来。”
“董妈妈,我要做生意,我要赚钱,生意人怎能不应酬?”之龙翻了一下白眼:“好!我不管生意,每天陪你们吃西北风。”
“妈咪!”茜茜推了推母亲。
“你发什幺少爷脾气?我又没有叫你不要去应酬。”董妈妈不管女儿:“只是你去应酬,为什幺不带茜茜一起去?”
“如果茜茜不是明星,那末,我一定会带她去。可是,她是演戏的,万一碰到记者,照片登了出来,还不是叫我父母对付我?”
“以前你追茜茜,常常去片场,为什幺不怕呢?”
“茜茜那间电影公司的老板是我爸爸的朋友,我去跑片场,和明星拍照,父母知道了也不会管。但若是跟一个明星出双入对,对我影响还不大,要是父母问起,怎说?我又不是和她结婚,但是,茜茜还是要拍戏,人人知道她和我同居,她还能做纯情玉女吗?”
“你真会说话!”
“这是事实,总之,我对茜茜专一,不辜负她就是了!”
董妈妈冷哼一声进去。
之龙和茜茜最快乐的时候,是董妈妈去外面和朋友打牌,一打二十四圈。之龙和茜茜这小两口,可以静静的过过二人世界的生活,只要听不到董妈妈哗里哗啦,之龙就高兴。
其实,之龙的确很喜欢茜茜,如果没有董妈妈,说不定…只是说不定,他会娶茜茜。
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单凭这一点,之龙就对她满意!
董茜茜日渐走红,票房纪录稳定,她年轻,演戏又很不错,因此,找她演的导演,越来越多。
她演文艺片、武侠片、哥舞片,一天比一天忙碌,就在这时候,一天早上起来,正在吃早餐,准备出外景拍早班,茜茜忽然感到喉头一闷呕吐起来。
吓得董妈妈失了魂,刚巧之龙因为公事去了欧洲,董妈妈扶住女儿问:“孩子,你怎幺了?”
董茜茜本来是个十分健康的女孩子,她爸爸是北平人,母亲是山东人。十三四岁已经亭亭玉立,发育得很好,由于她活泼,好动,在学校喜欢出风头,整天跑来跑去,馒头可以吃六七个。肉丝面吃一大碗还要吃苹果。因此,长得又白又胖。在家乡,人人叫她小肥妹。
茜茜不喜欢做小肥妹,吃东西的份量减少了些,而且年纪渐长,人拉高了些,也显得消瘦了。由家乡来这儿,水土不服,加上忙于拍戏,人瘦了许多,如果她不吃避孕丸,就算不减肥,身材已经标准。
茜茜极少患病。
“我胃很不舒服,一定是吃多了避孕丸,美美说,吃避孕丸太多,会有胃病的!”
“你告诉美美,你吃避孕丸?”董妈妈一面喂她喝热茶,一面很惊异的问。
“没有,都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她男朋友多,不吃避孕丸,迟早会出事。”
“你现在好点了没有?应该到片场化妆了。”董妈妈安慰着她:“可能你昨逃卩喝了糖水,没事的…”
“美美说,自从她吃了避孕丸就有胃病,她常常要吃胃葯。”
“你的避孕丸和美美的不同。你吃的是来路牌子,不会有事的,起床吧!”
茜茜爬下床去吃早餐,突然她慌张地抓住董妈妈的手:“我…头晕!”
“头晕?你一定是生病了,非要马上去看医生不可!”
“可是,妈,我要拍戏!”茜茜倒在床上,全身冒汗。
“我去给你请假,又呕又晕,怎能拍戏?”董妈妈手忙脚乱:“你躺会儿,千万不要起床来!唉!偏偏之龙又不在。”
幸好董妈妈有一张能言擅道的嘴巴,她终于给女儿请了假,她马上和贵妈扶茜茜去看医生。
检验结果,原来茜茜怀孕。
“太太!”贵妈不知好歹:“恭喜你快要做外婆了!”
董妈妈把女儿拖进房间:“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孩子都有了,不生下来又怎样?”
“你为什幺那幺不小心?”
“我记起了,好像有一晚没有吃避孕丸,我以为不会那幺巧的。”
“就那幺巧,你是不是要把孩子养下来?”董妈妈严肃的问。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办!”
“有几件事,你必须明白。第一、你没有丈夫,之龙只是你的情夫;第二、你是个明星,做了未婚妈妈,还有脸见人?第三、你现在当红,有几部片等你拍,你肚皮大了,怎能拍戏?”
“其实,我根本不想生孩子,身材会变的。”
“对呀!生过孩子的女人,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再是小女孩,马上变了小熬人啦!到那时,你再也不能做纯情玉女。”
“妈!我不要!”
“唉!如果养了这个孩子,你可以做少奶奶,那当然没话说,可是,你仍然见不得光,为之龙生孩子,根本没有好处!”
“妈!怎幺办?”
“我看最好还是堕胎!”
“堕胎?不,妈,堕胎很危险,会死人的,我怕!”
“多付钱,找一个好医生,就没有危险。妈不会要你送命的。”
“我还是怕!”
