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哪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接吻,可是先前的接吻即恒都没有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因为来得太快,太让人措手不及。
而这一次他却有机会如此细致地看清她的容颜,看清她容颜上的每一处细微的地方。光洁细腻的肌肤,弯弯的柳叶眉,醉人的水瞳,小巧的鼻梁,还有轮廓姣好,却不知是蓄意还是不经意微微嘟起的双唇……犹如初摘下的樱桃般玲珑可爱,带着娇嫩的诱惑力,当她轻轻撅起时,正如将一颗樱桃拱手奉上,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即恒承认那一刻他的确被诱惑到了,甚至在往后的回忆里他都分不清楚当时和瑾究竟有几分蓄意的成分,他只记得当时的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曾经的顾虑,曾经的分寸,统统都烟消云散。只有她的话犹如神旨般令他无法抗拒。
吻我。
他慢慢低下头,和瑾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只要略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唇。当他就要吻上那双唇瓣时,和瑾却忽然转脸埋进他颈窝,他的吻只轻轻擦到了她的脸颊。
即恒愣了好一会儿,听到和瑾埋在他胸前笑,红晕才慢慢爬上双颊。他别过头,低声埋怨:“公主,别戏弄我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和瑾忽然自他胸前抬起头,一双明眸里满是愤懑与委屈,恨恨地瞪着他。
即恒被看得心虚,自知心中有愧,只好移开目光望向远处尴尬地说:“要不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和瑾当即便推开他,有些恼怒:“不用了,我休息够了。”怎知她没有站稳,一挣开即恒的怀抱身体就向后仰去,身体瞬间失衡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痛得她泪花直冒。
“好痛……”和瑾揉着摔痛的屁股,对即恒的怨愤瞬间飙升,随手抓起一把野草就像即恒扔去。
即恒闪身躲过,急忙按住她的手,心有余悸:“公主,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和瑾这才想起来目前身处的险境,吐了吐舌头低下头认错。但是对即恒的态度依旧不变:“我讨厌你!”
她扔下这句话,似乎连身上的疲倦都忘记了,自己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便兀自走了。
即恒怔怔望着她大步远走的背影,只得又叹了口气。
女人心哪……
和瑾因为一时的赌气而提起精神继续赶路,但身体毕竟已经到了极限,没过多久气势就弱了下来。即恒不得不找一处平坦的凸地让和瑾休息。这里无水无粮,气候又阴冷潮湿,如果和瑾不幸染了高烧那后果更不堪设想。即恒开始担心和瑾能不能撑过今晚。
“好痛,我全身都好痛……”终于有地方可以坐下来休息,和瑾的心情很是感到满足。人在条件艰苦的情况下,哪怕是极其微不足道的额外收获也会显得弥足珍贵。可一放松下来,和瑾就感受到了来自全身上下的哀鸣与抱怨,它们全都化作痛感一起袭来。
和瑾虽然有习武功底,但她养尊处优惯了,身子骨也就比常人有耐力一点,空腹赶了一天的山路,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即恒便给她做简单的按摩。起初和瑾不愿意,见她一脸害臊的模样,真难想象会跟那个名动朝野的六公主是同一个人。
照即恒的经验来看,和瑾会对初次见面的人非常狠辣,这一点他和护卫队的三人都是见识过的,并且终生难忘。但随着时间推移,认识加深,她慢慢剥下身外的那层皮以后,气势就会越来越弱。
说穿了,六公主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
“你干嘛一边摸我一边傻笑,好恶心……”和瑾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请不要用这种变态式的形容法,简直侮辱我的人格,谢谢。”即恒头也不抬地架起和瑾的一条腿,和瑾慌忙扯过裙摆将自己露出的腿盖好,“而且这不叫猥亵,叫按摩。”
