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19一切看天意
余娆的咳嗽声从听筒里面传来,打消了贺琛冲动的想法。她还在病中,告诉她真相,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你好好休息吧,孩子这边我来照顾。你别担心。”
“多谢你啦。”
余娆挂了电话,嘉乔这才愿意去睡觉。
和嘉乔说了晚安之后,贺琛坐在客厅里面却觉得睡不着。他想等一等,看慕礼到底会什么时候回来。
一直等到后半夜,他实在撑不住睡着了,慕礼都还没有回来。
第二天起来,慕礼的车子停在庭院里面,看样子是回来了。
昨天才大打出手,今天两个人见面也不觉得又多尴尬,因为慕礼仍旧是冷冰冰的。贺琛以前觉得慕礼只是性子冷淡一点,现在看慕礼却觉得这人是太过高傲,怎么看都觉得让人很不爽。
吃过早餐,慕礼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西装革履,商务成功人士的派头,看样子是要去工作。
贺琛冷着声音提醒他,“别忘了去医院看余娆。”
慕礼脚步没有停,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有听到。
嘉乔提出来想去医院看妈妈。贺琛想到昨天余娆在电话里面说的,孩子体抗力不强,万一要是传染了,那不是太麻烦了。
贺琛决定带嘉乔出去玩。
“那妹妹呢?”
嘉乔还记挂着那个只会爬来爬去的小糯米团子。
“安安太小了。如果要带着她,我们就不能出去玩,只能在家里。”
“那……我们还是在家里玩吧。”
贺琛十分赞赏地抚了抚嘉乔的小脑袋,这孩子真乖,很有大哥哥的样子。
安安这会已经吃饱了,被保姆抱到看客厅里来,在地毯上爬来爬去,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稍微不注意就趴到了玻璃茶几上面,要摸上面的东西。嘉乔跟在后面,一直喊着,“这个不能摸,会伤到你的。”“来,哥哥给你玩这个。”
贺琛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嘉乔这个哥哥当的很称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
白禹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兄弟,你明天走是不是?今天本来约好的聚餐我可能来不了。我现在要去香港,那边有一个病人突然间心脏病发,召集专家过去会诊。”
那边声音很嘈杂,贺琛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啊?你说你去哪儿?怎么那么吵?”
“我说我现在马上要上直升机了。因为香港那边有一个姓宁的富商突然间心脏病发,情况紧急,召集专家过去会诊,我可能不能送你了。”
白禹在电话那头几乎是用吼的。
也不等贺琛再问什么,白禹就挂断了电话,好像是上了直升机了。
贺琛心说香港的富商就是派头大,直升机到国内来接送专家。刚才白禹说的好像是姓宁的,这个姓氏,挺少见的。贺琛只知道一个人,那就是陶思的父亲,宁禹。
不会这么巧吧?
贺琛觉得宁禹要是真的进医院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上有报道,至少香港的狗仔队是很强大的。
在络上一搜索,根本就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
贺琛想了想,还是等白禹有空了,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好了。
第二天早上,家里突然间来了一个客人,余母风尘仆仆地从老家赶来了。看过安安和嘉乔之后,她问起余娆去哪儿了,今天是周末,她明明在电话里面说今天不用上班的。
余母来的时候给余娆打过电话了,可却没有说自己要过来,她是突然间来的。这两天晚上总是睡不好,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贺琛觉得瞒不住,说了实话。
余母在病房里面见到的余娆的时候,满脸的焦急。余娆从床上慌慌张张地坐起来,“妈,你怎么来了?”
余母怜爱地抚着女儿柔顺垂落在肩头的长发,心疼她越发嶙峋的面颊,“我说我这两天怎么感觉不舒服,原来是你住院了。你这个孩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好好照顾自己?大夏天的发烧到住院,这是怎么回事?”
病中有亲人在旁边,实在是一件非常安慰的事情。
“我就是小发烧而已。您放心。”
“放心?小发烧还住院了?”余母佯装生气。
“家里面有俩孩子,我怕我会传染给他们。自己受罪就行了,不想孩子也跟着受罪。”余娆努力地笑出来,让自己看上去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余母亲手给余娆煲汤,即使余娆说管家送的饭菜已经很营养了,不想她跑来跑去劳累到。余母仍旧坚持,给自己女儿做几顿饭而已,哪儿就那么容易累倒?
