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滞不反抗的楠歆，忽地冷笑起来，蓦地，她摸起烟灰缸砸向自己的额头，血迹模糊了视线，恶狠狠的瞪着他，“别碰我！”

　　乔慕北身子一滞，刹那间心跳停了一拍，惊愕的眸子凝视着她，渐渐染满疼惜。

　　就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真是个小疯子！”他苦笑。他宁愿她拿起的烟灰缸是砸向他。

　　他慢慢的从她身上起开，她手里的烟灰缸依旧没放下，防备的看着他。

　　“我送你去医院。”乔慕北眉心紧锁着，无可奈何的眸子染上疼惜，伸手去触碰她。

　　她身子微微后移，躲闪开他的大掌。

　　她额头上渗出的血水，一滴滴滑落，惊目骇人。

　　乔慕北找医疗箱给楠歆包扎一下，但看到她手里还攥着沾染她血的烟灰缸，只能将找到的医疗箱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她让他觉得无力，心底蔓延的无力，吞噬着他……

　　他面庞轮廓紧绷，额角的青筋凸起，脸上也变得铁青。“你真的想要死么！你舍得豆豆么？”

　　现在能威胁到楠歆的，能让楠歆记挂不舍的，能让她舍不得死的就只有豆豆。

　　果然，听到他提到豆豆，她木滞的眸子微微闪着光芒。

　　楠歆蹲下，伸手打开茶几上的医疗箱，拿出棉签，凭着感觉，胡乱的擦拭着额头。

　　大片的血迹晕开，更是让看着的他，心慌不已。

　　乔慕北拨了乔念雨的号码。

　　乔念雨本来就和李妈带着豆豆在楼下而已，所以五分钟就到了。

　　“大哥，嫂子这是怎么弄的？”乔念雨愕然，还有些惊吓。

　　乔慕北抿唇不语，视线就只是落在烟灰缸上。

　　楠歆一听到李妈带着豆豆进来，就转过脸，不让豆豆看到。“李妈，帮我把豆豆先带进屋里。”

　　“我要爸爸抱。”豆豆不想进屋，咕哝了一句，李妈把豆豆抱进了房间。

　　“嫂子我帮你。”乔念雨拿过棉花签，还有纱布。

　　楠歆没有那么排斥乔念雨，乔念雨帮她把头上的伤清理后，包扎好。

　　“嫂子，我们还是去医院吧。”乔念雨觉得还是得检查一下为好。

　　楠歆手又拿起那烟灰缸，乔慕北快步上前，抢下，摔在地上，忍到极致的怒火终于爆发，“我保证不碰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楠歆眸子淡淡的，看不出分毫情绪。垂眸，看着地上摔成碎片的烟灰缸。

　　她只是想把烟灰缸上面的血迹处理一下。

　　乔念雨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大哥，景煜现在也在A市。既然嫂子不想去医院，那就让景煜过来看看吧。”

　　乔慕北拨通了景煜的电?话，“给你二十分钟，到悦华小区。”

　　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们三个人就只是坐着，一言不发。

　　景煜一到，脸上的笑容灿烂，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大哥，你这么想我，但也用不着规定我二十分钟就到啊，你知道这个时间点，来的这条路上，路有多堵么？”

　　只是他一句话说完，好像没有人搭理他，气氛很不对劲，他才发现楠歆额头上受伤了。

　　“大哥，你和嫂子这么久没见面，不应该又久别重逢之喜么？”景煜狐疑，他见不到他们脸上有喜，气氛僵硬。

　　乔念雨开口，“景煜，你看看嫂子头上的伤。只是粗略的消了毒，包扎了一下，也不知道她头上的伤，有没有大碍。”

　　“小嫂子受伤，你们怎么不送她去医院。”景煜问道，顿了顿看着乔慕北，“大哥，小嫂子闹脾气，这事也能由着她么？她不想去医院，那你就应该把她强行送进医院。”

　　他不敢靠近，他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

　　乔慕北被景煜冤枉，还听了这么一堆的训斥后，只是说了‘谢谢’两个字。

　　景煜受宠若惊，看着他，耸了耸肩，收好医疗箱，“这点事不用道谢。如果每次找我，是为了找我看病，我到宁愿能少找我，或者不用来找我。”

