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软语
作者有诗云:
【依依软语闻朝夕处处柔情付须臾】
【秋风秋雨逐不尽复恐寒雁过?东西?】
日上三竿,安惟翎才转醒。
她睁眼看见?雕花大床顶上挂着的流苏穗子,忽而察觉自?己竟又宿在了?袁玠书斋里?。回想昨夜种种,不由得感叹,相爷在书斋内间摆这一张床,当真有先见?之明?。虽说本?是方便他看书倦了?小憩一阵,未作他想,不过?总归也算物?尽其用。
她动动手?臂,忽觉一丝腰背酸软,这丁点不适于大帅来说也稀奇得很。她身强体健,又有深厚内功护体,上一回这般牵动筋骨,还是十岁上下练拳脚基本?功时的事。
“好家伙,”她心道,“喝高了?便如此能折腾,我竟也陪着他一道疯魔,现都几时了??”
袁玠被她的动静吵醒,一睁眼,酒后夜里?的荒唐事悉数想起?来,他一阵恍惚,“阿翎?”
安惟翎侧首莞尔,“起?吧,我看现下约莫到巳时中了?,别耽误正事。”
袁玠有些赧然,“阿翎,你会恼我么?”
安惟翎有心逗他,“恼你什么?”
“你别逗我,”他温声?道,“我昨夜酒后荒唐,你会不会恼我?”
“你才多大,怎么和那帮御史?老?头似的?荒不荒唐什么要紧?你我又是什么关系?我恼你做什么?”
她一连串问题,袁玠都不作答,“不恼我便好,以后我不能再这般饮酒了?,到现在头还有些疼。”
安惟翎才拾掇好一身穿戴,闻言坐回榻上给他揉太?阳穴,胡扯道:“再不喝了??酒不是最能解醋么?以后若再醋了?又如何?”
近墨者黑,袁玠如今脸皮也厚了?些,“醋了?阿翎哄哄便好,不饮酒了?,容易误事。”
“误事?昨夜不是把该做的都做了??”
袁玠摁住她的手?,“少说两句……”
安惟翎笑道:“行了?,赶紧起?来收拾,我一会去?一趟兵部,你不是还有帖子没写?别耽误了?。”
袁玠柔声?道:“头还疼呢。”
“真会撒娇,”安惟翎也没时间欺负他,打起?帘子,对外头吩咐道:“青方,再去?煮一碗醒酒汤,加点蜂蜜。”
青方应了?。
袁玠愕然,“昨夜青方一直在外头?”
安惟翎奇道:“这不废话?你的贴身小厮,还能去?哪?说来还得谢他,昨天若非他守在相府门?口哭哭啼啼把我拽进来,天知道你还要喝几壶。”
袁丞相的脸当真是里?里?外外丢完了?,此刻竟有了?些虱多不痒的觉悟,“算了?,青方嘴严,不会乱嚼舌头。”
“再说,他早该习惯了?,我三番五次夜里?偷溜进相府寻你,哪一回他是不门?儿清?”
袁玠叹着起?身,拾掇了?一番,青方掐着时间送来了?醒酒汤和早食。二人随意吃了?点,便各自?忙去?。
安惟翎去?兵部处理了?些公务,带上张存福和卫渡津去?万俟铮府上寻他。
舒王和兴王身边的暗线,万俟铮已然安排妥当,只等十月初九祭祀大典那日,安惟翎遣人佯装行刺皇帝,再借机搜查那两位藩王,不出意外,应当能搜出些提前备好的兵器。
这时,该当埋伏在藩王身边的那几位暗线出手?,假意反抗,禁卫军上前压制骚乱,安惟翎趁乱诛杀二位藩王。
寻常人多是想到到栽赃兵器这一步,唯独安惟翎胆大包天,竟敢直接要了?藩王性命。众人正在万俟铮书房商讨细节,卫渡津忽而有些不放心,“大帅,就算是佯装失手?,诛杀藩王也绝非小事,万一朝臣不满,一齐请命处置大帅,陛下无奈也只能先扣下您,到时如何收场?”
安惟翎面不改色,“陛下待我不薄,我不会将他置于不义之地,到时不等众臣发难,我自?请下诏狱——”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慌什么?”安惟翎有些好笑,“刑部由陛下一手?掌管,就算我身在诏狱,谁还敢私下对我用刑不成?”
万俟铮点头称是,张存福问道:“之后呢?大帅又待如何?御史?那帮老?头子嘴碎,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到时你一言他一语,陛下如何光明?正大放您出来?”
卫渡津年少单纯,张存福一介武夫,俱都想得不够深远。安惟翎端起?一盏茶,抿两口,“万俟大人,你来说吧。”
万俟铮指着桌上一张地图道:“二位藩王有意谋反,即便在京城出了?意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藩地叛军亦不会即刻遣散,届时还需一人带兵镇压。”
卫渡津抚掌,“此人非大帅不可!”
张存福是个缺心眼,“为何?”
万俟铮忍俊不禁,“那两位王爷养的私兵加起?来有五十万之众,他二人藩地又近西?北,如此地界,如此兵力,你说,我朝还有谁能压得住?”
张存福拍案,“非大帅不可!”
卫渡津道:“为何私兵有五十万之多?陛下竟能容忍至斯?”
安惟翎叹气,“陛下仁善,那二人是他亲兄长。不过?,五十万也只是幌子,剔去?老?弱病残,该只有二十万。”
万俟铮亦叹,“陛下着实?仁善,我在舒王府内见?过?一座约莫七八丈高的佛塔,外看仅五层,内里?竟暗藏九层。”
安惟翎蹙眉,“九五至尊?他想得倒美!”
