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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云起曾好奇向春兰问过,亲嘴咂舌是怎生个光景,春兰乃是舞烟楼红牌,绘声绘色,说得云起面红耳赤——很明显,拓跋锋半点也不熟。
拓跋锋睁开眼,一头雾水道:“笑甚?”
云起道:“没,现在信你没哪家相好了。”
拓跋锋笑道:“本就是实话。”
云起不自然地用毛巾捂着,进了澡池,背上伤口在热水的刺激下隐隐发痛,令他直哼哼。
云起心不在焉,只想那两枚玉佩,拓跋锋等了半晌,像是想进来一起洗,却又不太敢。
仿佛那一吻,对他来说改变了什么。
云起蹙眉,转头瞥了拓跋锋一眼,道:“不洗?”
拓跋锋脸上微微发红,摇了摇头,云起逾发疑惑了。
拓跋锋随手取来毛巾遮在腿上,道:“快点,伤浸不得水。”
云起吁了口气,洗完出来,拓跋锋为他穿好单衣,方道:“去睡罢。”
云起回房,摸出两枚玉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少顷门一推,拓跋锋进来,云起瞬间把玉佩塞回枕下,疑道:“咋了?”
拓跋锋擦干头发,看了一会云起,理所当然地走到床边,开始用毛巾擦脚。
云起满头问号,看着拓跋锋,拓跋锋一脸狐疑地看着云起。
云起道:“这是我房间!回你自己房里睡去!”
拓跋锋愣住了,仿佛云起这句话十分荒谬,云起蹙眉道:“你……淋雨淋烧了?”说毕伸手去摸拓跋锋额头。
拓跋锋仿佛很失望,坐在床边,过了片刻,淡淡道:“哦。”于是起身走了。
云起道:“傻子……”继而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中,云起似乎听到隔壁房内有翻箱倒柜的声音,知道拓跋锋在找玉佩,遂笑了笑,翻身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暴雨停了。
二更时分,一院皆静,满地败叶,乌云散去,上弦月朗照夜空,皎洁之光铺遍南京。
一太监尖声道:“锦衣卫指挥正使拓跋锋,副使徐云起接旨——!”
瞬时间,侍卫院各房内传来嘈杂之声,无数房门打开关上,云起半睡半醒,跑出房来,在台阶上险些滑了跤,被匆匆赶至的拓跋锋抱住。
“怎么了?”
拓跋锋声音沙哑,道:“不知。”
云起借着月光,隐约可见拓跋锋双眼充满红丝,似是仍未睡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蓝玉谋反,其罪可诛!夤夜畏罪潜逃;今命拓跋锋,徐云起,率领锦衣卫四十八人出京追缉。若有顽抗,就地正法,钦——此——!”
拓跋锋与云起同时背脊发凉,彼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目光中看出,各自思考的问题俱是同一个。
谁走漏了风声?!!朱元璋定是气狠了!
四十八人缉拿蓝玉大将军?!蓝玉带了几名亲卫未知,若是有近百人,莫非要锦衣卫全体陪葬么?!
云起尚且思维恍惚,拓跋锋已答道:“臣领旨!”继而接了黄锦,起身吼道:“换飞鱼服,取绣春刀!都听到了么!院内集队!”
云起越想越不对劲,该不会是怀疑自己走漏风声,不可能……云起扫视冲出房外的侍卫们一眼。各个跳着穿靴,扣帽,面容紧张忐忑。
那么便是恐怕惊动了群臣,天子不敢派军队追捕,所以必须连夜抓人,想到此处,云起稍觉心安,拓跋锋已命令道:“云起!快回房去换衣服!”
云起扫视一眼,朝房内匆匆走去,倏然间,他发现张勤的房门仍是掩着的,确实是在锦衣卫这处走漏了风声。
蓝玉落网
夜色如墨般浓沉,紫金山中,茫茫树海被一群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醒,无数惊雀一瞬间离了纸头,唧唧咋咋,朝漆黑的天幕上飞去。
数十匹汗血马腾然冲进了山中,马嘶声不绝于耳。
锦衣卫各踞马上,散为扇形,不安地眼望拓跋锋。
拓跋锋沉声道:的
“以缉拿首犯蓝玉为第一要务,敌方战力据判断约四百人,分两队逃离,一队往山顶,一队往紫金山西北面。”
“荣庆、张勤二人各带一队……”
云起打断道:“张勤不在。”
拓跋锋眯起眼,续道:
“涂明补上队长一职,分两路追缉,利用夜色掩护进行偷袭,队长确认蓝玉身份后放火筒。蓝玉若脱逃,不可穷追,只需确认他在哪一队便可。”
涂明与荣庆各自带队匆匆去了,留拓跋锋、云起驻马立于空地中。
拓跋锋与云起静静对视,少顷四野狼嚎倏起,拓跋锋昂首眺望,乌云退去,现出一弯勾月。
拓跋锋深棕色的瞳中映出天际一轮银雷,缓缓道:的
“蓝玉麾下副将名扎库尔,西域人,善使一把铜刀,悍勇无匹,膂力强极,称为军中第一高手,若是他跟随在蓝玉身边,你当仔细着。”
云起道:“铜刀多重?”