午余母由司机开车送往医院。
路上,遇到一个红绿灯,余母只是无意间往外面一看,结果看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隔壁的车上坐着的可不就是她的女婿慕礼,可是身边的副驾驶座上的又是谁?那么妖艳耀眼的打扮,慕礼的手还亲昵地掠过她肩头的卷发。
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慕礼的车子抢先一步出发。
“麻烦你跟上前面那辆车。”余母就想看看这俩人是要去往哪儿。余娆不是说慕礼是在工作吗?什么样的工作是陪着一个看上去就不正经的女人?
车子最后跟到了一家大酒店门口。
余母让司机就把车子停在路边上,远远地看着。那俩人从车上来,进到了路边的大酒店里面。
余母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
她问司机,有你们老板的电话吗?
司机点头,“有。”
“给我。”
电话拨通,却没有人接。
*
“妈,今天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让我猜猜是不是香芋炖排骨?你不知道我可想念你的拿手菜了。”
余娆一见余母进来,就露出一副馋相。
余母淡淡地笑着将盒子里面的饭菜盛出来,满脸慈祥地看着余娆一点点将饭菜吃完。
“你现在是身体恢复的时候,就应该多吃点,补补身体。”
余母温柔叮嘱。
余娆吃的心满意足,妈妈的味道一如既往,总是能够深入地抚慰人心。
等到吃饱饭后之后,余母这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女婿去哪儿了?怎么一天都没有看到他?不知道他吃过了没有?给他打个电话吧。
余娆说好啊。
余母笑眯眯地将余娆手里的电话拿过来,“让我来说吧。我这个当丈母娘的,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女婿打过电话了。”
余母一口一个女婿丈母娘。余娆觉得哪儿不对劲,可是余母的表情看上去无比的自然,根本就看不出来哪儿有问题。
电话没有接通。
余母又拨第二个,第三个。
余母的脸色一点点地往沉。
“妈,算了吧,估计慕礼这会是在忙呢,没有时间接电话。”
余娆打着哈哈,想要把电话给拿回来。余母却紧盯着余娆,那样犀利的眼光似乎要将余娆心里隐藏的不安和忐忑完全看透。
“他很忙?”
余母终究还是将电话送还到余娆的手里。
余娆松了一口气,“是。他很忙的。这一年公司里的事情他落了很多事情,现在要尽快地补回来,自然工作压力大,事情多。”
“再忙,也不能不闻不问吧?”
“妈。”
余娆无奈地打断余母的话,“我这不是小病吗?有你在就够了。再说了家里有保姆还有管家,何必还让他分心呢?”
“这话我可不赞同。你知道你这人毛病在哪儿吗?太要强。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你总是把这样那样都一个人做好了,你要男人干什么?对男人,你就得给他们事情做,不然他怎么会有成就感?男人要的不就是有满足的感觉?”
余娆听得目瞪口呆,“妈,你一直以来教育我们女孩儿要坚强**吗?”
余母叹口气,余娆爸爸去世的早,她一个人拉扯着余娆余夭两姐妹长大,十分地不容易,为了让女儿不受欺负,自然是要教育她们自立自强。
“是。那是没有错。可是夫妻相处却不是这样。当年是我看上了你爸爸,就没事跑去问他这个问题,那个问题,有些是学习上的,有些是工作上的,有些是生活上的。反正就是借着问问题拉近俩人的关系。你爸爸就觉得这个女孩怎么那么笨呢?这么笨的人,他必须要亲自照顾啊。不然以后一个人生活怎么办?就这样,我和你爸爸在一起了。你爸爸不知道,其实很多东西我都懂。比如换灯泡,比如修洗衣机之类的。可是我和你爸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做。我就想看他为我做。”
说起往事,余母的脸上露出迷醉的神采。她是很爱余娆爸爸的,这一生的热情都在这一个男人身上耗尽,其他人再也无法点燃她的爱情。在余娆爸爸过世之后,有很多人,其中不乏条件比余娆爸爸还好的男人追求余母,可是她都没有答应。任由蜚短流长,她专心拉扯着两个女儿,哪怕是这一条道路艰辛。
余娆内心被柔软地触及,爸爸已经在记忆中变出一个模糊的符号,可是看妈妈如今谈起爸爸的神情,嘴角噙着幸福的微笑,就可以肯定爸爸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妈,我知道了。我和慕礼……”余娆叹一口气,“是我亏欠他太多。你知道我当初就是因为太过骄傲,走了那么多的弯路。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失去了记忆,我总想着弥补他。有些事情,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能急,真的不能急。”
余母听得出来余娆言语间里满满的愧疚和对慕礼的爱意。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欲言又止。有些话,还是不要这个时候说。余娆还在病中,最需要的是休息。
“懂得反思是好事,可关键还是得学着努力去做。管想是没用的。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嗯,知道了,妈妈。”
余母回到家,刚好赶上贺琛准备出门。
“怎么走了?”