　　乔慕北看着景煜，“你留下，照顾楠歆。”

　　看着乔慕北萧瑟出门的背影，景煜有些恍惚了。乔念雨嘱咐了一句，“和嫂子说话，不要刺激到嫂子。”

　　景煜看着一地烟灰缸的玻璃碎片，带着凝固的血，琢磨乔念雨的话，才明白了楠歆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小嫂子会跆拳道，又有大哥护着，头上的伤除了小嫂子自己下手，也没别的可能了。

　　“小嫂子，你自己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啊。我大哥到底是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景煜疑惑不解的问道。

　　楠歆眸光淡淡的掠过他一眼，“你不是都知道么？四年前的婚礼，你不是在场么？”

　　景煜蹙眉，“小嫂子，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那些事情的发生，完全不是大哥的错。”

　　这些事情不得不说，说出来只会让人难过，所以他们都不想说。

　　“他没有错。”楠歆眼底没有一丝神情，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地一样。

　　错的是她，一直都是她在强求他。怪她自己，贪求不属于她的幸福。

　　李妈看不住豆豆，豆豆跑出来要见爸爸，“妈妈，爸爸去哪了？”原本洋溢脸蛋洋溢着的笑容，戛然而止。

　　豆豆盯着楠歆额头很久，然后一双水眸里一直掉眼泪，不过忍着没敢哭出声。

　　许久，楠歆抬眸看到豆豆，眸子布上心疼，轻柔的唤着，“豆豆，过来。”

　　豆豆小小的身子软软的趴在她的怀里，大颗大颗的金豆子还是在掉。

　　“豆豆，为什么哭？”楠歆伸手帮她擦掉眼泪。

　　“妈妈，你怎么受伤了？疼么？”豆豆帮她额头呼呼。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懂事的豆豆，会让她心疼。

　　楠歆浅笑，眼底浮现温柔，“妈妈不疼，这边有个医生叔叔在，有他帮妈妈上药、包扎，妈妈已经不疼了。”

　　“叔叔，妈妈的伤口疼么？”豆豆听了她的话将信将疑，最后看着景煜求证。

　　伤口疼不疼，有多疼，只有伤着自己知道。

　　景煜哄骗小朋友，“你妈妈说不疼，那就不疼。”

　　豆豆没这么容易的就被骗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又四周看了一下，寻不到乔慕北身影，软糯糯的声音问道：“妈妈，爸爸去哪了？妈妈受伤了，爸爸应该陪着妈妈，给妈妈呼呼，亲亲妈妈。” ;

　　楠歆没有回答豆豆。

　　豆豆走到景煜面前，小肉手拉扯着他的裤管，“帅叔叔，你有没有看到豆豆的爸爸？”

　　景煜也是第一次看到豆豆，蹲下，视线平视着小奶娃，“你的爸爸回去了。你要想见你爸爸，叔叔可以带你去。”

　　“妈妈生病了，豆豆不能离开妈妈。帅叔叔可以帮豆豆告诉爸爸，妈妈生病了么？让爸爸过来照顾妈妈。”豆豆殷切的小眼神，让人不忍心拒绝。

　　景煜为难的蹙眉，“你妈妈在生你爸爸的气，不会想要看见你爸爸的。”

　　豆豆趴在景煜的耳朵上小声的说着，“妈妈生气，让爸爸来哄哄就好了。帅叔叔你要是帮了豆豆，豆豆长大就嫁给你。豆豆长大会很漂亮，有很多小朋友都想要娶豆豆呢。”

　　她古灵精怪的小模样，眉间还透着得意。

　　景煜嘴角抽了抽，现在的小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还得让你妈妈同意，我才能打电)B7话叫你爸爸过来。”景煜面色带着微笑，和豆豆商量的口吻说话。

　　楠歆现在额头上受的伤，他只是看着就觉得吓人，对自己都这么狠，他怎么敢刺激她。

　　楠歆冷着脸，看着豆豆，“他不是你爸爸，你不要再喊他爸爸，也不要吵着要见他。”

　　豆豆小脸上满是失落，乖乖的闭上嘴巴，不吵着要见乔慕北了。

　　“李妈，把地上清理一下。过会做点吃的，豆豆到现在还没吃饭。”楠歆看着李妈。

　　对于豆豆只是见了乔慕北一面就倒戈相向，念念不忘这个爸爸，她心里很不平衡。就好像养了这么大的孩子，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景煜看着楠歆，“小嫂子，要稳定情绪，你头上还有伤。”

