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疯子。”
正在江中亭喝茶的李绅完完全全目睹了这一幕。他心里其实做好了这位谢沽的旧情人,远近闻名的沈大小姐,要和谢沽上演一出大戏的准备。
但他哪里能想到这女人能这么狠。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溅起浪,半天都没平复。
船上的船夫一脸惊恐,握着木桨手足无措。
夏末的湖水也已经渐渐凉了下来,沈舒梨周身被湖水包裹,两个人沉得越深,湖水就越是冷。她原本会游泳,可她的一只手抓着谢沽的衣领,只能向下沉。但就算是不断往水底下沉,她都死死地攥着不放手。
谢沽没有想到沈舒梨会突然把他拉下水,可仅仅半秒的慌张后,他就已经平复了。
这的确是沈舒梨做得出来的事情。
更何况,这是两个会游泳的人。
她的长发在湖水里漫开飘荡,发丝舒展得宛如美人鱼的尾巴。谢沽拨开湖水朝沈舒梨靠近,一把抓住她的腰,把她往水面带。
这湖水不算太深。
出了水面,两个人都在大喘气。
水浸透了两个人的衣服,头发上滴着的水珠快要连成线。
就连眼神也是湿漉漉的。
水珠凝在沈舒梨的睫毛上,就算是被谢沽此时揽住了腰,她也没有一点怯懦。
就在这时,谢沽突然收紧了手臂的力度,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隔着湿漉漉的衣服,两个人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而沈舒梨甚至能感受到谢沽坚实的肌肉。
两个人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圈。
沈舒梨冷得牙齿有些打颤,可她却紧紧地咬住牙根,一个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来:“你现在要是敢亲我,你信不信——”
“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吗?”谢沽的声音很轻松,甚至带着戏谑。他能感受到,沈舒梨的背正在抖,“你觉得我会怕么?”
说着,他控制沈舒梨腰部的力量更大。
沈舒梨看着面前的男人,那张精致的脸后面是怎样的黑,她今天算是再次见识到了。他一直以来就是一条恶犬,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绅士风度,就算再怎么抑制都无法抑制他从心底散发的疯狂。
“疯子。”沈舒梨咬着牙,攥着谢沽衣领的手也更用力。
“比不上沈大小姐。”谢沽说道。
随即谢沽的脸凑近,他的五官在沈舒梨的瞳孔里无限放大。
而就当沈舒梨以为谢沽真的要亲她的时候,她的耳边突然吹来一股热气。
“蹚浑水才好玩。”谢沽在沈舒梨耳边轻声道,“希望沈大小姐,也别想着上岸。”
沈舒梨:“……”
这个时候木船已经划了过来。
谢沽趁沈舒梨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把沈舒梨举起来抱了上船,然后自己才上船。
两个人都湿透了,头发不停地滴水。
谢沽站起来,走到船夫旁边,扫了一眼船夫身上的单衣,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船夫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脱了下来,伸出颤抖的手递过去。经过刚刚那一出,船夫现在才知道自己载的是两个阎王爷。
此时的沈舒梨已经累了精疲力尽,整个人直接坐在了船上。她的衬衫已经完全贴在了身上,白色的衬衫隐隐约约露出里面内衣的颜色……
突然,她身上盖了件什么。
沈舒梨下意识地抓了一下,发现竟然是干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谢沽,又回头看了眼□□着上身的船夫,立刻明白了。
“衣服等下找你们主管报销。”谢沽说道,“报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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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船是驶向江中亭的,可现在船就直接驶向了岸边。
沈舒梨并没有带多的衣服过来,而茶苑里只有沏茶小姐的衣服,沈舒梨也没有挑剔什么。当她拿到手的时候,才知道就是普通的白色棉裙。
沈舒梨洗了个澡就套上白裙,她的妆也彻底没了,素着一张脸,更有年轻少女的感觉。
卸掉凌厉的眉毛,她原本的眉毛是淡淡的茶色,眉峰也柔和。她的苹果肌丰满,白嫩的皮肤下透着一点点粉,在光下还能看到婴儿般的绒毛。
吹干的头发她没多管,直接披散在肩上。
这间茶苑也算是私人所有,能住的客房并不多,但所幸李绅的人不多,正好留出了一个房间,沈舒梨就办了入住手续。
时间也不早,等她出来的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毕竟沈舒梨是李妍的好朋友,和李绅也算是同校校友,李绅自然不会亏待沈舒梨,晚上还叫她来吃饭。
几个兄弟也都目睹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对这位沈大小姐也有些忌惮。可当沈舒梨进到吃饭的房间时,大家又都一愣——