贺琛拖着一个大箱子,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样子。
“我打算回去工作了。”
“去哪儿啊?”
“国外。”
余母忙问,“是美国还是英国啊?怎么去的这么远啊?吃过饭了吗?”
“去沙特阿拉伯。”
“那可真远,孩子你一个人在国外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会的。”
贺琛笑着礼貌跟余母道别,走向大门口,叫来的出租车已经到了。
到了机场,却被告知因为天气原因,那辆航班被延迟了。具体什么时候起,却又不知道。
贺琛等得不耐烦,只好就近找了一家酒店,打算住上一个晚上,再看看情况。
入住的时候,房间已经被客房服务员做了晚安床。被单被拉起一角,窗帘也关好了,在书桌上面还放了报纸和两粒晚安糖。
贺琛洗好澡之后将报纸拿起来随意地浏览。金融版面还在报道宁氏集团的风向分析。贺琛估计贺琛做手术的那个姓宁的富商不是宁氏集团的总裁,不然也不会一切如常。
这个时候白禹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了。
他的声音异常疲惫,仿佛刚刚从战场上面来。
“差点没有把我累死。这场手术坚持了快20个小时。可算是把病人的情况给暂时稳住了。”贺琛那边声音模糊不清,估计是在大口大口吃东西,等了一会,他长抒一口气,“以后可千万别让你的儿子或者是亲戚学医。”
“为什么?”
“必须穿制服,还必须是白色的。那人钱财替人消灾,消不了的话手上有几条人命不说,还要被人们妖魔化,整天说医生拿钱不办事,势利地跟吸血鬼似的。也不看看我们在手术台上顶了多么大的风险。常常大半夜的一个电话叫醒,拿上东西就要消失在黑夜里面。”白禹估计是累得够呛,一口气说来压根就没有停顿一。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职业跟另外一种职业有点相似?”
白禹不相信,“你别开玩笑了好吗?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跟医生一样苦逼的职业?反正我是没有发现。”
“有啊。怎么没有?黑涩 会啊!”
“你瞎扯吧!”
“怎么是瞎扯呢?你看黑涩会标准的配置可是黑色制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都是高风险职业,手上有几条人命,被人们需要,但却不被理解,还会被各种妖魔化……”
白禹在那边难得被逗笑了。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查房了。”
“你不是刚做完手术没有多久吗?”
“是啊。可是这个病人来头太大了。我们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悄悄跟你说,你别爆出去,这位可是宁氏财团的董事长,宁禹。这名字你别说你没有听过。”
贺琛当即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说什么?”
“那么激动干什么?”白禹打趣他,“是你偶像还是你岳老子?”
贺琛咳嗽一声,“这人还真的差一点成为我的岳父……”
“不会吧?看不出来你丫居然有这么辉煌的过去?难怪你一直不谈恋爱,敢情是等着更好的。”
“滚犊子!说什么呢!”贺琛怒斥道,“赶紧给我说说,他现在怎么样了?你……看到他女儿了吗?还好吗?”
“他女儿?没有吧,反正这事儿挺隐秘的。里里外外都是黑衣保镖把守着。我能在这儿打电话可是因为我留了一手。我不耐烦来做手术还被人当囚犯一样关着。”
白禹匆匆挂了电话。
贺琛忽然间坐立难安,目光忽然间落在了刚才被自己站起来的时候给无意识扫落在地上的报纸上。
他先是看到了陶思的照片,然后才注意到照片旁边配上的新闻标题。
“昔日名媛,落魄出租房。”
贺琛的眉心凝结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怎么会用这么刻薄的语言来说陶思?