　　情绪激动会加快血液流动。

　　李妈收拾房间，楠歆在哄豆豆，景煜就被晾在一旁边上，没人搭理，也没事情做。

　　觉得太过无聊的景煜毛遂自荐，“我去做饭吧。”

　　对于饮食，受伤的人吃什么好不能吃什么，他都知道。还有大哥临走前交待的，他得照顾好嫂子。

　　楠歆终于把豆豆哄好了，她的小脸上没有失落的神情了。

　　豆豆还是看着楠歆的额头，“妈妈，你是怎么受伤的？”

　　楠歆一时语塞，找不到理由。刚才她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一时忘却了豆豆。现在看着豆豆就觉得自责，她太不负责任了。

　　“妈妈，你也跟豆豆以前一样，不小心撞到了柜子么？”豆豆还在追问。

　　楠歆露出浅浅的微笑，“嗯。”

　　隔着一扇门，乔慕北站在门外。

　　“大哥，我们回去吧。”乔念雨叹息。

　　乔慕北半响才离开。

　　乔念雨看着乔慕北，坐在车里系上安全带后，才问道：“哥，嫂子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她到底一个人承受了多少？”乔慕北额角的青筋凸起，握起拳头。

　　乔念雨把所以的事情都告诉了乔慕北，“嫂子的爸爸去世那天，嫂子太激动，孩子流掉了。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患了抑郁症，大概有大半年的时间。后来，嫂子的妈妈来看她，带了一个孩子给嫂子，那个孩子就是豆豆。嫂子看到豆豆每天精神逐渐好转，陪着豆豆玩，照顾着豆豆。我一直也留在A市，经常会去看她。但是嫂子想和乔家人做陌路人，见到我们家的人，精神就受到刺激。直到后来到豆豆会说话，喊她妈妈，她才慢慢康复。“

　　楠歆在乔慕北婚礼上抛下她的时候，她记得亲戚议论的话。她高攀不起乔家，所以到最后一无所有都是她自己造成的。爸爸的死是她造成的，没保住孩子也是她造成的。

　　她有多爱乔慕北就有多恨他，就有多恨自己。

　　良久，乔念雨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看着乔慕北一言不发，唇角抿着，眸子染上疼惜。

　　乔念雨缓了气息，“大哥，我很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抛下嫂子四年？”

　　她等待乔慕北回答，只是见他完全没有要开口解释的痕迹。

　　“你知道么？我也一度怪过你。你一走就走了四年，回来也是跟柳絮一起回来的。爷爷觉得亏欠嫂子，临死前想要见嫂子一面，那时候嫂子有抑郁症，不能见爷爷。爷爷的临死前，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的，是你和嫂子。嫂子是情有可原，大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为了楠歆，官场仕途都可以不要，我不相信你会负她。”乔念雨将心底憋的话如数说出来。

　　乔慕北为了楠歆做的这些，乔家闹的沸沸扬扬，所以乔父一直都不喜欢楠歆。

　　乔慕北发动引擎，并没有看乔念雨一眼，也没有回答一句话。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

　　乔念雨无奈的叹气，觉得憋闷，“大哥，回来到现在还没有回乔家，爸妈还都没有见到你。家里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爸妈都消瘦了许久，特别是爸爸，这几年就好像是老了十岁一样。”

　　温馨的乔家，已经没了。

　　“嗯，过段时间。”乔慕北淡淡的回了一句。

　　到现在都是乔念雨一个人在说话，他终于回了一句了。

　　乔慕北的手机来电，看了来电显示是柳絮，乔慕北看了旁边的乔念雨，“我有事，你自己回去。”

　　“大哥，如果你还跟柳絮牵扯，不管你是否有你的原因。我劝你，你跟嫂子离了，让嫂子就像现在这样生活，不要打扰她。”乔念雨义愤填膺的说完这话，下了车。

　　这明明是乔念雨的车子，弄到最后，她得自己打车回去。

　　她这个做妹妹的也生气，柳絮一通电)B7话，她大哥就着急敢过去，还让她打车！

　　***********************

　　柳絮准备了烛光晚餐，特地的打扮了，穿着一身晚礼服，房间内还放了轻音乐。

　　看到乔慕北进来，她笑盈盈的上前相迎。“我今天准备了一天做的，希望你会喜欢。” ;