淡眉粉唇,如黑葡萄般的圆眼,穿着白色的棉裙,全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让人想要叫一句妹妹。
仿佛变了一个人。
沈舒梨晚上兴致缺缺,吃饭的时候还在处理着因为谢沽而出现的烂摊子,指挥着项目那边的工作。
茶苑的饭菜也都很茶叶有些关系,什么龙井炒虾仁,花茶酒酿汤圆之类。沈舒梨看着那青花瓷盘里清淡的颜色,也没什么兴趣,喝了一碗粥,跟其他几个人闲聊了几句最近发生的趣事,就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
反而是谢沽,晚上倒没说什么,很安静地坐在一旁。
空白的这四年,出现了多少人,又走了多少人,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硬是聊到了九点钟,大家也发现这位沈大小姐虽是看着狠,但其实也算个性情中人。
而此时的沈舒梨只感觉腰酸背痛,脑袋里就像灌了湖水一样。她几乎是硬撑着聊到现在的。
走的时候,李绅他们喝了点酒,走在前面。
沈舒梨落在后面,她拿着手机,捏了捏鼻梁骨。
“过来。”突然,有人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沈舒梨转过头看到谢沽,她眯着眼,哑着嗓子说道:“现在没心情跟你闹。”
而谢沽却将手覆在沈舒梨的额头上。
“低烧。”他说道。
“应该是。”沈舒梨的语气不咸不淡,“回去睡了。”
高中毕业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因为吴桂苑和她爸的那点破事,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沈家老宅。所以就算是有时候生病,她也就自己对付一下,睡一觉如果没好的话就直接去医院挂水。
茶苑的房间都是榻榻米,沈舒梨把床单铺在地上,盖了被子就直接埋头睡了过去。
当她刚刚入睡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因为是私人茶苑,一般都是熟人来玩,房间直接就像普通家庭那样,没有门锁。
“进来。”沈舒梨有些昏沉,她的长发撒乱在床单上,而整个人就蜷缩在被子里。
门被打开又关上,沈舒梨能听到很轻的脚步声。
“退烧药。”
沈舒梨睁开眼,发现谢沽正蹲在她旁边,手上拿着退烧药。
她出了不少汗,几缕碎发黏在额头上,原本粉嫩的嘴唇也褪去了血色。
谢沽已经拿出了里面红白相间的胶囊,倒了杯水递到沈舒梨的面前。沈舒梨这次没有再说什么,从他手掌上拿过胶囊,直接吞了进去。此时房间昏暗,就在吞药的过程中,两个人的眼神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
像是角落的火苗,在暗处滋生,却燃得那样扎眼。
诡异地停顿了几秒,房间就像被按下的暂停键。
下一秒,沈舒梨的手指勾住了谢沽的袖口,她的眼神就跟刚落水时一样湿漉漉的,像是迷雾中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小鹿,她用气声说道:“陪我一下。”
谢沽没说话,只是放下了水杯和药盒,他靠向沈舒梨。而沈舒梨凑过去,将头放在谢沽的腿上,似小猫般蹭了蹭,然后将整个脸埋了进去,似贪婪般地感受着谢沽身上的气味。
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谢沽,你知道我不笨。”沈舒梨突然说道。
“我知道。”谢沽沉声道,“这是你最后的招。”
沈舒梨在谢沽怀里笑了一声。
他很聪明。
她的苦肉计,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从落船到现在,到让谢沽进到房间,这本该是她计划里的部分,让他对她起怜爱之心。
“你很聪明。”谢沽说道,用手拨了拨沈舒梨的头发。
这个时候沈舒梨本该乘胜追击,可当她陷入谢沽的怀抱,她突然反悔了。
木森建材。
这四个字,她现在一个都不想提。
“明天再说。”
这是沈舒梨最后说出的话。
就这样,沈舒梨睡了过去。
这几年,她经常在晚上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而今天,她却睡得很沉。
她没想到自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直到谢沽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才迷迷糊糊地恢复意识。谢沽接通了电话,也只是简单地应了几句,可他的声音却很明显地越来越低沉。
沈舒梨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才发现阳光直射房间,刺得眼睛酸痛。于是她又把脸埋进谢沽的怀里,问道:“木森建材的吗。”
“嗯。”谢沽的声音也有些哑,还有些不耐,“他们老总挺贪,知道沈谢两家争他,现在反水想抬价。”
闻言沈舒梨笑了一声。
贪得无厌可不是好习惯。
“既然这样——”沈舒梨说道,“不如……”
“毁了木森。”谢沽接腔。
阳光正好,沈舒梨突然感觉她和谢沽这人也挺心意相通的。真是烂到一块儿去了。
沈舒梨烧退了,她翻了个身,直接肆无忌惮地平躺在谢沽的腿上,仰起头直视着谢沽的眼神。此时两个人的眼神碰到一起,就像是……胜利者在山巅会晤碰杯。
沈舒梨懒洋洋地伸出手,在阳光下扬起明媚的笑——“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