万俟铮点头,“陛下早知道这一桩,也只一笑而过?,并未斥责舒王。”
“陛下重情,舒王在儿时曾教?陛下习字。”安惟翎放下茶盏,继续道:“卫渡津,到时你乔装成青方的模样,跟在相爷身边,等我动手?时,你千万拦住相爷,别让他插手?。”
万俟铮一叹,似有艳羡之色。
卫渡津点头,“大帅,我再让唐棠乔装一番,跟在你身边,也好让你多一个帮手?。”
“好,”安惟翎亦点头,“你那媳妇功夫着实?不错,跟在我身边也是个助力。另外,我已嘱咐阿樱配了?一些摄魂术解药,过?两日会送到各位手?里?。祭祀大典这般场合,见?空道长必会到场,若是让他的摄魂术蛊惑了?,咱们都得歇菜。”
万俟铮道了?声?谢,问道:“大帅为何不让相爷插手??”
安惟翎摆手?,“本?就是我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断不能牵扯到他。再者,这般计划无论如何都是要人下狱,才好堵住悠悠众口,齐玉不比我自?小习武,他受不住。”
万俟铮忽而凑上去?,眼巴巴道:“大帅,西?北军营里?可还有似你这样的姑娘?给我牵个线如何?”
张存福卫渡津齐声?嗤他,“做梦!”
他有些感怀,“我向来独行,这些年在外游走,好坏都一人扛着,要有个姑娘这般为我操心,拼命护我,当真死而无憾。”
安惟翎笑道,“好说,我给你留意着。不过?先打声?招呼,军营里?可没多少姑娘,你别有太?大指望。”
万俟铮点头如捣蒜,“我也不挑拣,只要姑娘知道疼人便好。”
众人商议事毕,在万俟铮府上随意用过?了?午饭,各自?散去?。
翌日,安惟翎当朝奏请皇帝,将王钊一家放了?出来。
王钊虽受人蛊惑与回鹘人私通,好在并未出卖本?朝兵事机密,江崇宁念在他军功卓著,眼下又值多事之秋,兵部可用的将才不多,干脆赦免了?他,也正好让安惟翎收为己用。
因为这茬,朝会波折了?一番,好在有袁玠帮腔,那帮文臣才不情不愿闭了?嘴。
下了?朝,安惟翎蹭上袁玠的马车,才行了?几十丈,被骑马飞奔的周赟赶上。
“相爷大帅留步!”
袁玠叫停了?马车,安惟翎打起?帘子,见?周赟匆匆赶来,他身形胖大,□□的青鬃骏马跑得有些喘。
袁玠温声?道:“周大人有何事?”
周赟在马上行了?个礼,“下官下马不易,不便给二位大人行正礼,还望二位恕罪。”
今日朝会絮絮叨叨开了?两个时辰,此时安惟翎有些肚饿,微微不耐,“有事说事。”
周赟又行了?个礼,“九月十六便是相爷同大帅的婚期,在下备了?一些薄礼,今日午后送去?相爷府上——”
“送去?大帅府上,我的便是她的。”
安惟翎拦住,“还是送去?相府,我呆在相府的时候居多。”
袁玠莞尔,点点头。
周赟险些被腻歪得背过?气去?,“在下明?白,午后便将东西?送去?相府。”
“还有事么?”安惟翎作势要放下帘子。
周赟忙道:“没有没有,不打搅二位。”
安惟翎“嗯”一声?,吩咐青方继续驾车。袁玠拉开小茶几的抽屉,取出一块赤豆酥递给她,“阿翎是否有些饿了??”
她懒洋洋道:“喂我。”
袁玠低笑,轻轻将点心送到她嘴里?,“昨天吩咐厨子做的,赤豆性暖,冬日里?吃些正好。”
安惟翎搂住袁玠,万分舒坦,“当真是好贤惠。”
“这词是用在我身上的?”他失笑,“还有大半个月便是婚期,婚后是想住相府还是元帅府?”
安惟翎一骨碌爬起?来,撑着眼睛望他,“还能住元帅府?”
“有何不可?”他给她斟了?一盏茶,动作行云流水。
“旁人怕不是要议论相爷倒插门?了?。”
“有何不可?”
“你爹娘也不管管你?”
袁玠莞尔,“我父母性情豁达,又早已不问世事,若不是放心不下我一人在京城,早天南海北游历去?了?。”
“当真是亲生的?家里?独苗苗做人上门?女?婿也不管了??”
“那不都是俗礼么?他们不论这些,只消你我二人过?得好,他们便放心。”
安惟翎叹道:“你父母当真是好通透!倘使是我家那位老?头子,得把儿子打断一条腿才罢休!”
“岳父大人才不舍得,他老?人家刀子嘴豆腐心。”
“你倒是比我还懂他,”安惟翎笑道,“那便这般,咱们先住帅府,那里?有演武场,方便我练手?。再有,之前不说在你府上建一座湖心亭么?还有临水阁、澡池、武场,等这些都修缮好了?,咱们再一道搬去?相府住。”
“也好。相府地界宽广,稍稍动土亦不会打扰到父母亲。”
“你说,你爹娘要知道我把相府这般祸害,不会怨我吧?”
袁玠点点她鼻尖,“他二人心疼你还来不及。你又嘴甜,又聪敏,对我一片真心,你父又是我父旧友,他们怎么会对你苛责?”
安惟翎满脸笑意,没正形地躺在袁玠腿上,“本?帅当真好命,有齐玉疼我,还有公婆疼我,倘使我家老?头子也能像你们这般疼我,那就如同满月无缺了?。”
袁玠低声?轻笑,仿若玉石琳琅作响。
他柔柔地抚她额角碎发,“大帅合该是被天下人疼爱的。不过?,天下人又如何?都不及我万分之一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位祖宗真齁,呕……
不过反正也是谈恋爱嘛,就气死单身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