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关昕那么好,娶我干什么!

   “我不否认。”靳湛柏低头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斩月搓着他的手,十分柔顺的陪伴他身边。

  “其实我一直不喜欢我老爸,”他按按眉心娓娓道来,“初中的时候带着靳东看黄碟,给我老妈发现,跪在搓衣板上给她拿着鸡毛掸子打,靳东很乖,大人说不能这么做他就不做了,我就一个人偷看,那个年代电脑还没普及,想看大话西游还得去音像店租,”话至此,朝斩月温柔的笑,“我和邝晨跑去音像店租黄碟,那老板娘吓的一愣一愣的,邝晨的爸妈平时经营家族生意,对他很宠,兜里面动辄好几百块,真是标准的富二代,见老板娘不肯租,甩手就给人家两百块钱,然后我们带着黄碟去他家看,他爸妈回家晚,家里只有一个保姆烧饭给他吃,我们躲在他房间里,看黄碟,打机。”回忆和好朋友的往事,靳湛柏脸上晕绕着月色一般单纯美好的笑容。

  斩月露出笑话她家老公一般的笑容来,但也没觉得“咦,怎么这么小就不学好”,男孩子嘛,原本就喜欢这样胡闹,况且她老公现在已经长成非常优秀的男人。

  他继续陷入回忆,旋着酒杯轻笑:“原本那老板娘还愿意租给我们,可是我们隔三差五的去,把她吓坏了,竟然偷偷跟着我跑到我家里找我爸爸,我爸听说后把我扒光,拿着这么粗的板尺把我压在板凳上往死里打。”他比划那板尺粗厚的程度,眼圈渐渐湿红,笑容也收拢起来,眼底一片寂寥:“从那天起,我就恨了我爸,我根本不觉得他爱我,他总是管我,约束我这约束我那,我烦透了,我很想离开这个家,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所以我才考哈佛的,15岁的夏天,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开心死了,我爸在房里坐了一天,看他舍不得我却非常得意,心里面在想,你管我呀你管我呀,你管不着我了!蝗”

  斩月瞧他有些激动,立即压住他的手,温柔的安慰起来:“老公,不是只有你这样成长的,许多孩子都会和你一样叛逆,不要怪自己。”

  靳湛柏垂着脑袋,像一颗凋零了树叶的苍柏,声音沙哑:“我到了美国,抽烟、喝酒、看黄碟、泡妞,什么不干?我心情太畅快了,毕业后我开始创业,经营自己的事业,打电.话告诉他,我再也不会回国了,这辈子在美国生活,我爸跟我失去了一个月的联系,但我不知道其实那段时间他有多难受,我却在美国过风花雪月的日子,小小年纪就赚了不少的钱,很骄傲,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结交许多朋友,玩的不亦乐乎,完全把生我养我的父母忘的干干净净。哪”

  “老公……”斩月想制止他说去,因为他很激动,陷入了对自己谴责的无底洞中。

  “我27岁跟关昕谈了,才经常回国,但就是不回家,我故意的,”他含着泪水笑,懒散的伸手去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我就是跟他作对,越是气他我越开心,直到有一天,我带关昕回家,跟老妈说这是我女朋友,我爸拿拐杖指着我,说我不是他儿子,叫我滚,我一拽住他拐杖往旁边一扔,我爸跌在了地上,那个时候,我才,我才知道原来我爸爸也会老。”

  靳湛柏从斩月手中抽出手来,趴在桌子上双肩瑟瑟发抖。

  “老公。”斩月流着眼泪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老公,没事的,爸爸了解你的心意,其实子女跟父母很多都是这样,极少数开窍的早,才知道父母对我们的爱有多么深沉。”

  他抬起头,捂住泪流满面的脸:“我长大了,我依然看黄碟,可是他已经没精力管我了,他每天站在院子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希望他的子女多回家看看他,陪陪他。”

  “老公!”斩月站起身来抱住不断发抖的靳湛柏,他一扑进她怀中,抱着她的腰,头埋在她大肚子里,流着痛苦而悔恨的泪水。

  “我从来不知道父母去世是这种滋味,我一直认为亲人是种累赘,我想要你们出现你们才可以出现,讨厌的时候别来烦我,可是我现在没有爸爸了,为什么感觉这么痛苦,我仿佛真的要独当一面了,无论任何时候无论我以后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找不到依靠了,为什么是这种空虚而恐慌的感觉……”

