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美国的凌晨六点。
一个典型的亚裔男人刚从酒吧里出来,身高将近一米九,眼窝深邃得像是混血,特别是鼻尖的那颗痣,异常得迷人。
在一堆睡在报纸里的流浪汉以及不省人事的酒鬼里,他简直是遗世而独立。
“Roy,不是去机场吗,你行李呢?”旁边一个高大的白人小哥从酒吧里跑出来,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
“不用行李。”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吗?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回国?”那个白人小哥一脸不解地问道,“说退役就退役!而且竟然就在这么个破地方随便办个退役仪式……大哥你好歹也是这几年最牛逼的赛车新星好吗!”
“继承家产。”
“家产?家?你可别骗我了,你出车祸的时候,签公司的时候,得赛季冠军的时候,可从没见你家里人来过!简直是流放!”那个白人小哥气愤得说道,“你为什么还要大发善心回国解决那些破事啊!”
这几年,他见到的Roy永远是一个人。
可现在的他刚赢得赛季冠军,本该受万人追捧,可他却退役了——
又要一个人,回国。
太阳缓缓升起,小街的霓虹灯熄了,流浪歌手拖着吉他往远处的小镇走。
“没打算大发善心。”亚裔男人望着远处的初阳,淡淡道,“是回去抢东西的。”
“抢什么?”白人小哥问。
“一切。”
“……包括你以前提到的那个女孩子吗?”
这个从中国独身前来的男人,从来不提那些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人,就仿佛他前面的人生被清零了一般——却唯独提过一个女孩。
用他的话来形容,那是一个可以用眼神将他撕裂的女孩。
亚裔男人低沉地笑了一声:“我想她不会放过我。”
“所以……你要把她重新留在身边吗?”
“没兴趣。”
言语够冷淡,可他的手,却明显颤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酒吧门口。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一点迟疑,手指一松,手机已经被扔进了垃圾桶。
砸出一声闷响。
就要再次别过了。
这片广阔的,孤独的,洒满鲜血的土地。
“以后,我叫谢沽。”
“后会无期。”
-
今天的津市很奇怪,就在下午的时候天空还呈现着蓝色与橙色交接的模样,可到了晚上,却又下起了大雨。
闷闷的雷声,压得这个繁华的城市就像一滩死水。
这个时候的沈舒梨刚刚从公司高层的会议上下来,脚下的红底高跟鞋踩出胜利的旋律。旁边高个子戴墨镜的保镖帮她撑起伞,将她送到车上。
雨越来越大,狰狞的痕迹在车窗上蔓延开来,路灯暖黄色的灯光在水迹中晕开,雨夜的光线总是很迷离。
沈舒梨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正好透过前置镜看到自己。
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墨蓝色的衬衫,每一处线条都硬朗而锋利,直至胸前的起伏处。再往上,是一张年轻的脸,是二十二岁女人独有的饱满。
就是这样年轻的女人,刚刚在会议上舌战群儒,把那些老奸巨猾唯利是图的中年人哄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乖巧地来了句“那就不耽误叔叔们的时间了”。
自从沈舒梨接管沈家大部分企业后,从投资到营销,从管理到执行,她没有一样是令人失望的。
就在这个时候微信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沈舒梨看了一眼那个粉色的星之卡比头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但最后还是接了下来。
“昨天在我家会所见的那个男的怎么样?”熟悉的声音具有超高的穿透力,李妍说话向来直奔主题。
“哪个?”
“黄子瑜,就是那个眼角有一颗泪痣的小帅哥啊。”
“那个点痣的演员?”
“……你可以这么理解。”李妍已经习惯了沈舒梨这找打的说话方式,热情一点不减,继续介绍道,“你就一点不感兴趣吗?人家可是现在娱乐圈预备顶流呢,刚刚选秀节目C位出道,粉丝一大堆的,而且都是富婆粉,圈里可都叫他‘脸蛋天才’呢。”
本来有些疲倦的沈舒梨听到这儿,竟然笑了一声。
“这还不能入你的眼啊?”
沈舒梨没说话,可是答案明摆着呢。
什么才能入她的眼呢。
她盯着车窗出了神,可视线最好还是被车窗上的一点污渍给截了下来。
那是淡茶色的一个点。
就像是一颗痣,很淡的一颗痣。
而这颗痣,就应该长在英挺的鼻梁上,刚好落在鼻尖,不停地在人眼前晃悠,让她恨不得直接给咬下来。
再想起昨天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画着鲜艳的舞台妆,脸上的粉几乎盖住了他眼角的痣。
“俗。”沈舒梨喃喃道,“俗不可耐。”
“行行行,以后有别的极品再跟你说哈。”李妍这个时候本该结束这个话题,可她却鬼使神差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舒梨,人别再一棵树上吊死。”
沈舒梨伸出葱白的手指,用指腹使劲地按在上面,将那点污渍完全裁掉,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
“一棵树……”
沈舒梨冷笑一声——
“哪棵?”
“死了的哪棵?”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沈大小姐还对这件事情如此耿耿于怀。
当年沈舒梨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偏偏和谢家的私生子谢沽在一起了。谁知道谢沽一声不吭地被送出国了,沈舒梨在家郁闷了三天,就在自己别墅的后院给谢沽建了个坟,就当他死了。
自此,不管是什么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了。
“没有没有什么树不树的,你就当我刚刚在放屁好吗?今天晚上八点半不是还要在酒会上见面吗,等着看我们沈大小姐艳压群芳呢!”李妍感觉自己现在这语速不去搞搞说唱都说不过去,“等会儿见,期待你的闪亮登场!”