“兰丝失踪了一段日子,你知道不知道?”董妈妈问女儿。
“知道,她感冒了,请假了。”
“最近你有没有看见她?”
“有,我们拍的歌舞片,她也有份演出,我们常常见面!”
“你看她的精神好吗?”
“很好,面色也好。”
“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了。”
“我,”茜茜指一下自己:“兰丝跟我有什幺关系?”
“告诉你吧!傻孩子,兰丝前些时候向公司请假,不是感冒,是堕胎。”
“你怎会知道?”
“有什幺事,能逃得过你妈咪的眼睛和耳朵?我有什幺不知道?”
“是不是牌友告诉你的?”
“唔!总之,你见过兰丝,你就不用担心,休息几天,吃些补品,很快就可以复元。”
“只要没有危险,我一定同意,怀孕很辛苦的,生孩子简直要命,我们家乡的那个薇姐姐,不就是生孩子死的?我一提起生孩子就害怕!”
“孩子一定不能养下来,不过,在堕胎之前,我们一定要敲之龙一笔。”
“怎幺敲他?”
“这件事你不用管!”董妈妈翻起了眼白,妙计就来了:“这件事由我办!”
茜茜耸了耸肩,把整盒陈皮梅捧在手上。她相信母亲,依赖母亲,认为只要有妈咪,一切都会弄妥。
之龙由外国回来,买了一些法国时装给茜茜,不过,他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他心爱的女人,而是他最怕见到的董妈妈。
董妈妈把检验报告书摆在桌上。
“茜茜有了你的孩子!”
“真的?”之龙很高兴:“好啊!我就快可以做爸爸了!”
“啊!那幺说,你是准备和茜茜正式结婚、注册、摆喜酒?”
“这…”结婚这两个字,不是之龙所愿意听到的:“董妈妈,你不是不知道,我要到三十岁才能结婚的!”
“我女儿没有丈夫,未嫁生子?她以后还能在电影圈立足?”
“董妈妈,你的意思…”之龙支支吾吾,说不下去。
“我的意思,是带茜茜去见你的父母。”
“他们…他们心肠很硬,就算茜茜有了孩子,他们也不会让我结婚!”
“我不是迫他们答应婚事,是告诉他们,我女儿肚里的孩子,是包家骨肉,就算包家不能娶我女儿,可是也不能不管…”
董妈妈越说越有理,越说越有劲:“她们不要媳妇,也该要孩儿吧?就算他们真的没有良心,也要给我女儿补偿,否则,我控告你们姓包的!”
之龙是暗里着慌,因为,父母抱孙心切,知道茜茜怀孕,一定会迫他和茜茜结婚。包国富绝未反对过儿子娶明星,对方湄也不反对,何况茜茜?“不,董妈妈,你不能去见我的父母!”
“为什幺?”
“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外面金屋藏娇,他们一生气,财产又落空了!”
“那怎幺办?”
“董妈妈聪明,请你替我想个办法!”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堕胎!”
“好主意!好主意!堕胎最彻底。”
“问题是,我们家大小姐不肯堕胎!”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舍不得我们的骨肉,不过我们还年轻,结婚后,还可以养六、七个,对吗?”
“我也是这样说,茜茜很惊慌,怕有危险,不肯干。”
“我们找最好的医生,不会有危险的。”
“她肯听话就好了。”
“我去劝劝她。”
“劝也没有用,她怕得要死。唔!”董妈妈仰起脖子想:“我听人家说,宝玉可以压惊,我在一间珠宝公司,看见一只十万元的‘龙虎凤’玉镯,茜茜戴上了,担保她不会惊,一定肯堕胎。”
“十万?”
“你没有钱,是不是?那没关系,我们明天去问你爸爸要,他是未来祖父呀!”
“好吧!董妈妈,明天我给你十七万元,不过,事情一定要办得妥当!”
“放心,包在我身上。”
自从茜茜堕胎之后,董妈妈声明茜茜要好好休息,所以,不准之龙进卧室,要他睡客房,让茜茜安心休息。
之龙以为茜茜要休息三四天,她刚做过手术,之龙也不想伤害她。可是,这种分房的情形,一直维持了三个星期。
一天,之龙和董妈妈吵了一顿,穿起外衣,便往外走。
他一个人去金宫夜总会喝酒,一个部长连忙走过来:“包公子!欢迎!”
“生意不错!”
“我们增加了表演节目。”
“有什幺新SHOW?”
“一个由西班牙回来的娃娃,又唱又跳,很有劲!”
“她人呢?”
“她表演十点的SHOW。”
“人漂亮吗?鬼妹的皮肤很粗。”
“不!包公子,她不是鬼妹,是混血儿,一半是中国血统。皮肤一流,年纪轻、手段好、够嗲、够騒、够迷人。”
“叫什幺名字?”
“玛利亚!一个充满野性美的娃儿,包公子,担保你喜欢!”
“谢谢!”包之龙给他一百元:“等会儿请她过来喝杯酒!”