  斩月泪流满面,捧着她老公的脑袋轻轻地抚摸着,安慰着,心痛着,疼惜着……

  ……

  离开餐厅的时候靳湛柏的几个哥哥过来了,陪他喝点酒解解愁,斩月这个当媳妇的自然不好存在,便悄悄离开了,出来的时候看到靳百合站在老太太房门口招呼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二嫂三嫂:“妈说把爸遗物整理一,后天带去火葬场火化,你们进来帮帮忙。”

  二嫂三嫂拍拍腿起来过去了,斩月也是当媳妇的,一天躲在楼上没露面,现在自然要做点事才好,于是也就跟了过去,进的时候看到老太太瘦小的身体已经躺在被子里了,她刚要叫,被二嫂拦住,朝她“嘘”了一声,晃晃手。

  “好容易睡着。”

  斩月点头,然后走去柜子边上,收拾老太爷的衣服。

  房里几个媳妇都在整理遗物,靳百合看了看老太太的点滴,坐在床边直叹气:“唉,

  tang爸这一走,妈完全垮了。”

  声音很小,老太太不会醒来,不过房里的几个女人全都听到了,接二连三讨论起来,斩月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没有插嘴。

  二嫂从书柜中翻出来老太爷珍藏的影集,大家都有兴趣,于是坐在沙发上靠在一起,瞧了瞧这充满回忆性的东西,斩月也很想看,于是走了过去,站在几个嫂嫂后面,低头望着她们一页页翻开的影集。

  天哪,她竟然能看到老太爷二十几岁的样子,穿布褂布鞋,在风景前咧着嘴笑,有的还有老太太,老太太更是年轻,扎着麻花辫穿着小花褂子抿着嘴儿望着镜头,二嫂三嫂都十分激动,压着嗓门说:“哎唷,这真是宝贝啊,连爸妈谈恋爱时的照片都有,我的天,这是哪一年啊?”

  “往后翻,往后翻。”

  于是乎,大伙儿一起看起了影集,一开始是老太爷和老太太年轻时的照片,然后出现了抱孩子的老太太照片,再然后,腿边一个孩子,怀里一个,然后一大家子,许许多多的旧日岁月就在前面如同电影胶卷一般倒映着,回放着,让人唏嘘又嗟叹。

  翻到三分之一处影集出现了靳家中间这一辈的照片,也就是五个子女。

  “哇,大哥年轻时好帅啊。”三嫂看到了靳百年的照片,用手指着。

  影集中还有靳百年和夏雪的结婚照,八几年的婚礼,十分简单朴素,夏雪头上还戴着十分俗气的玫瑰花。

  再往后翻,是老二老三,然后靳百合,他们几个子女的照片相对较少,幼年时更是屈指可数,可是靳湛柏的照片非常多,从他婴儿时期就比比皆是,翻了好几页全是他的照片,也不过才翻到他的小学。

  二嫂不禁带着酸溜溜的口吻调侃:“爸还是喜欢老小。”

  “当然啊,这儿子出息,15岁考哈佛,有几个?”

  “也不是啦,小五是家里最小,跟爸差了五十岁,都可以当孙子了,你说疼不疼?”

  大家议论着她的老公,她带着浅浅的微笑细细听着,并没有发表言辞。

  影集一页页往后翻,靳湛柏的中学开始出现,那个小小年纪顽固而执着的模样已经初有形成,高中已经开始缺失,那个时候,应该是靳湛柏跟老太爷闹的最僵的时候,之后他去了美国,更加不会有他的照片。

  大家唏嘘,继续往后看,不料在一页映入眼帘的照片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怔的目瞪口呆,谁也没有说出话来。

  影集的白皮纸压着的是27岁的靳湛柏和19岁关昕的亲密照,相片中,靳湛柏拿拍摄相机,怀里搂抱着娇小的关昕,天空着大雪,万物雪白,关昕的长发漫天舞,鼻头通红,咧嘴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线,靳湛柏贴在关昕头上,嘴唇亲吻她的头发,眼睛却向斜方镜头看,因强风大雪不得不眯起眼睛,围巾在风中,眼神却风情万种,属于27岁初熟的魅力与性感全都刻画在他深深而迷离的眼睛中,背后是美国的第五大道,看的到圣诞节的标志性物件。