拓跋锋答道:“六十斤。”
云起道:“重型兵械,使开定不及巧。”
拓跋锋点了点头,云起又道:“张勤……”
瞬间烟火筒在西面升起,爆开,一阵厮杀声远远传来,拓跋锋与云起同时猛催kua • xia宝马,朝信号点疾冲而去!
“架弩!”蓝玉仓皇吼道。
“鹰犬好狠的爪子!”扎库尔满身浴血,耍开一把大铜刀,登时将冲上前来的锦衣卫扫得横飞出去!的
那人哇地吐了口血,朝后败退,瞬间又有十名同伴手执绣春刀扑上。
“放箭!”
叮叮叮数响,弩箭四飞,绣春刀抖开一道滴水不漏的银光,恍若屏障般将箭矢扫向四周。
“鹰犬穿了钢衬里衣!”
扎库尔吼道:“大将军请先走!末将在此殿后!”
蓝玉吸了口气,咆哮道:“岂能先走!”
“走啊——!”扎库尔喊道。
锦衣卫对上蓝玉亲兵,登时如虎入羊群,汗血马极是神勇,绣春刀锐利无匹,将亲兵杀去大半。
眼见己方死伤甚重,扎库尔吼道:“姑爷护着将军先走——!快!”
蓝玉发出一声悲戚的咆哮,猛然调转马头,冲出了包围圈。
众锦衣卫将扎库尔围在中央。
扎库尔侧头吐了口血沫,冷笑道:“狗腿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上来接爷爷的大刀!穿甚都没用,爷爷将你们……”
一声刺耳尖锐的狼啸。
“第二队待命!”
“除伤员外,其余人等跟上副使——!”
云起与拓跋锋猛催战马,疾速飞奔。
于那马上狂奔的空档,云起扯下腰畔佩刀抛出。
拓跋锋伸手一捞,稳稳接住。
拓跋锋左右手各执一刀,双手猛然横挥,甩出刀鞘,跃出半空,一个漂亮至极的前翻。
云起穿过锦衣卫包围圈,打了个呼哨。
扎库尔转身大喝,抡起铜刀,朝云起当头劈下!
眼看那一劈正要把云起连人带马砍翻在地,拓跋锋雪亮的刀锋已逼至跟前!
扎库尔迫不得已,转身招架!
拓跋锋双刀齐掠,犹如暗夜中的狼爪,于月色下拖出银色光痕,行云流水。
众侍卫齐声喝彩!的
金铁之声犹若龙吟,响彻月夜,扎库尔怒吼一声,横刀当胸,被震得虎□裂,朝后踉跄着摔去!
短短数息间,云起已领着十余名锦衣卫扬长而去。
拓跋锋稳稳落定,双手手腕一旋,荡开优美的弧光,持刀指向扎库尔,漫不经心道:
“在下拓跋锋,狗腿们的头,请赐教。”
云起率领二十人沿着蓝玉逃脱方向一路穷追,直奔至一处山崖前。
对崖飞来箭雨,众锦衣卫大喊一声,各自抡刀上前,护住头脸,筑成人墙将无佩刀的云起护在身后。
山崖高处虎视眈眈地埋伏了上百弩手,云起稍一计算,便知蓝玉已是壁虎短尾,独自脱逃,留下亲兵殿后,吩咐道:
“你们护着我过去,回头冲杀下来!”
锦衣卫分开两路猛冲,射于腰际的利箭都被钢鳞内甲挡下,饶是如此,冲力亦令云起胸腹暗痛。
待得过了最后那道防线,云起便弃了座骑,就地一个打滚,掠过崖口,朝山下追去,众侍卫则各自持刀合围,转头朝来时的弩箭手埋伏之地大声冲杀而去。
空山新雨,足印陷于湿泥中,云起借着月光稍一分辨,便知蓝玉只剩两名亲兵在侧。
蓝玉没入山林,左藏右拐,沿路以长剑劈砍荆棘,此刻披风都已被撕得破烂,军功赫赫的镇北大将军,成了狼狈逃亡的丧家之犬。
张勤搂着蓝沫,安静地跟在蓝玉身后。
“爹爹……”蓝沫忍不住道。
蓝玉示意噤声,道:“沫儿,莫怕,这次定能逃得出去,只需出了紫金山,寻得牛首关处接援,当保无恙。”
蓝玉将手按在张勤的肩上,道:“郢会,今夜之恩,我蓝玉定将铭记于心……”
张勤忙道:“大将军言重了。”
蓝玉一面在前开路,唏嘘道:“我只以为锦衣卫中人,都似徐云起那小畜生,不料郢会你任职五年,仍是把沫儿放在心上。”
“待此次离开京城,安然抵达捕鱼儿海,我便将沫儿许配于你,如何?”