“好的,我一定拉她来。”
十点,一种轻快的音乐,之龙为之精神一振,一个穿西班牙服装的美女拍着手,跳着舞,由后台一直跳出来,她的胸脯颤动着,纤腰扭动着,臀部摇摆着…
玛利亚和茜茜,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茜茜是小妻子型的,玛利亚却是荡妇型的。她虽然年纪还轻,但跑惯江湖,因此,对男人另有一手,尤其对于性事,她比方湄、茜茜…总之,她胜过之龙以前女友的任何一个,她是个很性感,很性感的女人。
第一天晚上,之龙请她吃宵夜,大概她看上之龙年轻、英俊,因此宵夜后她当晚便带之龙回家。
她和之龙度过了很疯狂的一晚,从此,她把之龙迷死了。
玛利亚是个中西混血儿,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西班牙人。玛利亚的父亲本来是个乐队领班,玛利亚的母亲也是表演舞蹈的女郎,他们在这儿结婚,生下玛利亚,因此,玛利亚有K市的出生纸,她不单只可以来这儿表演,而且还可以在这儿居留。
“十三岁,我父母离婚,妈咪带了我回西班牙,后来,她改嫁一个西班牙歌手,我自小就跟后父学唱歌,跟母亲学跳舞。”玛利亚伏在之龙的胸膛上,低低的说:“十八岁我乘回来表演之便,回来探望爸爸,在这住了半年,后来又回西班牙。”
“自从上次之后,你多久没有回来这儿了?”之龙轻抚着她那滑不留手的裸背。
“四年,我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我本来是回来看爸爸的,不巧,他随着一个歌舞团巡回表演去了,我只能留下来等他!”
“你还会留下来?”之龙很高兴。
“我是准备回来往半年的,”玛利亚媚眼儿一瞟,風騒入骨:“有了你,我更加舍不得走了!”
“玛利亚!”
“之龙,我爱你,我爱你!”
两个人紧拥着,又进入另一个风流之梦。
从此之后,之龙周旋在两女之间,当然论年轻和纯洁,那自然要选茜茜,可惜董妈妈太贪钱,太?唆,令之龙生厌,而茜茜又一直偏袒母亲,两母女常常联合攻击之龙,令之龙十分不愉快。
相反的,玛利亚最初和之龙要好,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本地十大富豪之子,她爱的是之龙的人,从来不向之龙提出任何要求,无论之龙送她什幺,她都十分欣赏,十分喜爱,不会像董妈妈那样诸般挑剔。
这一点,令之龙欣赏玛利亚,而且,她是个既娇又媚、野性、放荡而又柔情似水的小女人,之龙简直离不开她。
一天,之龙和董妈妈吵架,因为之龙昨天没有回董家,之龙就曾经说过这幺一句话:“我是个生意人,我怎能不应酬?现在应酬算少了,以后应酬还会多!”
“你既然完全不理我们茜茜,整天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那你要她干什幺?”
“你的女儿是不是不甘寂寞?”
“她跟了你,你有责任陪伴她!”
“对不起,我是个男人,我要做事,我不是哈叭狗,如果怕茜茜寂寞,我不反对她在外面交男朋友。”
“你说这些话干什幺?”董妈妈瞪大了眼:“你是想戴绿帽?”
“绿帽不怕戴,只要除得快。她喜欢,我们可以分手。”
“分手?说得倒好听,我女儿是和你订了婚的。”
“结了婚一样可以离婚!何况,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订了婚!”
“啊!哼!你把我的女儿玩厌了,想不负责任,拋弃她!”董妈妈可真凶,直冲着之龙:“玩了一年多就一脚踢开,我女儿可被你弄污了,她是个处女,你夺去她的贞操,她为你堕胎,她整个人给了你,你竟然那样没有良心!”
“之龙!”茜茜走到他的面前,拉住他的领带:“你真的弃我不顾?”
之龙对茜茜还未至于生厌,不过他实在无法忍受董妈妈。
“我从来没有想不要你!”之龙柔声对茜茜说:“可是,你母亲实在难以相处!”
“什幺?”董妈妈推开茜茜,用力推了之龙一下:“你无法和我相处?是想把我赶出去。茜茜,你看你的丈夫,连一个老太婆都容不下了!”
董妈妈哇哇的哭,茜茜连忙抱住她,安慰她,之龙实在不耐烦,拿起外衣,便匆匆往外面走去。
“之龙!”茜茜叫着。
“别叫他!”
“妈!他走了!”
“走了就算了!”
“那…我们以后的生活…”
“你这傻孩子,”董妈妈拿出一方大手帕来:“你以为他真的不要你了吗?他舍得你?他能找到一个比你更好的女孩子?”
“可是,他刚才很生气!”
“他是公子哥儿呀,脾气怎能不大?”董妈妈充满信心:“过一两天,他自然会回来,他以前追求你的时候,不是也试过去而复返?孩子,相信我,没有一个女人,能有本领把之龙由我们手中抢走的!”
最初,茜茜担心,担心没有人再付他们家用钱。
渐渐,茜茜整天忙拍戏,女孩子,跟那些男演员玩玩笑笑,很快就把不愉快的事情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