  短暂的沉默后二嫂急忙把相片从白皮纸抽出来,嘴里咕噜:“哎呀,爸爸老糊涂呀,怎么收藏着他们两的照片呢。”

  斩月心底不是滋味。

  “扔了吧。”三嫂说。

  二嫂刚要去外面,被靳百合拉住:“人的照片怎么能扔呢。”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也有这么点道理,不太吉利。

  于是靳百合转身看着脸色已经有些儿苍白的斩月,说:“这你带回房吧,问问小五怎么处理。”

  斩月艰涩的点点头,伸手接过,习惯性翻转一面,没想到相片背后还有字,字迹一看就出自她老公手笔。

  宝贝第一次在美国过圣诞,高兴坏了,闹着问我要苹果

  那所有的爱,所有的疼惜,所有的要与他白头偕老的决心就在此刻烟消云散,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严重的被背叛之感。

  “弟妹啊,这里没什么事,你上去吧。”三嫂话里有话,自然,这种情况,没个女人不受刺激。

  斩月将苍白的脸颊转向她们,硬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好。”身后的人摇头叹息,斩月离开了房间。

  餐厅里还有几兄弟喝酒的声音,在聊什么,讲话声大,斩月握着拳头,在楼梯前徘徊一阵,上了楼。

  到楼上,宝宝们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斩月却有点儿无头苍蝇般慌乱,心里像漏了个洞,完全不知所措,又堵的慌,虽然这没有什么可追究的了,但是是个女人遇到这种事都做不到冷静或淡然处之,她好嫉妒。

  一开始计较老太爷收藏着关昕和他的照片,待她看到照片背后他那些宠爱的字迹后,心里早已溃不成军,他喊她宝贝,他是不是喊每个和他好过的女人都叫宝贝?那她这宝贝又算什么呢?他写的这句话这样温柔这样甜蜜,他们曾那样疯狂而炽烈过,那她呢,她到底算什么?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她比关昕走运的只是,在这个男人想安定的时候出现,而关昕,来错了时间,是这样吗?如果

  关昕在他33岁心智思想都已成熟的时候遇见他,他娶的就是她了对吗?她与他而言,其实只是个天时地利,对吗?

  斩月承认,她有点混乱,其实这种事完全没必要计较,因为这并不属于背叛,单纯的只是她老公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过去,在没有伤害背叛对方的前提条件,有什么理由再去为过去的事计较。

  她摇了摇头,想把这些烦恼摇出脑海,去浴室掬水浇了浇脸,稍微冷静些许,又听到宝宝们憨态可掬似的浅浅呼吸,心头不禁又热了起来。

  “他对你这么好,还计较什么?”

  斩月对着镜子拍拍脸,又笑了,继而刷牙洗脸,做好清洁工作后轻轻上了床,翡翡缩在墙边,小手儿秀气的叠放在脑袋边上,看着好文静,匡匡略有不同,歪着头,双手摊开,一条腿还跷在翡翡身体上,斩月小心翼翼的把孩子的腿拿来放平,盖好被子,又分别亲了他们,摸摸脑袋,方才靠回自己的床头,坐着想了想心事。

  床头柜上开着一盏暖色的灯,灯座压着那张照片,斩月想拾起来再看一看,又发现这是自我找虐,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把手缩回来。

  安静的坐了一刻钟,可是却没有睡觉的打算,他在楼,和几个兄弟喝酒,今晚守夜,应该不会上来,而且接来很长时间估计他也照顾不到她,她要安静一点,不要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再找他不痛快。

  思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每一种想法都给人带来一种不一样的感受,现在她又豁然开朗了,还不太困,拿了手机给沈书发去短信。

  斩月:睡了?

  五分钟左右吧,沈书回复:没,?

  斩月:想和你聊聊

  沈书:好啊

  手指在按键上停留片刻,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也不算事情的事告诉沈书,想来想去又还是发了过去。

  斩月:今天收拾爸爸的遗物,看到了家里的相册,里面有靳湛柏和关昕的合照,很亲密

  沈书:吃醋了?