他轻车熟路地拍打着和瑾的小腿肚,力道稍微偏重,痛得和瑾咬着嘴唇才能止住尖叫。她双手向后撑住身体,乌黑的长发顺着肩头铺洒在岩石上,白皙的脖颈微微后仰,表情痛苦而微妙。偶尔雾散开的时候有零星的月光穿透薄雾洒下来,即恒不经意抬起头看到这一幕,竟陡然间心跳加快,有种奇异非常的□□感一经蒙起便挥之不去。再给她按摩双腿的时候,竟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是在猥亵了,只得草草收尾。
和瑾发觉按摩时虽然剧痛无比,但是按摩完以后真的轻松了很多,可她还没有过瘾,即恒就收手了。她还在回味那种卸下千担重的快感,起身时不留神手一软,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后脑勺直接冲着岩石热情地奔了过去……然而预期中的雷岩大碰撞并没有惨烈发生,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眼前的视线,遮蔽了她眼中的半片天空。
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为她脆弱的头做了最安全的保护层。即恒俯身压在她身上,一只手护着她的头,一只手撑在她耳畔,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方才拥抱时那般近,可是这样的距离却让人觉得很尴尬。
也许尴尬的原因并不是距离……
那一刻林子里面很静,一如少年宁静无波的眼瞳。和瑾也静静地看着,并非是不想打扰这份宁静,而是面对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瞳,她的心仿佛也在此刻静了下来。将所有喧嚣和浮躁摒去,出乎意料地宁静。
仔细想想,和瑾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有点什么想法的,可是奇怪的是没有。那份宁静让她印象深刻,因为那份宁静让她感到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看来你的头也该按摩一下了,公主。”少年撇开一抹笑容,率先打破了宁静。
和瑾回过神,他的眼眸里没有多少变化,但他的表情却让她找回了熟悉的感觉。和瑾索性放开了,给自己暗暗壮了壮胆掩饰羞怯:“即恒队长护驾有功,本公主赏你再给我按摩一下手。”
即恒笑了起来,有两个不太明显的酒窝在嘴角边若隐若现,他笑得很开心,她甚至看到了一颗可爱的小虎牙在他唇边躲猫猫,看得和瑾十分心痒,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蓦地想到自己的脸正对着月光,想必她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都已入了即恒的眼,脸颊顿时又红了起来。所以即恒半抱着她坐起来的时候,她便非常配合,立马坐了起来。
给手臂按摩就不像给腿按摩那样粗鲁,和瑾有多年没有再习武了,手臂较为纤细,仿佛用力一点就能捏断似的,即恒只好多用一点心。按摩到手掌时即恒有意无意端详了一番她的掌纹,他并不懂命理之说,可是关于和瑾复杂的身世,还有当初宁瑞所说道士的预言:
——三生为王,三世为煞。
隐姑也曾口口声声咬定天书里所指定的君主就是和瑾,可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和瑾跟王位已经失之交臂,那么“三世为煞”又怎么说?意思是如果和瑾真的应天书预言当了王,也会变成一个残暴的君王?……以她目前的脾气,还真有点可能。
那么现在她与王位无缘,岂不是好事?至少作为公主她有权利任性,有权利胡闹,只要不过界都有人约束她。然而一国君王却没有人约束,一旦衰亡,就只有毁灭。
虽然天书在人界被视为圣物,甄一门与隐姑一党也同样将天书视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宝物,哪怕已燃成灰烬。可即恒并不觉得天书有什么了不起的。世间事态随时都在变,岂会按照千年前的安排循规蹈矩,岂不可笑?
他对隐姑的死感到很抱歉,他同情那个女人,但是并不代表他认同她。隐姑竭力想将局势重新拨乱反正,回归到天书所预言的那个轨道。可若天书中预言的灾难依旧无法避免,那么留有天书又有何用?拨乱反正又有何用?
只是提前知晓,然后等死罢了。
和瑾若是君王她会怎样,即恒并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成为君王的和瑾势必要被剥夺一切自由。而现在的她,虽然过得不顺心,但好歹还有自由的希望……
所以他没有将隐姑的事告知和瑾,以后也不会说。这个女人在黑暗中苟活了十六年,她已经为她的信仰牺牲了十六年,可如今她所坚持的事情未必会给世间带来更好的幸福,那不如就让这信仰泯灭吧。
就让她,牺牲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