每读报道上的一个字,贺琛眉心的川字就深刻一分,到最后化成了解不开的一个结。
这份报纸突然间有千斤重,他觉得他的手心根本就无法再将它握住。
报纸无声落在地上,贺琛颓然倒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情居然在一份娱乐报纸上面明白了。
不合理的事情突然间变得合理了。
奇怪的事情变得正常了。
贺琛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要去找陶思!
*
陶思最近两天倒霉透了。
先是养了很久的多肉植物莫名其妙死掉了。然后是最喜欢的一个杯子莫名其妙地摔坏了。她收拾的时候还不小心地把手给扎到了,害得她现在得用一只手打字,写企划案。
可是一只手的效率太低了。她这个急性子干脆用两只手,结果伤口又崩了,疼的她抱着手一直吸气,只好干瞪着电脑,随便翻看一些页。
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小保姆欲言又止,“陶姐,黑哥……不对……那个人又来了。”
“别理他。”
“可是他说有急事要找你。如果你不见他,你会后悔的。”
“我看是见他才会后悔吧。”
陶思让小保姆不理,结果贺琛这人恨不得上房揭瓦,敲门的声音只差把顶都给掀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陶思怒气冲冲地将门打开了。
“ 跟我走。”贺琛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干什么?”
“你爸爸在住院你知道吗?”
贺琛回头怒视着她。
“住院?”陶思一愣。
那个人住院了吗?他不是一向身体都健康的吗?
“他现在情况很危机,心脏病发,还在观察阶段。”
贺琛的话音刚落,手上就一空。陶思已经甩开了他的手,跑到他的前面去了。
贺琛赶紧跟上去。
“机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的士就在巷子口等着。你别急。”
陶思几次差点摔倒,要不是贺琛眼疾手快,估计就要一直滚楼梯了。
坐到的士上面的时候,贺琛明显能够感觉到陶思整个人都在发抖。
“没事的,会好的。”贺琛安慰她。
陶思绷着一张脸,不说话,身体却蜷缩成一团。她抖的太厉害,贺琛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面。
在这个怀抱里面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里。陶思紧紧地攀住了贺琛,满眼的惶恐。
怎么会没事呢?
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那个人从来不肯去医院,一定是病的很严重了,才会住院了。
心脏病三个字实在是太可怕了。
因为爷爷就是这个病过世的。
陶思知道后果,所以才会一子慌了手脚。
这一路上,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贺琛在忙,陶思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被贺琛牵引着一举一动。
几经周折,终于抵达医院。
看到Icu里的陶父的时候,陶思整个人趴在玻璃隔板上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情况很严重。
医生说,现在就要看宁禹的身体状况了,如果他抗得过来,能够醒过来,兴许就没有事了。如果醒不来……那可能就是命了。
所以现在就是一切看天意。
“什么天意不天意,我不信。他那样的人,才不会这么脆弱呢。”
陶思恶狠狠地打断医生的劝慰之语。
“他可是连妻子去世都还在忙着事业的男人,他怎么会舍得丢他的产业?”
陶思的冷言冷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她表现的很冷血,可却一直不肯离开,一直坐在病房外面守着。
“你后悔吗?”
贺琛问陶思。
陶思没有说话,表情呆滞。这个答案不好说。她自责,内疚,却从来不后悔。哪怕是时光倒流,她可能仍旧是那样的选择。
最终,她轻轻地摇摇头。
“有什么好后悔的。这个问题太蠢了。”
贺琛轻轻握住她的手,“没事,现在还来得及。”
陶思实在是太累了,在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个肩膀依靠,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她的头枕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如一年前他们情深意浓的时候。
只是现在,彼此都没有了当初的甜蜜心情。
也许是诚心感动了上帝,又或者是宁禹这样的人意志力太强,终于在天光将晓的时候,宁禹醒过来了。
陶思淡淡地说“他这么强势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那么早就离开。”
贺琛回头看她,眼泪已经流到了光洁的巴。