  斩月:也没有,只是一直以为他们是那种互相憎恨的旧爱,今天看到照片才知道,原来他们曾经那么甜蜜

  沈书:情侣嘛,就算只相爱一个月也是有过热恋期的,甜蜜很正常

  望着这条短信,斩月又不知所措了,刚才安慰好的心现在又彻底乱了,对关昕不愿意承认的嫉妒和对靳湛柏的怨气,她知道她很无理取闹,可还是想现在就把靳湛柏喊上来,对着他大叫:“你跟关昕那么好,娶我干什么!”

  可能猜到了斩月胡思乱想,沈书又来了一条短信:都过去了呀,再说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干嘛折磨自己?

  斩月:嗯

  沈书:琪琪,聪明女人是绝对不会计较男人的过去的,更不会去问去打听,你要想跟他好好过,最好不要触碰他的过去,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33了,你觉得他会没经历过几个女人吗?要真没有,这男人还真有点问题,你还真不能嫁

  斩月:我懂

  沈书:所以啦,把那照片当垃圾扔掉吧

  斩月:书,你和姜南爵在一起了不就经常能见到龙秀阳吗?

  沈书:怎么?你想知道龙秀阳有没有和关昕在一起?

  斩月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变成了那种市井女人,以前她从不八卦别人的私事,现在竟然也干起了自己曾经最不屑的事。

  沈书:关昕有男朋友了,不过不是龙秀阳

  斩月倒是很意外,可能心头还有一丝丝释然:是吗?那感情好不好?

  希望她很爱她的男朋友,不要破坏她的家庭。

  沈书:你要我说实话吗?

  斩月:当然

  沈书:你别生气,关昕还喜欢你老公

  斩月:……

  沈书:你老公有人喜欢还不好啊?这证明他有魅力,你愿意要那种都没人喜欢的男人吗?别人喜欢不要紧,他对你好忠于你不就行了吗?其实你老公这方面还是不错的,他是谈过几个,但那都是正儿八经的恋爱,不是在外面乱搞,而且他那么疼孩子,不舍得伤害家庭呀,放心

  斩月陷入一片迷茫,自己老公的前女友还喜欢着自己老公,想必没有女人不担心的,她讨厌这种感觉,为什么世上就有惦记别人东西的女人呢,都没有自尊心和品德的吗?虽然她是后来居上,但他们已经结婚了,而且不是以插足的手段得到这个男人的,身为前任的她还惦记着他分明就很没有品嘛。

  斩月知道自己又开始不讲道理了,她摇摇脑袋,再也不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于是对沈书发了一个:书,我睡了,晚安。沈书回了她一个:你呀。

  一句“你呀”似乎包含万象,沈书了解她,聊天到此结束。

  今晚的聊天纪录删除了,就当不存在过,没必要影响自己以后的心情。

  斩月关了手机关了灯,轻轻躺来,帮孩子们再掖了掖被角,窗外的夜色正是

  光辉夺目的时刻,很美,可她看着窗外心头却隐隐觉得孤独,他不在的夜,心里空落落的,这就是一个把心渐渐全都寄托在她爱的男人身上的女人所共通的特质。

  患得患失吗?也算吧。

  于是,就这样迷迷糊糊,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等待入睡,不知道在深夜几点钟的时候终于进入了梦乡。

  ……

  清晨,四月天里的宁静还没叫夜晚一并带走,靳家整个花园覆盖在一片雾白的空气当中,没有声音,连鸟儿啁啾也都变得低调婉约,细细一看,才能瞧见靳家大客厅里已经有佣人忙忙碌碌,正在准备丰盛的早餐。

  三楼,靳东房间。

  小家伙醒来后望着抱着自己的年轻男人,老半天反应不过来,这个男人还抱着自己,真烦,于是小家伙努力的把男人的手推开,也正好闹醒了正在沉睡的靳东。

  他抚摸孩子光溜溜的脑袋儿,声音很温柔:“宝贝,醒了吗?”

  威廉趴在床上,翘了头到处张望,发现不对劲一鼓作气爬起来,小屁股撅的老高,靳东的长腿挡在外侧,差点儿绊倒走的歪歪倒倒的威廉,他收起双腿,威廉爬着床,一点一点往落脚,终于了地,连鞋子都没穿,光着小脚儿吧嗒吧嗒走到门边,踮脚触碰那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