　　她手挽着他手臂，他挥开。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乔慕北冰冷的声音就像寒冬里的冰凌。

　　柳絮定定的看着他，这是一个怎样无情的男人？美眸噙着受伤，“为什么？这四年来都是我去探望你，陪着你。我们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全都变了？”

　　“你想要多少钱？”乔慕北削薄的唇角，掀起，眸光淡淡的掠过柳絮。

　　柳絮不停的摇头，“我不要钱，我爱你，我只想和你结婚。”顿了顿，佝偻着身子，泪如雨下，“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选择嫁给别人。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在弥补了。你想想四年前，我愿意替她去坐牢来换取你的原谅。”

　　柳絮永远都是喜欢耍心机的女人。

　　“你是不是你自己说的那样，你自己知道。”乔慕北凌厉凛冽的眸子，只是扫了她一眼。

　　柳絮神情激动，想抓住他的手臂，他躲开，她手僵硬在半空中。“慕北，我是用了一些小心机，可是我真的没想伤害任何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所以我想努力……”

　　“我想你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爱你？”乔慕北打断她的话音，挑眉睨着她。

　　听着他的话，柳絮的神情越发的激动，“你只是不喜欢把爱挂在嘴上，你曾经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无论是谁，我都会救她。”乔慕北声线清冷。

　　警察见义勇为，那是对谁都爱么？

　　柳絮忽然想通了，嘴角掀起自嘲，“那对她呢？”

　　乔慕北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没有理会她，迈步离开。

　　柳絮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乔慕北，你今天若是离开，我会把你所有想掩藏的事情都告诉她！”

　　看着乔慕北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她的威胁对他毫不起作用。

　　柳夫人从楼上下来，睨了一眼哭的狼狈的柳絮，“乔慕北走了？”

　　“妈，我好累，可不可以放弃？”柳絮面色略显疲惫。

　　她坚持的够久了，她捂不透一块冰。

　　柳夫人径直走到桌前，美眸扫了一眼桌上的烛光晚餐，视线最后定格在红酒上，倒了一杯红酒，摇晃了一下，鲜红的红酒在光线的折射下，诱人品尝。

　　她仪态优雅的品了一口，“89年的拉菲。你两个月上班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一瓶红酒。你再看看这楼，你放弃乔慕北，你会连栖身之所都没有。”

　　“妈，这些是好。可是我真累了，我上班挣钱，你在家做饭，我们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好不好？自从爸爸去世后，我每一天都过的很累……”柳絮在极力的说服柳夫人。

　　柳夫人却抬手甩了柳絮一巴掌，“你真的不像是我的女儿。”她高傲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柳絮。

　　柳絮捂着脸，心头百般委屈，“妈，你是想着你自己，怕过不了苦日子。你已经断送了我这么多年的幸福，就不能放过我么？”

　　坚强的柳夫人听着柳絮的话，掉了眼泪。“你把你妈就想成那种人么？我一心一意的为你好。你爸爸出事到去世，这么多年，都是我抗下来的。你从小就是过着娇生惯养的生活，我怕你吃苦，才想着给你安排好一切，不让你走歪路。我们柳家没落，京城人没有人能瞧得起我们柳家的，你不想有一天能趾高气昂的站在京城的土地上，出现在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面前么？”

　　柳夫人只会一味的给柳絮灌输她的思想。以前单纯的柳絮，就是从柳家没落开始什么事情都顺着柳夫人。柳夫人让她嫁给谁她就嫁给谁，柳夫人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她活着不是为她自己。

　　“妈，我都知道。你一心都为我好，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想要什么。嫁给史密斯之后，我试着理解你，理解你，就心疼你，有时候难过也得不到你的安慰时，我也恨你。”柳絮垂着眼睑，把积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柳夫人叹息，“我不管你恨不恨我，只要你别放弃就好。”

　　柳絮静静的看着她的妈妈，她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嫁了不能人道的丈夫十年，等了乔慕北四年，她的人生有几个十四年，她最美的时刻已经没了，每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连青春貌美都没了，拿什么去抢乔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