电话挂了,李妍在电话那头大喘气。
沈舒梨这个人虽然看着天煞孤星,但是对朋友是真的很好,做事的能力也是一流,唯一的雷点就是千万别提谢沽。
“李妍姐,那头是对我不满意吗。”某位脸蛋天才的顶流在旁边问道。
“她这人刁的很,看不上才是常态。”
“那……以后会不会尴尬……”
“别担心——她没空管你。”李妍拍了拍旁边黄子瑜的肩膀。
“……”
“我先走了,今晚酒会见咯。”李妍说道,把长卷发往肩膀后面一甩,起身准备开车回家换礼服。
“哦对了李妍姐,我经纪人跟我说今天谢家也要来。”黄子瑜说道。
“谢家来不是很正常吗?”李妍停下脚步,不解地看过来。
这个津市,如果说沈家拿了一半,那么剩下一半自然就是谢家的。
“但这个人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你没听说过的多着——”李妍话还没说完。
“叫谢沽。”
“……你说什么?!”李妍高跟鞋踩出了脚下发射器的气势,差点撞到黄子瑜身上。
黄子瑜一个小年轻哪里有见过李妍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了。
李妍深吸一口气,才接受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她舔了舔嘴唇,仰头喃喃自语道——
“我家小舒梨,估计得疯掉。”
-
雨越下越大了,却丝毫没有浇灭各大媒体对津市上流圈酒会的热情,作为每年夏末最引人瞩目的酒会,无数生意在觥筹交错中谈成,籍籍无名也有机会飞上枝头,甚至可以窥见下半年津市发展的格局。
从十岁开始,沈舒梨就从来没缺席过。
作为沈家风光无限的大女儿,从小成绩就好,身影流连于各大竞赛的颁奖现场,大学读了一半就已经接手了沈家的部分企业,可谓是新生一代里最大的一匹黑马。
而这一次,是沈舒梨首次以沈氏集团总裁的身份出席夏末酒会。
更多人盯着她了。
今年酒会选择在谢家的会所里面举行,此时门口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这阵仗,就连明星的颁奖典礼都要逊色几分。
李妍在门口抽烟,顺便等沈舒梨。可当她看到沈舒梨的那一刻,拿打火机的手迟疑了一下——
她今天已经看了太多奢华的礼服,心里早就麻木,直到看到沈舒梨。
黑色的垫肩修身鱼尾裙,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她微微侧过身,整个背都暴露在空气里,背后的那一条凹陷流畅而清晰,性感却又高贵。
头发全都盘到脑后,没有一丝碎发。她就像一只孤冬里的黑天鹅,舒展着自己的翅膀。
其实沈舒梨是显年轻的娃娃脸,可她却偏爱凌厉的妆面——高挑的眉毛,锋利的眉峰,是出尘的美。
大小姐,这才是真的大小姐。
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抽烟的李妍,朝李妍挥了挥手,走了过去。
李妍灭掉手上的烟,突然想起来今天黄子瑜跟她说的话,心里总有一点发憷,就连看沈舒梨的眼神都开始躲闪——“今天雨好大。”
沈舒梨回头撇了一眼。
夜雨总是来势汹汹。
李妍开始给沈舒梨打预防针:“考你个问题,你知道今年最流行的话是什么吗?”
“什么?”
“——peadlove。”
“……我看你真有搞说唱的天赋。”沈舒梨笑。
其实沈舒梨笑起来很温柔,甚至像是孩子,苹果肌鼓鼓的,很幼态。
就在这个时候,沈舒梨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一看是管家的电话。趁着酒会还没有开始,沈舒梨索性就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沈舒梨的声音淡淡的。
“小……小姐……”管家的声音有些没底气,“今天雨太大了,然后太太又突然过来了说要找你什么东西,说等你酒会回来。”
“所以呢。”听到“太太”两个字,沈舒梨的语气瞬间冰冷了。
“太太还带了狗,那狗下雨天跟发疯了一样在院子里跑,然后……”管家似乎深吸一口气,“把小姐您后院的那个坟给刨了。”
……
李妍在一旁依稀听到了几个字,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怕是完了。
谢沽便是沈舒梨的逆鳞啊。
“给我填。”沈舒梨的声音冷到极点,旁边的李妍都不敢说话了。
“那您看……那狗……”
“——杀了。”
一道光落在她银色的耳环上,发出的光如白刃的刀锋。
就在这个时候,酒会上一阵喧闹,沈舒梨也下意识地回过头,然后……她就僵在了原地。
夜雨中走进来一个高挑的男人,单单看身形,沈舒梨就忘不了。酒会奢靡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还是一样的年轻,只是轮廓比以前更硬朗了,光从他的鼻梁往下滑,而鼻尖的那颗痣如此的扎眼——
回忆重叠,倒映,交错。
她还是骄傲的女孩,看着黑暗中的少年说——
“嘿,丧家犬。”
“你能不能带我走。”
……
此时此刻的沈舒梨握紧了拳头,嘴唇都快咬出血。
李妍在旁边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这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沈舒梨杀气最大的时候来!
电话那头管家还在喋喋不休:“小姐这狗毕竟是太太的……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做什么,太太那头也不好说……要不我先把狗扣下,等下等您回来——”
“叫狗和那女人一起给我滚。”沈舒梨甩下一句话,挂掉电话。
下一秒,她已经大步迈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逼近刚进门的年轻男人。
对上谢沽的眼神,他的眼神里仍旧是那样从容,却又有少年的意气风发。
他傲什么啊。
紧接着,令所有人惊呼的事情发生了——
沈舒梨一把抓住了谢沽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