蓝沫听其父许亲,纵是身陷险境,却仍情不自禁地泛起颊红,张勤却面有忧色,只淡淡叫了一声“岳父”,便不再多说。
三人沿着峭壁一路前行,逐渐靠近紫金山接壤沿河平原的低地,蓝玉笑着想再说句什么,远处传来一声临死的痛嚎。
张勤登时色变:“扎库尔死了?”
蓝玉沉声道:“来日再为他报仇,走!”
张勤道:“岳父,你带着沫儿先走!我在此处阻他二人!”
蓝玉道:“万万不可!扎库尔无妻无子,已为我而死,你若被拓跋锋徐云起抓了回去,势必牵连一家老小,绝不可莽撞!”
张勤先前听心上人临危,便一时冲动,前来报信,此刻想到家人仍在南京,若事后朱元璋追究起来,只怕要诛了自己九族,不由得浑身发抖。
蓝玉却似是看穿了张勤心思,嘲道:“小子这时间怕了?也罢,岳父留下断后,你带沫儿走!”
蓝沫惊叫道:“不!爹爹!”
张勤一咬牙,单膝跪下,道:“徐云起与我是至交好友,大将军走就是!”
蓝玉怒极反笑:“事到如今,妄想讲究情义,简直就是可笑至极!张郢会!我错看了你!”
张勤道:“快走啊!拓跋锋与云起已联手杀了扎库尔……”
云起坐在树枝上,懒懒笑道:“是老跋自己杀的,啥裤子衣服的,可不管我事。”
蓝玉与张勤瞬时转身,蓝玉一声大吼,举起手中长剑,扑上前去,张勤将蓝沫一扯,护在身后,抽出腰间佩刀,寒光如雪。
云起攀着树枝一个纵跃,蓝玉喝道:“他腰间无刀!不过是行拖延之计,郢会!联手杀了他!”
张勤警惕地盯着云起,蓝玉挥剑砍至,云起只笼着袖子不住避让,笑吟吟道:“蓝叔,那你还打个甚,赶紧跑才是……”
张勤摇头道:“不,岳父!不可轻敌!”
“哟!”云起一抖衣袖,唏嘘道:“兄弟,盈盈一水间,沫沫不得语……”
张勤喝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云起袖中现出一片薄薄的钢箔,钢箔连着一根细不可见的蚕丝,于空中轻飘飘荡了个圈,卷上蓝玉粗壮手臂。
张勤挺起佩刀,朝空气中那根看不见的丝线疾砍!
云起随手一扯,蓝玉发出一声惨嚎,右手长剑竟是连着手腕一同被割了下来!
那片钢箔在空中回旋,现出锋锐的血色,与张勤佩刀交错而过,“叮”一响,绣春刀断为两截。
“……原是蓝家的大小姐。”
云起并起食中二指一绕,蝉翼刀归袖。
蓝玉纵声嘶吼,一手捧着断腕,痛苦地栽在地上。蓝沫尖叫一声,扑上前去。
张勤手执半把刀,面如死灰,许久后长叹一声,将刀柄扔在地上。
“刀在人在,刀断人亡,张勤。”
张勤大哭起来,跪在云起身前。哽咽道:“云起,看在一场兄弟的份上,郢会求你一事……”
云起拢袖,静静听着。
张勤自知一死难逃,索性上前抱着徐云起的脚,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莫牵连了我老父老母,你杀了我,将我投入这山谷里去,求你了!云起!”
云起叹了口气,蹙眉道:“来日皇上追究起,如何走漏了风声,你又让我如何作答?”
“张勤,你这一时冲动,可是把我害得惨了,今夜锦衣卫少了一人,尚不知如何圆,恐怕这次我也兜不住。”
“唯今之计,只有让蓝大将军与我回去,若谋逆……谋逆之事可翻案,你顶多就治个发配从军的罪名。”
蓝玉圆睁血眼,猛地大叫:“天地良心——!蒋瓛一手遮天,徐云起,你与朱棣合谋诬我,此刻还妄想令我当个冤死鬼,你良心可在!你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你徐家将门祖宗!”
数日来之事被蓝玉喝破,云起不由得汗毛直竖,挣扎着退了几步,与张勤对视。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